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两人各自以麻绳在三个城垛上绑好死结之后,城外的密林已有多棵参天大树悉数倒下。
“大人,来了。”狄仁杰盯着倒下的树木渐渐靠近,迅速解下了自己的腰带往麻绳上一套,不假思索地往下一跳,惊得守城的兵士一阵惊呼。
狄仁杰甫才站定,便对一众兵士喊到:“快关了城门上城楼,听我指令!”话音刚落,尉迟真金也在他身边落定,两人以腰带在手上缠了几道,又迅速拉开了阵势,气势有如螳臂当车。
果然不过片刻,便听得一阵猛兽的嘶鸣,紧接着便是一声沉闷的撞门声,随之而来的更是地动山摇的摇晃。眼看铁桦木制的门栓就要支撑不住短成两截,狄仁杰又紧了紧自己手上的腰带,小声道:“大人……”而尉迟真金则一脸凝重,却同样紧了紧缠在手上的腰带。
只听一声巨响,沉重的城门被发狂的猛兽用力撞开。额头早已撞得血肉模糊的白象嘶鸣着撞进城门来,殷红的血将它淡粉的头部染成狰狞的猩红。
暴跳如雷的猛兽不过眨眼之间便来到了两人跟前。狄仁杰咬牙大喊一声:“大人,拉!”话音甫落,两人已经迅速将松垮的两股婴臂粗的麻绳拉成一条直线,恰好横在猛兽腿前。
横冲直撞的猛兽突然遭了如此一道阻碍,惊得自乱阵脚,不一会儿便叫两股麻绳缠得方寸大乱,嘶鸣着甩动铁锤一般的长鼻子。
二人也被巨象的冲力撞出好几步开外,幸好麻绳另外两头绑在城垛之上,两人才得以站稳脚步。不料尚未站定,就听得狄仁杰大喊一声:
“包!”
二人拉着麻绳,避开猛兽狂甩的象鼻,齐齐往城门方向跑去。
狄仁杰跑到猛兽身后,抬头朝城楼上大喊:“割断一股麻绳!”
城楼上的士兵愣神片刻,回神后连忙抽刀,同时割断了一股麻绳。
狄尉迟二人不等麻绳落下便飞快地交换位置,率先以麻绳缠住了四条象腿。
白象惨嚎一声,终于不支,倒在了地上。
尉迟真金越上象背,将这头猛兽捆了起来。
躺着地上的猛兽不忿地低嚎着,却因头上豁开的口子而有气无力地甩动着鼻子,威胁已经大不如前。
尉迟真金自象背上下来时已是满头大汗,浑身湿透。
狄仁杰半挂在另外一股麻绳上,也是只剩喘气的份儿了。
两个如同从水里捞起的人心跳剧烈,却难得如劫后余生一般,松了好大一口气。
在四周闪烁火光间,一人站着,一人半吊着,突然四目相对,又忽地对彼此开怀一笑。
第47章 ■刮■开■图■层■兑■奖5月18
【38尉迟受伤】
谁知两人气都尚未顺过来就听得城楼上一阵喧哗;狄仁杰抬头一看便见得方才绑在城楼之上的其中一个麻绳结被人利落割断。还未等他出声,身旁就已飞速闪过一道紫影。
尉迟真金踩着仅剩的另外一股麻绳直往城楼冲去;眼看那道人影利用袖中那伸缩自如的机括躲开城楼上的士兵的追捕;身形一闪便来到另外一道绳结前挥刀就砍,却见尉迟真金毅然决然地跳下麻绳;又立马以单手抓着麻绳,而另一手已用流星锤袭向阮毅握刀的手。
尖刀应声落地。
阮毅见割绳不成;而尉迟真金也已经追了上来,便连忙踢开追到身边的一名士兵;快速往后跑了几步便纵身一跃,翻落城楼。
尉迟真金收回流星锤后一晃麻绳;借力跳上城垛后迅速追了上去;最后也与阮毅一样,纵身一跃,消失在哗然一片的兵士眼前。
狄仁杰站在城楼之下看得是心惊肉跳。一面腹诽尉迟真金只一味责怪自己独自查案而将他排除在外,自己查起案来却不要命似的,一面又连忙跑向城门,急急追着二人而去。
二人轻功极佳,狄仁杰追了几步便丢了他们的踪影,难得阮毅拳脚功夫不济却轻功了得,竟然与尉迟真金稍稍拉开了些许距离。他望了眼他们消失的方向,断定是往密林以东方向去的,这才义无反顾地钻进了林子,又有幸得上天眷顾,竟然让他在半途寻得受惊乱窜入树林的马匹,这下更是有如借了一股东风,策马片刻便追上了前面的人。
阮毅毕竟不敌尉迟真金的功夫底子,在这场角逐中渐渐落了下风。只不过他通晓奇技淫巧之术,周身是杀伤力极大的精巧机括,稍不留神,怕是连尉迟真金这般功夫过人、反应灵敏之人也会着了他道。
只见尉迟真金在一颗树上落住了脚,下一瞬便见他连踩几条树枝避开了阮毅发来的几枚暗器。
阮毅见尉迟真金被稍稍绊住了,便又继续往东逃去。
狄仁杰离远见了,一咬牙,夹了马肚子,边追边朝阮毅喊道:“阮毅!你别逃了,你自知逃也是无用!不如跟我和大人回去,我狄某定还你与你族人一个明白!”奈何阮毅却似没听见一般,只管逃跑。
“狄仁杰,你莫要与他废话!此人丧心病狂,早已病入膏肓了,你同他说理也是白费功夫!”尉迟真金满腔怒火,一蹬树枝,又借力往前追去。不过片刻,狄仁杰又丢了两人的方向。
狄仁杰勒马喊停,抬头一望,恰巧便看到大雁塔的塔尖。他冷静下来一计算,估摸着附近足以藏人的地方便只有那个地方了吧?
笃定了方向,此便驽马快快赶去。却不知有一双眼,自他出了城便一直追随着他。
尉迟真金直直追着阮毅出了这片密林,眼看前面便是芙蓉园,心下便想定不能让人逃进里头去!心里这么打算着,手中已多了几枚四角钉。
人命不能取,打个半残也不是不行。若腿废了,看他还能跑去何处?
尉迟冷笑一声,手中四角钉已经出了手。
如此近距离的投掷,纵然阮毅听到风声却无暇躲避。堪堪以软剑打开几枚暗器,却不料尉迟真金这次做了两手准备——两拨暗器竟以极巧妙的间隔往他掷来!
等他回过神来,右边的小腿上已经中了一枚躲避不及的四角钉。虽尉迟真金不屑往暗器上涂上毒物,但他投掷的力道之重足以让暗器入肉三分。
阮毅痛呼一声,眼看就要从树枝上落下去,谁知还是叫他在下坠的同时放出了袖中暗器。细长绳索一伸一缩,人便轻松入了芙蓉园内。
尉迟真金万万没料到他还能有这般本事,但心中还是怒气多于赞叹。他脚下一蹬,轻松跳到琉璃瓦砌的墙头上后小心地探身出去探查墙后情况。奇怪便奇怪在,墙根处的草丛处确是有暗色血迹,却没了阮毅的人影。而且血迹并无延伸,说明人还在此处,可如此低矮的草丛,人又能藏到哪儿去呢?
哪料他刚想到此处,便听得耳边传来破空之声。待他迅速转过身来,便见得密集的长针朝他袭来。
尉迟真金心中一跳,别在腰后的青莲长刀无声出鞘,剑柄快速在手心转了一圈后又被他稳稳拿住,只凭空斜劈两下便把剩下的长针一一打落。
“大理寺的公门狗,你为何非要咬着我不放?反正我身上背的人命债已够多了,也不差这一条,为何不放干脆放我一马,好让我去手刃了崔千裴那个阉人?这样你大理寺不必多料理一个恶人,你我都方便。”只闻其声却不见其人。
尉迟真金手握长刀环顾四周,却无法判断声音是从何而来。
“你休要以你那套歪理来荼毒本座的的双耳。本座不管他崔千裴是否是恶人,本座只知你已杀害我大唐要员达三人之多,草菅人命,目无王法,我尉迟真金定要将你绳之于法!”
“哈哈哈!与你果然说不通!话不投机半句多,既然如此,那今晚便不是你死就是我活!”话音方落,便见千根长针自左右同时袭向尉迟真金。
尉迟真金赤眉倒竖,手上双刀齐用。奈何此暗器确实缠人,不仅纤细如丝,且数量奇多,绝非寻常可见的暗器。他以双刀堪堪挡去绝大部分,无奈还是不敌这阴险的暗器速度之快数量之多。待他往墙后倒去之时,他的双腿与手臂上已经被好几枚这种暗器击中。他暗叫不好,手却没停下来。别在腿侧的短刀已经脱了手,牢牢钉在墙上,可当他再想摸腰间的流星锤时,自己的四肢已经没了知觉。
一道漏网的暗器堪堪自他脖颈处擦过,虽未命中要害,却也见了血。一道细如发丝的伤口瞬间冒了血,可下一瞬,这鲜血便全数融进了冰冷的湖水里。
尉迟真金竟然就这么僵着身,‘哗啦’的落入了芙蓉园的大湖里去。
当狄仁杰驽马赶到之时,恰巧就看到被条条银丝包围着的尉迟真金无力地往墙后倒去,紧接着便是那让他呼吸为之一窒的落水声。
待狄仁杰回过神来,他已经踩了马背,翻上了墙头。顾不上四周是否还有未启发的暗器,他呆呆看着湖面漾着的水纹,下一刻就纵身跳入了湖里。
明明天时已经临近立夏,但这湖里的水却依然冰寒刺骨,如同一把削尖的利刃,直直插‘进心里去。
狄仁杰拼尽全力及使尽仅会的凫水技巧,只一头往湖底游去。嘴里呛了无数腥臭的湖水,他却无暇顾及;双眼被湖水刺痛,却不忍叫双眼闭上一刻。
此刻他的脑海里只有一个青紫的人影。
他暗下决心,即使拼了自己的命,也要保那人平安——一如当初他在尉迟面前发誓誓死追随他般笃定。
所幸的是,芙蓉园的湖水虽深,却非深不见底。
狄仁杰再潜了丈许便看到了那抹深色的影子。明明如此刚强的人,此时却如这湖底的水草般随着湖水一起荡漾。
狄仁杰只觉自己难以呼吸,眼看就要白眼一翻往上浮去。但还是卯足了劲,一咬牙,夹着尉迟真金的肩膀,托着他的下巴,单手往上游去。
一出湖面,狄仁杰便觉好似重获新生了般,尽管手脚已脱了力,尽管浑身冰冷至极、颤抖不止,却依然咬紧牙关,胡乱划着手臂脱着尉迟真金游到了岸边。他拼尽全力把尉迟真金托了上岸,自己却一时脱了力,眼看就要往后一倒,重回那冰寒的湖底。幸好湖边野草丛生,狄仁杰白眼一翻,长臂拼死一伸,倒让他伸手抓了一把救命野草。
他泡在湖水里浮浮沉沉,有气无力地喃道:“大人……大人……醒、醒醒。”可案上那湿漉漉的人却似大山般一动不动,只留一个起伏甚小的背部与他。
幸好还活着。
“尉迟,尉迟真金……”狄仁杰使劲甩起另外一只手,也同样抓住了岸边的野草,“尉迟真金,尉迟真金……”他双手紧紧揪住好大一片野草,突然大吼一声,竟然把自己大半个身子抛了上岸。然而他上了岸,第一个举动便是扑到了尉迟真金身上,边把人放平在地,边低声叫着那人的名字。
“大人,大人……”狄仁杰伸手拍了拍尉迟真金的脸,但那苍白的双唇却让他不忍再动手拍他,只收了手,依着医书所说把他灌进胸腔里的水给压了出来。
尉迟真金蹙着两道赤眉吐了好几口水,却仍未转醒,不过幸好胸腔起伏较为大了起来。
狄仁杰内心窃喜,不过这难得的‘喜’稍纵即逝。他苦笑着抹了把脸,继续叫着他的名号:“尉迟大人,尉迟真金?在下是狄仁杰啊,你可有听到……”话音刚落便看到尉迟脖颈上已经发黑的伤口。
狄仁杰心中一惊,连忙往后一坐,把自己常年绑在腰上的皮带解下,又在上面拆下一个东西。揭去重重油纸,狄仁杰才拉下了引线,一道炫丽的光芒冲天而上,火花炸开的同时发出一声巨响。
“大人一定吉人天相,一定可以化险为夷……”狄仁杰把地上的人抱了起来,使之睡在自己膝上。又拿起皮带上的伤药,揭了封口便想给尉迟敷药。不料他甫才动了一下,便不断有黑血自尉迟脖子上的伤口渗出来。
不料这伤口虽深,可毒性却异常剧烈。狄仁杰见得此状更是忧心,蹙起的眉自蹙起的一刻开始就从未松开过。
尉迟真金被他抱起之后又吐了几口水,意识也有了一定的恢复,但依然混沌,抓着狄仁杰背上衣服的手也是时紧时松。
狄仁杰见状再难思考,只埋首于尉迟脖颈之间尽力吸出毒血,然后解下皮带上的水囊,仰头含了好大一口烈酒,最后全数喷在了伤口上。
待沙陀忠拉着王浦从芙蓉园正门跌跌撞撞摸到湖边来时就见得这么一幕:
狄仁杰与尉迟真金都浑身湿透半摊在湖边。抱人的那个脸色苍白,不断掀动嘴唇在说着什么;而被抱着的则双目紧闭双手无力垂在身边,脖间、手臂和小腿上的伤口已被简单处理过。、
来人包括沙陀忠王浦以及一众大理寺的援军见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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