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声声撞虚空。
……桂人生最艰苦的时候,不是到处躲追杀,或者投入监狱吃牢饭,或者伊丽莎白其实是个外星人,而是几松突然出现在他眼前。
“我把北斗心轩暂时歇业了。”那个女人就这么直直的看着他。
女人真强悍啊。
阿桂此时计划率兵赶去北方对付新成立的啥共和国。
现在好多地方还在打仗,不服气的人很多,磨刀霍霍,大有群雄逐鹿之势,一个女人(开面馆的),风尘仆仆一路风餐露宿追上来,困厄颠沛,追一个男人……这是什么意思?阿桂脑子嘭咚一声,比大军压境还慌乱。
以几松的豪门小姐气质,阿桂根本不敢开口让她走,可是她以什么身份留下来呢?以前打工地方的老板娘?救过我的恩公?我干姐姐?
他手忙脚乱。
她气定神闲。
阿桂在爱情方面特别老实,让他追女人他不会,被女人追的话……被喜欢的女人追的话……
革命一成功,阿桂还没拿到官职正式任命书,就闪电结婚了,娶的当然是几松。别人看他们的目光已经不一样了,他觉得再不娶人家不如被雷劈。
婚礼简朴,但是来的人并不少。
陆奥以她外交部首席官员的身份坐在主席位,视线射向邻座的青年:“我还记得你约我去一家拉面店,点了两份荞麦面,明明不是多好吃的面,可是我一直忘不掉。”
斋藤含笑:“关于那件事我真的非常感谢你,光靠我,几松女士不可能有所行动。”他一摊手,“放火把她的店烧成白地就太野蛮了。”
有陆奥当反面教材,督促几松追求属于自己的幸福。
“去追逐丢下自己的男人。
那种事,我根本做不到。”陆奥沉思,然后说,“那家伙一定正在天堂的酒吧里找好女人呢。”
在任何地方,那个人都能活得开心。
“没有你好。”
“你就算对我说这种话也没有任何好处。”陆奥是个强硬傲气的女人,她认同斋藤出谋划策在军事和政治的能力,但并不喜欢那圆滑讨好的手腕。
斋藤终改名藤田五郎,依然人缘好的吓人,八面玲珑,内部派系那么多,关系复杂,而他似乎和哪边都聊得来。
“我真心以为,他就算在天堂和其他女人献殷勤,也一定同时在等着你。”斋藤托着腮望向紧张的阿桂——他连酒盏都抓不牢,走几步就一个趔趄。“阿桂第一次当新郎,没有第二次当新娘的女方镇定啊。”
“成功容易让人滋长骄傲的情绪。”陆奥清醒地看到未来的坎坷,“顺境让人头脑迟钝。”
阿桂是被两位朋友的死亡激起斗志的,而家庭生活是否会让他改变呢?
“安心,三天后阿桂就要出国考察,那些外星人个个如狼似虎,一定给他创造逆境,丰富他的人生经历。”
这国家还很稚嫩,从弱小到强大,从无知到觉醒,还有那么多那么多需要消除和毁灭——桂是必不可少的。
一切快的让人目不暇接。
将军垮台了,小叛乱小反对也平息了,全国统一,没啥幺蛾子。
桂在维新后担任要职,职务多到他自己都记不全了——总裁局顾问、外国官副知事、待诏院出仕、特命全权副使、文部卿、兼内务卿、宫内省出仕、内阁顾问……只差一步到总理大臣。
没当成主要是因为身体不允许了。
他最大的遗憾,是没有办法活的比几松更长久。
疾病让他时常寒颤,犯呕,剧烈头痛,那股子难受劲真不是人能忍耐的。死到临头,他除了想生者,更多的会想死者:松阳老师,高杉,坂本……真选组近藤他们,他们就像是一幅幅色彩艳丽的照片,就是有时候多种颜色糊在一起看不清……倘若将来以他为主角拍大河剧,一定要找超级帅哥演员;如果拍动画片,声优一定找超级美声。
“你应该多晒晒太阳。”阿银把窗户打开窗帘撩起,让大量阳光照进来,“你怎么和高杉学啊,想当阴暗的苔藓吗?”
“健康不在了,有没有阳光都一样。”未来越来越暗,无限接近于无。明明还有那么多问题等着解决,明明还想多活几十年……
坂田银时束手无策,这种无力,如同他在高杉的灵堂,如同面对坂本的尸体,如同……很多年前村塾的火光下他眼睁睁看着松阳老师被带走。
桂小太郎的人生自从坂本死后,就是无止无休的白热化战斗和斗争,他甚至没办法再交一个新朋友……老友现在如此珍贵啊。
“银桑,也许是我想多了,如果石田彰突然死了,动画制作组会找谁为我配音呢?”阿桂仰头,“该怎么办?
想着这个问题我简直睡不着啊。”
“你想多了。”坂田银时就从来不想杉田智和若暴死自己的配音该咋办。
“这是很严肃的问题。我们都清楚动画监督和那帮团队的德性——他们已经试过让坂口候一(哈塔王子声优)和茶风林(武市变平太声优)用高杉的脸或背影开口,他们什么都做得出来。”阿桂殷切的拉住银桑,“记住,如果石田彰死了,找樱井孝宏为我配音!”
……
想着,挂念着,思索着,桂迷糊中握着一位来者的手言道:“这不是你所期望的幸福吧。
希望会再见面。”
桂小太郎卒于5月26日,他比高杉多活了十年零九天。
成千上万个门口
总有一个人要先走。
在天堂的喷泉
我们依然是朋友。
☆、松平片栗虎
松平片栗虎,出身于德川御三家之一尾张家的分支。
他和敏姬是相亲认识的——照片上看她可真漂亮啊,而且还是当时警视厅长的独生女。他曾经认为结婚是他最幸福的时刻之一,从此后更是平步青云官职升得快,只是唯有一点,哪怕敏姬为他生了个女儿,却一点都不爱他。
栗子上初中的时候,京都政局混乱,天诛横行,一伙反贼野心勃勃,而当时京都治安由所司代承担,它软弱的无力控制治安,所以必须要找有信望,有军力可以左右京都朝廷的人控制局面——松平被推举上了这个位置。
但是松平说自己无德无才拒绝接受。
当时栗子生了病,而且因为重感冒而卧病在床——松平快神经了,嘘寒问暖无微不至在身边伺候着,总觉得女佣护士医生都没自己尽心尽力(他可以为了女儿考虑每一个细节,精细精妙精心)。栗子正是敏感年纪,老爸二十四小时顶着一张严肃的脸守在身边,不觉得温馨只觉得好烦呐。
栗子终于忍无可忍借着病发了一通火,松平被女儿训了一顿,不敢在家里窝着,但是接受调职?德川幕府的名声威望继续减退,这个京都的浑水不是那么好淌的,再加上老奸巨猾的德川定定躲在幕后玩他的大小阴谋……松平再三拒绝到任。
经过茂茂强列要求及定定不断劝说,加上他们引证会津藩祖保科正之的家训“会津家训十五条”之第一条“大君之仪、一心大切、可存忠勤、不可以列国之例自处焉、若怀二心则非我子孙、面面决而不可从。” (对将军之义,最重要心存忠勤,不可以满足于与他国同程度的忠义,若对将军家怀异心者则非我子孙,众人决不能跟随他。),为了贯彻家训最后松平毅然同意。
有位关系很好的朋友劝说松平——“在此最难之局就任,犹如抱薪救火,多劳少得。”
知道啊,松平又不傻,当然知道啊,可是知道又怎么样,形势下容不得他一直推拒。
松平一开始对待攘夷党并不严厉,他认为尊攘派采用极端手段恐怖袭击的原因,是因为下层的意见不能传达到上层。所以后来以“洞开言路”(凡关于国事事无大小可向松平长官申明)的方针管理京都……他几乎和茂茂一样天真,直到他在官场撞来撞去,直到恐怖袭击越来越多,直到天导众的影响力无处不在……此后,他改变对浪士的政策,成为了“破坏神松平”。
对于不法浪人他严加取缔,对于有志浪人采用怀柔政策:他把近藤、土方等天然理心流的13人收入麾下,建立真选组),此后这个警察集团协助松平维持治安。
从京都守护到警视厅厅长,松平至少学会了一件事:做官。辛苦的事情请下属忙活头痛流血汗,自己年纪大了,酒吧玩玩,龙宫岛度假,夏威夷旅游,操心一下宝贝乖女的生活,关怀一下将军的教育……这样就好。
从何时开始,德川幕府以及松平的立场徐徐变得不利呢?真选组动乱?真选组和见回组对立?还是倾城事变?坂本的暗杀事件?
攘夷分子突然率领大军前来,没多久幕府军在鸟羽伏见与明治新政府军展开交战。战况不利,松平想到了恐怖分子惯用的招数:暗杀。
伤其十指不如断其一指。
若能杀掉桂小太郎这个大威胁,松散联系在一起的新政府军将不足为惧。
可惜,桂非常善于隐藏,人都找不到,又能怎么杀。
德川茂茂暗自带松平,脱离战场一起乘幕府军舰开阳丸回到江户,而且把真选组残兵也带回来了。将军并不是静待时机咬蛇咬七寸,而是他不想打了。
见回组局长和真选组局长都死了,打仗不能不死人,幕府军越打越糟死了很多人,这让心很柔软的将军悲愤不已:我们同是一国人,为什么要彼此伤害?
在江户的旧幕臣中出现了恭顺明治政府的恭顺派与反对新政府的抗战派。要命的是,将军他倾向于前者。
新政府军的战术协调能力和武器装备都好的让人吃惊,硬打并不利。松平揣摩将军心意,暗自试探新政府军,如果摆出恭顺的态度,能否得到宽大处理?桂那边立刻提出对待战犯一般苛刻的谢罪条件:
1。斩首松平片栗虎
2。监~禁松平妻女
3。无条件开城 。
这真是那个很适合女装的桂提出来的吗?光是第一条就无法接受了,第二条简直是往松平心脏捅刀子。思前想后,松平安排目前最能信任的人:土方,护送自己的妻女去北方。
松平为土方安排了新的身份,他已经知道,即使把能调动的所有兵士投入,也是“知势不可为犹不屈”,唯有拼着满腔热血往前冲了。
没有办法,之后的一切只能以战火解决。
松平一方面带领警察部队继续对抗新政府军,而江户城就在谈判后兵不血刃开城投降。最后松平在会津若松城被围困情况下力战一个月,势衰力竭投降,死伤达三千多人。
自杀的自杀,战死的战死,打不下去了。
松平已经做好死的准备了,而明治政府却赦免松平死罪,将他软禁起来。
——我还以为会死掉我还以为会死掉我还以为会死掉我还以为会死掉我还以为会死掉我还以为会死掉(无限循环)
松平曾经把希望放在天导众介入上,可是他们冷眼旁观,并没有调停的打算。
在无法行动自由期间,他得到消息——土方阵亡。看着《东京新闻》(原名《大江户新闻》)的头版,关于真选组,关于真选组的男人们的记忆如同风暴席卷他的脑海。
他在噩梦中醒来。
胧居高临下看着他。
松平一想到自己立马就要死,反而没有那种时刻芒刺在背的痛苦了。
“我不是来杀你的。”胧是替斋藤来看松平的。“就算为了你女儿,请活下去。”
松平才不想死呢!毕竟,他仍然活着。
对这位前幕府高官,新政府先是解除了监~禁,接着任命松平有名无实的虚职——栃木县日光市山内的日光东照宫宫司,兼任东京都台东区上野的上野东照宫祀官,他也不推辞了,反正就这么过。
后半辈子,松平就再也没做过警务工作了,尽是神社工作祭祀神明悼念逝者之类,很多机会看看巫女跳舞什么的,说实话,很养眼很符合他个人兴趣。
时光荏苒。
老对手桂小太郎肺炎病死,而松平十六年后也患了肺炎,在东京目黑区的自宅中过世。
在死前三天,有一位访客,一位多年不见的人拜访他,小外孙女蜜柑蹦蹦跳跳说——“那个叔叔说他叫藤田五郎,爷爷,你看他给我的糖!”
并不是松平希望的那个“藤田五郎”。但是见到访客,松平是很高兴的。
“您现在怎么样?”斋藤真选组时的老上司,如今只余下松平了。
“很好,非常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