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一言难尽,先不说这个,先把肚子填吧实在了”龅牙是个身残志坚的,硬件条件不行,台风气场却不弱,扬声叫单,“店家,羊奶饽饽再热五件儿,少放点儿糖,多点儿油,咱们这几份儿,干巴巴的,都给整成煎饼了”
“得嘞,您瞧好吧”跑堂的,扯着嗓子就下去张罗了。
“老兄,您可得多加点儿小心,这段儿咱们府上可都被圈了,咱哥几个费了牛鼻子劲才偷跑出来的,吭哧”龅牙边说着,边咬了一大口饽饽,满口奶香,香软微甜,嘴角流油,有些油水顺着手指缝滴答下来,又顺着胳膊流到袖子里,他却浑然不觉,“瞧着时机合适,您几位,还是盘算盘算的好,反正我是不打算再回去了”
“圈了?”外管事脸上的疤痕不停跳动,“这是要祸事啊,我跟你老兄不一样,一家老小都在,根儿断不了,能盘算啥?”
“行,您忠义,来了,腾腾桌子,先吃,吃饱了再说,咱们这种人不能求大富大贵,老天赏脸,保住命还是要紧的”龅牙张罗着拿上来的吃食,很四海,“都是江湖儿女,吃完这顿,有缘再见了”
“那有什么劲,大碗喝酒大口吃肉才够劲儿,怎地吃饽饽散伙,跟娘们儿似的”粗壮汉子动了感情,嚷嚷着要喝酒。
“滚犊子,你个夯货,什么时候了现在,啊,还惦记着喝马尿”外管事一点儿面子不留,兜头兜脑一阵训斥。
“哈哈哈,没事儿没事儿,都是磊落汉子,吃啥喝啥不重要,来,咱们干一饽饽”龅牙打个哈哈,没有计较,招呼着大家伙吃东西。
等到吃完饭,已经是一个时辰后,天色已经擦黑,外管事等人拱手告辞,约定江湖再见,五人揣着沉重的情绪回头去钟馗的神道碑旁牵马。
“哎哟,哎哟,疼死我了”粗壮汉子突然捂着肚子叫痛,咣当一声滚倒在地。
“咋回事?哎哟”外管事心头一紧,嘴巴里问着,却丝毫没有回头的打算,反而紧着跑几步,往前冲去,不过也没撑过几下,也抱着肚子滚倒在地。
“哎哟,哎哟”呼痛的声音不绝于耳,五个壮汉全都在地上成了一团团滚地葫芦。
钟馗的石雕高高在上,凶神恶煞地凝视着地上几个刚刚行了贿的信徒被剧痛折磨,却丝毫未曾垂怜,不片刻,就都没了声息,
没过多久,阜成门外的乱葬岗,几个马车趁着夜色迤逦而来,丢下几具尸体,用枯叶草草掩埋,又扬长而去。
夜风浮动,几片叶子被吹走,露出几个雪亮雪亮的大板牙。
第三百六十九章 道是无晴却有晴
? 面对一脸执拗的传旨太监,林卓的内心略有些崩塌。WwW.⒉
想当初,哥们儿可是信誓旦旦在朝堂上立了竿子,地狱不空,啊呸,真相不查明,就不处置中央军和海军的公务,眼下是要逼良为娼,把吼出来的承诺,逼着再给吞回去的意思?
“公公啊,这事儿可能打个商量,烟酒烟酒?”林卓非常地慈祥,还拍了拍他的肩头,和颜悦色的,打算腐蚀一下这个小太监,虽然你没有关键的部件,不存在节操这回事儿,但是哥们儿对这个还是看得挺重的。
“林大人呐……”岂料话音一落,那小太监就跟被爆了菊花似的,一声杜鹃啼血的惨叫,啪叽一声趴在地上咣咣叩头。
“哎,哎,哎,这是怎么话说的,赶紧起来,起来”饶是林卓见惯风雨,也被这个极端剧烈的反应吓了一跳,手忙脚乱把人拉扯起来,太监说起来只是奴仆,但人家是天子的奴仆,你要是也把他当奴仆使唤,没你的好果子吃。
“林大人呐,呜呜,您可要饶奴婢一命呐,呜呜呜……”小太监哭着大喊,那架势都抽抽了。
“且慢”林卓大声一喝,见小太监抽抽搭搭的,不再嚎啕,才放缓了语调,“有事儿说事,休得胡搅蛮缠”
然后,小太监就把养心殿里和殿外生的事情,都说道了一遍,可怜巴巴地表示,他不想步那位被杖毙的前辈后尘,差事必须得办成,但又不能摆架子强逼,喊错个称呼直呼其名,就把小命交代了,这林大人显然比以往更得罪不起,只能豁出脸子哭求了。
林卓脸色阴沉了一瞬,就很快明媚起来了,李太后了大招,林卓自然也没有了拿捏的余地,这个当口儿跟她对着干,后果不堪设想,“公公客气,林卓自当奉旨行事”
“多谢林大人呐,林大人,好人呐”小太监啪叽又跪倒了地上,宫中的风雷激荡,已经让这些神气活现的天子家奴,失去了分寸。
“林松,持我手令去通州大营,命令邓子龙安排白杆兵全营五千人前往开封,安排桂西狼兵和游骑兵一万人前往武昌,昼夜不停,火行军,抵达后,集中控制当地所有宗室,但有一点儿风吹草动,格杀勿论”林卓当着小太监的面号施令。
“是,公子”林松松松垮垮的站相随着林卓的杀气变得笔直,认真听完字句,转身就要开跑,跟踩了风火轮似的。
“慢着”林卓又陡然大喝,让林松的小脑平衡差点儿失效,“告诉他,中央军履行军务,自行其是,一应军官,不得与地方官府士绅有任何往来”
“是,公子”林松略站了站,见林卓确实没了补充,才又撒开脚丫子往马厩一阵狂奔,那种神圣的使命感彻底爆棚。
送走了小太监,林卓在会客厅默默坐了一小会,估摸着周王那边制造证据应该也差不多了,得赶紧把事情盖棺定论了事,李太后这股雷霆邪火,再烧下去,对谁都没好处。
“啧,阴谋的力道弄得太大了点儿”林卓微微后悔,他低估了造反,尤其是宗室造反,这个名目对李太后的心灵冲击,得,管杀还得管埋,心累啊。
林卓遥遥看了看远处的红墙黄瓦,扯了扯嘴角,感觉身体被掏空,心中暗自庆幸,也有一声叹息,伴君如伴虎,老话一点儿都不差,李太后终究是个合格的统治者,借着由头,一阵狂风暴雨的作,把内阁辅臣骂的跟三孙子似的,一石数鸟,押着中央军出动,威慑宗室,凌逼朝臣,树立威望,顺便,也把自己往孤臣的路子上逼,要是把宗室串联要造大反的事情坐实了,少不得又是一番腥风血雨。
“这出戏,真心不能照着你的剧本演”林卓自言自语,再次无比庆幸自己没有把事情做绝。
“唰唰唰……”林卓埋头挥毫,写好了密信,一只白鸽腾空而起,利箭一般飞走,带着响亮的鸽哨音。
林卓在苦心谋划降温,宁安大长公主府上温度却已经降到冰凉。
“殿下啊,您要给奴婢主持公道啊,好好的男人,昨晚还龙精虎猛的,一转眼的功夫,就这么,就这么没了呀,你个杀千刀的,丢下我们孤儿寡母啊……”宁安身边的管事婆子哭天抢地,披头散,面色灰败,鼻涕眼泪一起流,她男人还有几个至交的尸在都城隍庙被现,家里没了顶梁柱,孩子还都在稚龄,天塌了一样。
“你先起来吧,外管事是本宫得用的人,为本宫效力近十年,本宫不会坐视不理”宁安看了看门外匆匆赶来的玉奴和花奴,酥…胸急剧起伏几下,压抑住恶劣的心绪,好言好语劝慰,“你家里的孩子,本宫也会照料,不会让地下人不安”
“谢,谢公主”见公主府外头的大人都来了,管事婆子本能地止住哭声,屈膝福了一福,让人搀扶了出去。
“怎么样?有消息了么?是谁做的?”宁安拉住玉奴的手臂,一迭声问,脸上惊慌形于外色,皇嫂今日雷霆大怒的消息,着实吓坏了她,连重整河山都说出来了,文武百官谁都受不住,何况是她。
玉奴摇了摇头,很无措,“属下无能,没能查到尾,那家食肆也已经人去楼空,一点儿痕迹都没有留下”
宁安一屁股坐在锦榻上,只觉得胸闷压抑。
“公主,属下觉得,咱们也不必过于惧怕,这几个人都是跟那边府上有联络的,他们死了,正好没了踪迹联络,咱们就能撇清了”花奴歪着脑袋,不以为然。
“花奴住口,咱们自己知道这些人不是咱们出手的,别人岂会轻信,这几人一死,不仅会惹来注意,这杀人灭口的罪名,咱们也逃不掉,就跟努尔哈赤中毒一样,动手的人,可算得上阴毒”玉奴却没有那么烂漫,她是一个务实的人,一切都从最坏的角度出。
“就跟努尔哈赤中毒一样?就跟努尔哈赤中毒一样?”宁安闻言,顿时崩溃了,呢喃几句,泪水就跟开闸了一样哗啦啦流淌不止,林卓,是你吗,你是想让我也尝尝这种百口莫辩绝望的滋味吗?
“公主,咱们不能坐以待毙,属下认为,您得立刻进宫,见见太后娘娘,做些铺垫”玉奴踱了几步,郑重提议。
“对,你说得对”宁安用手背擦了擦泪水,动作缓慢而轻柔,哭腔之中拧着一股子狠劲,“我不能这么轻易就让那狠心的称心如意”
宁安的逻辑很奇葩,怪别人不理不睬,她先出手,别人还手,就成了狠心的,古今女人,大抵如是。
“来人,备……”宁安的吆喝还没完,就被一阵嚷嚷打断了。
“怎么回事?还有没有点儿规矩”玉奴迈步而出,负手怒斥,英姿飒爽。
“卑职五城兵马司都指挥使冷清秋,求见大长公主殿下”应该是在仪门外,传来一声清朗的禀报。
宁安身子略一抖,跟玉奴对视片刻,“传”
“卑职此来,特为禀报大长公主,前日嘉善公主府上,失踪了四个家人,后又书房失火,案牍文书全部付之一炬不说,还烧死了两个书童”冷清秋行礼完毕,干净利落直接说来意,“许从诚身在罪中,有锦衣卫围困看管,尚且生此等恶事,公主府邸,防备羸弱,可也要万分小心才是”
宁安闻言,脑子里急转动,开始咬文嚼字,一时间忘了反应。
“卑职奏报已毕,这就告退”冷清秋见状,起身行礼,就要扯呼,转身之际,却又恍然大悟,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情,“啊,对了,公主殿下,深秋寒冷,正宜静养悦己,不宜多动,以免感染时疫”
宁安猛地站起,瞪大眼睛看着这个年轻的四品武官,张着红唇,说不出话来,听着悦己这两个字,如遭雷殛,眼巴巴看着冷清秋,似乎在等他给个说法。
冷清秋却很高冷,他完全搞不懂,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说这些话,转身告退。
宁安的泪水又像开了闸一样,滔滔不绝,呜咽难以自制。
第三百七十章 真相从来都不止一个
开封府,大相国寺,洛图和惜月相对而坐,愁云满脸,秦良玉坐在窗台上,垂着一条短腿,娇憨可爱的脸上满是愤愤不平。.
桌案上,摆着一封信笺,上面龙飞凤舞地写着很多字。
“夫人,为今之计,您恐怕最好先返回京师”洛图思忖良久,才恭敬建议,“刘守有虽可以当做奥援,却不能全然信赖,郭应麒身份复杂,也不能不加以防范,您千金之躯,万万不能轻易涉险”
“你的意思是,你要暴露自己?”惜月抬头看了他一眼,神情颇为凝重。
“也不见得就要暴露,多兜几个圈子,应该没有那么严重”洛图故作轻松。
“多兜几个圈子,走露风声的可能也更大,此事必须万无一失,转手给谁都不放心”惜月摇了摇头,林卓要求把绥宁王内兄一家人完好移交给郭应麒,给他们这些地下工作者出了个大难题,总不能把这家人扔在荒郊野外,等着别人去现,要是安排不周密,出了岔子,或被谁抢了先手,那可就弄假成真了,“要不就由我的人出面,总归我是越南贵族,名义上又只是客居林府,干系最小”
“夫人不可”洛图当即反对,“越南此时正为朝堂所忌,您在林府本就颇受瞩目,若是再与开封有牵连,恐怕更容易惹来物议”
“无妨,我出来礼佛,众所周知,恰巧遇到他们一家人,也是可以说过去的”惜月坚持。
“夫人,公子不会同意的”洛图严肃了起来,拿出了一个无法拒绝的理由。
“那,审阴司是夫君的王牌,若是为此伤筋动骨,我们怎么交代?”惜月很是焦虑,她第一次出来独立办事,绝不想给林卓留下不好的印象。
“夫人,还有这个大胡子,你们忘了我了么?”秦良玉突然出声了,嘴巴瘪瘪的,脆生生的声线很是清甜。
“呃?良玉丫头,你是跟着我一路来的,有什么区别么?”惜月苦笑一声,伸手招了招,她对这个小丫头还是很喜爱的。
“不是呀,我从通州出来,除了邓将军,没人知道我去哪里,现在林大人哥哥又派了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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