务交出来滚犊子。
图穷匕见啊。
朝野上下大大松了口气,知道你想干啥那就好办了。
啧啧,林大会元的豆腐真是不好吃啊,这下软乎的没了不说,搞不好还得要了半条老命。
看好申时行的更少了,趁机落井下石的更多了。
李太后在养心殿踱着小步子,想来想去,下定了决心,纤细的手儿一挥,“小混蛋,由着你折腾,由着你折腾,老娘就成全了你,看你到底要干嘛?”
旁边的冯保,他已经能站起来了,脑门儿上缠着厚厚的绷带,很扎眼,他声嘶力竭地嚎叫一声,跪在地上,又想把头往地上磕。
李御姐亲手把他拎起来,眼睛里珠泪盈盈,“没出息,这朱家江山,岂是随便谁来,想要就能要的?本宫倒要看看,林卓的心肝,究竟是红,还是黑?”
于是一纸命令飞出,顺水推舟,把申时行的提调中央军给撤了,物归原主,让林卓重掌中央军十六万大军的大权。
官场中人,是现实的,眼见林卓又一个嘎嘣脆的胜利唾手可得,心思很复杂,林卓这个境界,已经到了为所欲为的层次了,想蹲着尿尿都可以了吧。
士林中人,并不这么看,他们是浪漫的,但是出于本能,又格外关注官场,林卓出道以来,第一次遭遇到满屏的差评。
大街小巷的大头巾们,无不对林卓仗势欺人、霸道嚣张的行径甚为不齿,甲戌科等待殿试的同科贡士们,情绪也有点儿不稳定,流言风语的,不绝于耳,汪秉宜和孙继皐等人出奇的缄默不语。
**星老实不客气,趁机裹挟了很多同道,对林卓大加挞伐,倒是李三才和魏允孚在做着一些挣扎,反复说林卓肯定有不得已的苦衷,他不是这样的人云云,终究螳臂当车。
偶像人物虽然大家追捧,但是形象反转,轰然倒塌,也是大家喜闻乐见的,有爆炸性才有兴奋点么。
林卓红的耀眼的名头,缓缓冒出了漆黑的滚边儿,佞幸两个字贴在了他额头上。
这时候,申时行的府邸,一场动员活动,别开生面。
“大人,如今木已成舟,中央军大权已然旁落,何必再生枝节?”翰林院的老先生对申时行在这个点儿突然要举行一场运动很不理解。
“不然不然,前段时日林卓气焰正盛,我等只能避其锋芒”申时行面如平湖,眼神深邃,“如今局势转换,林卓恶名远扬,正是我等的机会”
“可是,这个,林卓势大难制,恐怕不能轻举妄动……”吏部的老下属也有些顾虑。
“是呀,大人,如今,只要事涉林卓,辅大人不一言,天官张四维甚至无耻附和,此诚不可与争锋……”
“论及实力话语权,固不如也……”
申时行却吃了秤砣铁了心,坚决要强干。
“如此,或许可以从林卓兵权太盛,行事酷烈,或有异心二志方面入手”老大铁了心,大家只能建言献策,指出了最能触动朝堂神经的要害部位。
“不不不……”申时行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似的,“就弹劾作风问题,弹劾他妻妾过多,眠花宿柳,弹劾他乳臭未干,不懂养生,年轻人呐,太差劲儿,要知道,一滴精可是十滴血,哎……”
众人看着申时行摇着头长吁短叹,感觉日了整个动物园。
用这个弹劾林卓,弹劾这个金刚不坏的男人,老大人,恐怕老年痴呆矣。
申时行的弹章消息传到林家的时候,林卓正在做幸福的木偶人,规规矩矩履行成亲前的繁琐手续,林家大宅也在史无前例的骄奢淫逸之中,各种大红灯笼高高挂,全家上下,能搞成红色的地方,绝对不搞其他颜色,高葵这个五岁小破孩儿,都给硬生生打扮成了红孩儿。
“什么,申汝默竟敢如此?骂我乳臭未干?”
“卧槽,还说我不懂节制?以后有硬不起来之虞?我实在受不了这个委屈”
“不行,我要辞官,我不干了”
“赶紧的,把这封奏折递到通政司,本公子不跟他们玩儿了”
……
石破天惊,面对大风大浪,始终坚韧无比遇强愈强的林大公子,却受不了申时行的下三路辱骂。
痛快无比地上奏折要辞去本兼各职,撂挑子。
官场这成年人游戏太糟心,还是玩儿真正的成年人游戏有意义。
第二百六十八章 心机如海
“……既蒙士林嘉许,又荷皇室恩遇,今殿试在即,大婚在望,谬误多生,名望有污,不堪朝堂之任,臣请辞本兼各职,并辞勋官勋位……愿着白衣,重为士子,愿以薄才,重登甲榜……”
林卓的辞职奏疏言辞恳切,而且句句平和,丝毫没有烟火气,仿佛他从来没有当过权势熏天的重臣,也从来没有受到申时行的侮辱一样。
但是读者们却不这么认为,个个都要拆开了揉碎了,仔细研究一番,然后自以为是的各有所得,或悚然,或砰然,各自有感。
总体而言,官场主要研究的是林卓的套路,这究竟是恼羞成怒?还是以退为进?究竟是已经大势已去?还是林卓在引蛇出洞?
问号太多,文武百官都是痛苦的,雾里看花,始终摸不清路数,无知的大多数就无法参与进去,只能隔着屏幕自己动手撸,很不快乐。
在士林里,林卓的名望有触底反弹的迹象,毕竟能够年纪轻轻丢下从三品高官地位的,并不多见,但是也有不同理解,为了反对而反对的一批人,恍如星同志,就认为林卓动辄以辞职裹挟,胁迫朝堂,大大可恶。
总体来说,林卓的才名仍旧无人质疑,但是声望嘛,受到了较大的削弱,完美的形象再也恢复不了了。
总有些人很着急,要为人民服务,当开路先锋,试试水深水浅。
林卓上表辞职后的次日,四月十七日午后,长兴侯、灵璧侯、忻城伯等数家勋贵到紫禁城宫门口叩阙哭诉,成了林卓这波节奏最鲜亮的注脚。
“……娘娘,陛下,臣世世代代忠良,为皇家效力,为大明守边,可是,这林卓在海军一手遮天,不给口饭吃,家里,揭不开锅了呀……”
“……娘娘,陛下,臣可是为大明流过血的,我手膀子上还有道口子呢,现在咱家的孩子,晚上都不敢出门,出去就要挨一顿好打,这日子没法过了……”
“……娘娘,陛下,您可要为臣作主啊,臣家里省吃俭用,攒了一个铺子出来,添点儿进项,好给闺女置办点儿嫁妆,可如今,那铺子硬生生给挤垮了呀,一个大子儿都没给留哦……”
……
一群侯爷伯爷趴在养心殿外,年纪一大把了,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
李御姐恍若未闻,她捧着手里林卓的辞呈,一个字一个字地看了一遍又一遍,她仿佛看到了梗着脖子一脸倔强的林卓,飘在她面前,对她说,“你疑心我,我偏不解释,等我替你办完事,布置好了大局,我就自污名望,再辞职辞个干干净净,你总该放心了吧”
“……放心了吧……”
“……放心了吧……”
“……放心了吧……”
林卓的虚影无情无义、没心肝的重复着这一句话,面无表情,从内而外地冒着冷气儿。
“啪啪啪”李太后重重地连续拍了三下案几,秀气的脖颈青筋暴跳,眼睛通红,唰唰唰几把就把辞呈撕得粉碎,口中念念有词咒骂着,“混账,混蛋,没良心”
“母后……”
“娘娘息怒,娘娘息怒……”
旁边的万历小皇帝吓得哆嗦了一下,田义、张诚和王安,一溜烟跪在地上,当起了磕头虫。
至于裹着绷带的冯保冯公公,他本来已经将养得差不多了,昨天就很想回司礼监上班,但却被田义一不小心绊了一跤,从宫中最高的中极殿楼梯上滚了下去,摔成个滚地葫芦,病情加重,业已奄奄一息。
李太后的处置也很蹊跷,轻描淡写地责骂了田义一番,此事不了了之。
转过脸来,司礼监一直空着等冯保的掌印太监也由田义接掌,他不显山不露水,基本全部接管了冯保以前的势力范围。
张诚很是失落,他也很期待冯保早日往生极乐,早知道如此,他也该去绊上那老狐狸一脚,搞不好掌印就是自己的了。
“嫂嫂,莫要动怒,吓坏了孩子”正在养心殿不可开交的当口儿,宁安大长公主身姿翩跹地来了,万历可算是找到了避风港,一个猛子扎进宁安丰腴的胸前,哇哇大哭。
“哎哟……这是?林卓的辞呈?”宁安隐蔽地揉了揉被侄子撞得生疼的胸口,视线落到李御姐手上,嘟嘟囔囔地表意见,“我倒也闹不清楚是个怎么回事,弹劾来弹劾去的,申时行那老不休,硬生生去揭人家的疮疤,说人家那个不行,真个没有口德……亏得朝中还有士林的那些读书人还给他歌功颂德,说他弹倒了怎么弹都不倒的林卓,这不是幸灾乐祸么……”
“噗嗤……”李御姐破了功,搡了宁安一把,脸上绯红,行不行的,她有切身体会,“歌功颂德?林卓辞职,给申时行歌功颂德?”
“可不是么,都说申时行弹劾得有力量,一掴一掌血,一棍一条痕,连林卓从蜀中带出来的那个郑振声也跟着大唱赞歌,没骨气的东西”宁安的立场很不中立,非常倾向林卓,“还说那申时行有阁老气度呢”
“阁老气度?”李御姐隐隐约约仿佛摸到了什么,但是又不实在。
“娘娘,京师坊间,还有朝中清议,对申时行都是赞不绝口,支持他入阁的声音尤其大,不止是郑振声,连曾省吾、赵锦等人都对申时行很看好,据说林大人,呃呃,林公子本人都私下说过,申时行入阁,是众望所归”田义恰到好处补充了一句。
李御姐眯着眼睛,她渐渐弄清楚了小情郎的一番苦心,完成中央军布局,这是要目标,故作骄横,自污之类的,固然是有,辞职也是实在的,暂时不当官儿了,但是表明心迹之余,还有捎带脚的盘算,那就是帮申时行刷声望博同情,助他入阁。
“哼,你得意,你得意呀,没有老娘配合,你这戏能唱全套么?哼”李御姐高兴了,嘴角翘起,甜甜一笑,小情郎固然闹了脾气,但是并没有生分,始终是围着她转悠的。
“怎么回事儿,你们还像很喜庆似的,那申时行踩着林卓上位,讨人嫌的老东西,干嘛要便宜他?”宁安很费解,尤其觉得嫂子一脸春儿的造型很碍眼。
“殿下,申时行阁老一向都是大大忠臣,呈奏了不少密折的,为皇家,暗中使了不少力气”田义又恰到好处地补充了一句。
李御姐收起笑意,也不难过了,也不气愤了,很淡定从容,脑子里飞旋转,小情郎豁出前程,给她弄出这么好个局面,再怎么赌气,她也得先让他算计得逞才行。
“再忠臣,能忠臣得过林卓?”宁安兀自不服气,唠唠叨叨,又突然一咋呼,“哎呀,嫂嫂,门外跪着六七个老勋贵,说要让你作主呢?”
“我知道,他们是来告林卓状的”李御姐抬抬下巴,带着一丝调笑。
“啊?这些老东西吃饱了撑的,林卓那么漂亮的人,怎么会是坏人?”宁安又尴尬了,悄悄捏了李御姐一把,表示不依。
“咯咯咯”李御姐笑了,笑得很开怀,给宁安大长公主理了理钗,说道,“宁安说得对,林卓怎么会是坏人?”
转而面向田义,就是一脸冰冷,“田义,把这些号丧的蛀虫教训教训,全部落回五军都督府,让英国公好生调教处置,别再给祖辈先人丢人现眼”
“老奴遵命”田义躬身领命,一身轻松,林公子,这棋走得,真是霸道。
“娘娘,陛下作主呀”养心殿外,勋贵老爷们嚎叫的声音已经不那么大了,毕竟年老色衰,没什么力道。
“诸位侯爷,伯爷,咱家田义,得罪了”田义笑容可掬,拱了拱手,“来人,先廷杖三十,谁要是晕过去,再廷杖五十”
“啊”“咦”“哦”“哇”“呀”
“田义你个没卵子的,本侯爷不会放过你的,哎哟……”长兴侯是个硬气的,一边挨打,一边痛骂。
田义闻言,不怒反笑,他慢慢走到长兴侯面前,弯下腰,细声细气温柔有加的说道,“侯爷不要着急,你就算要放过我,我也会缠着你的,嘿嘿嘿,嘿嘿嘿嘿”
“你,你……”长兴侯还是怂了,羞怒之下,口不择言,“徐文璧,你个不要脸的,让我们送死来了……我要出,我要揭,我他娘的要立功”
田义眼睛一眯,似笑非笑。
第二百六十九章 赢家输家
出师不利。
试探水深浅的,遭到了迎头痛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