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公公,有劳有劳,劣徒不识得轻重,还请公公莫怪“张佳胤向着田义客气了几句,他可知道如今李太后稳掌朝纲,田义是内宫仅次于冯保的狠角色,生怕林卓不了解内情,结下什么梁子。
“嘎嘎嘎,阁老客气了,能跟林大人走上这么一路,咱家说不定也能沾染些文曲星君的福气,太后娘娘可多亏了林大人,对林大人赞不绝口呢“田义笑得跟个弥勒佛似的,转换了称呼,轻轻巧巧带出些内幕,丝毫不见烟火气。
张佳胤久居朝堂,马上反应过来,不再追问。
林卓将大批赐物安置妥当后,向久候他的诸位一一告罪,然后安排下去,设宴款待以示庆贺。
田义见满座高官,婉拒林卓的挽留,告辞而去。
宴席之上,曾省吾、郑振声几人格外活跃,本以为林卓的靠山就是内阁阁老的级别,哪想到,初来乍到,就又赢得了当朝太后的青睐,俨然鸿运当头。
“林大人,且容我说句冒犯的话,您年纪虽轻,一身担当谋略,丝毫不缺“郑振声宴席间喝得有点高,摇摇晃晃举杯陈词,“我等虽痴长数十年,远远不及,远远不及“
“郑侍郎客气了,同为西南成-都一脉,本就应当守望相助,林卓年纪轻,大事可以找我,小事就算了嘛,哈哈哈“林卓挨在张佳胤旁边坐着,总算不用他耗费心机顾及全局,非常的放松自得。
“哈哈哈“众人跟着朗声大笑。
郑振声却不同意,他瞪大了眼睛,胡乱摆着手,酒杯里的酒却是被洒了个干净,“林大人,下官本意并不如此,论起追随林大人的时间,我不如子龙将军,论起官职大小,我不如刘老将军,也不如曾大人,然而,下官有一句话,不吐不快,在蜀中林大人运筹帷幄,所向披靡,说句掏心窝子的话,下官都曾有好几次心生疑虑,无不被现实打了耳光,现在到了京师,下官仍旧想着追附大人,至死方休“
郑振声话落,就拿眼睛注视着林卓,一瞬不瞬。
宴会厅顿时一静,不管是张佳胤等人,还是曾省吾等人,都很是探究,这个郑振声究竟是真醉还是假醉。
“哈哈哈“林卓朗声大笑,站起身来,举杯朝着曾省吾微微示意,“郑大人豁达心性,言语不忌,如今又酒醉,心怀激荡之下,想来已经人事不知了,来来来,不与这酒疯子计较,我等从川南艰难起身,来到这京师,经历了什么,感悟了什么,冷暖自知,京师宫阙,雨疾风骤,愿诸位珍视过往,善加保重“
“来来来,跟林大人喝一杯“刘显很粗豪轰然起身相应。
曾省吾没有说话,却也站起身,格外严肃。
“公子请“邓子龙和路智异口同声。
“哈哈哈,来来来,干杯“林卓笑了,举杯一饮而尽。
之后,林卓举杯转身,冲着一直默默站在自己身后,寂然无声的男人,笑容艰涩而又深沉,“陈苏,干杯“
早有侍女捧过杯盏,陈苏半跪在地,先是行了一个礼,再拿起酒杯,连饮三杯,脸上悠忽之间,灿若云霞。
“哈哈哈,好“刘显笑声豪迈,他曾经与陈苏共事,对陈苏是非常认可的,“陈苏是个大大人才,大大忠心,当初在孟邦,数万居心叵测的带路党全部被他调理的服服贴贴,林大人一句话,陈苏硬是好几个日夜没有合眼,来,林大人,陈苏,我也敬你们一杯,别的不说,你们两个的能耐和情谊,老夫服气,哦哦,还有顺便,也感谢林大人提携,把我家那混小子送到闽浙总督汪大人手底下做海防参将“
林卓两人一饮而尽,相视而笑。
林卓又跟万士和、赵锦还有于慎行一一祝酒,席间气氛热络非常。
“阁老,林大人如今正经的位列朝堂,不好没个称呼,你看,是不是该给取个字号“万士和抿着小酒儿提议。
众人轰然赞同。
张佳胤略略沉吟,“卓哥儿的名字有出类拔萃,出常人之意,锋芒太过,应取反义做表字,加以中和调润,月尽而晦,晦迹晦心,晦如就是你的表字了。“
张佳胤言者谆谆,若有深意,林卓并无反应,老老实实躬身拜谢。
众人看了看林卓身边的高官济济,又看了看他身后的暗影绰绰,心照不宣。
宴席尾声,众人尚未散去,锦衣卫有一个指挥同知带着几个从人,又上门来了。
那同知本就满脸带笑,见此地高官云集,又加了三分小心,“阁老,诸位大人,奉刘大人令,下官前来送委任札子“
林卓返身命下人去请耿二力和哈龙、哈虎两人。
同知火完成了公事交接,格外提醒了几句,“耿大人,您就任指挥佥事,与另一位佥事一同负责宫禁防卫事宜,还请尽快到都指挥使司衙门领取袍服告身,两位千户也是一样,两位并没有负责的地盘儿,但是人手和官署都是齐备的,由刘都督亲领“
三人拱手谢过。
等那同知走了,包括张佳胤在内,所有高官看向林卓的眼神儿都很不一样,众所周知林大人不是凡品,但也没想到这么不凡啊。
张佳胤悠悠一叹,自家这弟子,到哪里都是一番搅动风云的架势,晦如,晦如,恐怕晦不了啊。
成-都来的高官虽然也吸了口气,但是却比较适应,一到京师,三个家人就跃居锦衣卫高层,跟在成-都府的时候,派刘珽先去掌控城防不是一个套路,但却异曲同工。
林卓进京的三连,让朝中文武万众瞩目。
这个文坛魁风光无限,无论是德胜门外,论斤称的朝中大佬去迎接他,还是石破天惊横空出世,已经被京师闲人誉为古往今来拍马屁第一的那阙,亦或是太后、皇帝召见,深受宠爱,赏赐丰厚,年纪轻轻就已经不走寻常路,坐蟒袍服天子剑在手,震动了整个京师。
高拱老先生觉得这个世道自己越的看不懂了,张佳胤老狐狸与太后守望相助,深得帝宠也就算了,冒出来个徒弟居然也是深得宫中缘法。
林卓带进京的成-都帮,必然能够很快凝聚西南朝臣人心,而自己这边除了姻亲故旧门生,可用的乡党之人却是很少,都是些起哄炸刺儿的夯货。
可恨高仪等辈见风使舵,对自己也有所离心,想到这个地方,高阁老重重一顿茶盏,心塞啊。
不行,再让张佳胤这样肆无忌惮野蛮生长下去,老夫的地位搞不好就保不住了。
“冯保“高拱牙缝里狠狠挤出两个字,剪除冯保,不仅可以切断张佳胤的内宫爪牙,还可以打击那帮越来越嚣张的阉人。
“这一次老夫占据士大夫大义,看你们怎么让我输?“高拱恶狠狠捶桌子。
第一百八十五章 再见黔国公
?京师的一池春水被林卓搅动起阵阵涟漪,褪去了儒学宗师的风雅外衣,却俨然是一个深得内宫宠信的少年重臣。他刚刚来到一天的时间,却引来众多窥探和探究,因为他很不规矩。
初来乍到,他没有像任何人想象或者期待的那样低调谦恭,也没有夹着尾巴做人,更没有沉寂下去,至少沉寂一段时间,即便他的恩师张阁老赠送他表字晦如,也掩盖不住他一如既往的锋芒毕露。
文臣和厂卫一向是对立面,即便合作,也很有限,算是一个不大不小的禁忌,但是他却堂而皇之的将三个家人安排在锦衣卫任职,轻轻巧巧,毫无顾忌。
显然,这都是一个隐蔽的信号,林卓不愿意适用任何规则,他是一个永远例外的人物。
当然,除此之外,林卓的涟漪绝不仅仅是这样,作为一个风流才子,闺阁梦中人,京师众多千金小姐,无不为之辗转反侧。
“爹爹,您听说了那首沁园春了么?“张孜宸眨着狐狸一样的眼睛问道。
张居正送往嘴边的浓茶微微一顿,才又若无其事饮下,张居正其人虽然酒色财气样样俱全,但是务实做事也是不差的,随着年岁增大,精力不济,没有咖啡的世界里,浓茶就是张大人提神的有效手段,何况这杯茶还是掌上明珠端上来的。
“听说了,才气四溢,气势雄浑,不失为佳作“张居正做了点评,比较中肯客观。
“对呀对呀“张孜宸很高兴,“那位巴蜀灵竹果然名不虚传呢,听说长相也是高大俊美呢“
看看甜美狡黠的女儿,再看看手中捧着的茶杯,张居正有些心塞,开始放毒,“其人灵秀非常也是有的,但是德行方面并不太好,与张佳胤阁老的女儿有了婚约,又有四位妾室“
张孜宸脸色一沉,气咻咻地辩解,“以林公子的才华人品,没有如花美眷才是有问题,再说了,林公子的妾室无不是共生死患难而来,有两个还是太后赐婚的呢。“
张居正看了张孜宸一眼,索性把话说死,很露骨的那种,“不管怎样,林卓都已经是有妇之夫,可远观而不可亵玩“
张孜宸抛了个白眼给他,嘴巴嘟起,不开心,想了想,才又开口,“爹爹,林卓是朝廷官员了,你又是朝廷里的阁老,他是不是要来咱们家拜会你的呀?“
张居正浓眉大皱,似是而非地想要含糊过去,温声打马虎眼,“可能会,也可能不会,也不一定要来咱们家里“
“那会是在哪儿呀?“张孜宸闻言寻根究底。
张居正强装笑脸,又不好冲女儿发脾气,更舍不得呵斥,只好哄劝着推说自己也不知道,又许下种种诺言,才算把自己的宝贝女儿摆平。
张居正摇了摇头,心中苦涩难言,当时落井下石没能得手,与张佳胤的关系大大疏远,如今对方气势如虹,自己这边的申时行等人态度变得暧昧难明,在朝中已经失掉了主动权,如今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张佳胤有个好女婿好徒弟,不仅省心不少,反而能成绝大助力,林卓这少年,却是小觑不得。
想到林卓,张居正打了个机灵,快步走到书房门口,吆喝家人去把管家游七还有几位公子一并请来。
在等人的时候,张居正愈发警惕,林卓祸害了张佳胤的女儿,自家宝贝儿那是万万不能羊入虎口的。
很快的,管家游七、张居正的次子张嗣修和三子张懋修很快赶来,老三还跑得气喘吁吁,以为出了什么大事儿。除了已经外派任官的老大张敬修,人就已经来齐了。
“你们几个给老夫听好,宸儿最近对那林卓似乎颇感兴趣,你们必须密切关注,严防死守,绝对不能让她跟林卓接触,万万不能“张居正板着老脸,严肃冷厉,如同遇到了洪水猛兽。
张家两兄弟闻言,都很无语,面面相觑。
游七倒是很忠仆,当场表示会加强大小姐的门禁管理,会交代侍女留意小姐行踪,一有异常,马上向老爷汇报。
张居正点点头,目视自己两个没表态的儿子。
张懋修生性跳脱,最喜欢跟文人墨客往来唱和,撇撇嘴不以为然,“爹爹,这是干什么,林卓才名甲于天下,见见面,认识一下,又有什么打紧?“
“混账,岂不闻一见情郎误终身?尤其是你,老三,给老夫记清了,宸儿要是出了差错,老夫唯你是问“张居正须发飘舞,怒气勃发。
“好吧,好吧“两个公子无奈妥协,很有个性地表示不承诺不去见林卓,但是都允诺绝对不会带自家小妹那个宝贝疙瘩去。
张居正对这个结果不甚满意,但是也不想硬性干涉儿子们的交际活动,悻悻然冷哼一声,转而对游七交代起了细节,最关键的防火墙还是得靠这些下人仆役。
京师的大时雍坊,林卓的府邸,在午饭的点儿上,来了个不速之客。
“公子,都督同知、滇南总兵沐睿大人求见。“
林卓包着一嘴的食物,听到这个通报,愣了好半晌,旁边的耿小妹给他擦去嘴上的油渍,示意了下垂着头很心虚的沐焰。
“沐少奶奶“林卓吸了吸鼻子,觉得自己都是作茧自缚,“这都是你干的吧“
沐焰昂起头,把在萱萱怀里的高葵抱到自己大腿上,很硬气地表示,“就是我干的“
然后很快又萎靡了下去,嘟嘟囔囔地交代,“我让滇南那些土司写了认罪书,说他们叛乱跟我爹有关系,跟沐睿也有关系,要是他们再跟你为难,不老老实实认罪,就把这些认罪书全部呈交给朝廷“
“好吧,好吧“林卓站起身,有些唏嘘,“沐少奶奶也算是长大了,有手腕儿了“
这话听着不像是夸奖,沐焰芳心惴惴不安,小表情委屈地围着饭桌四处求助。
“卓哥儿休要作怪,沐焰丫头都是好心,你跟自个儿老丈人计较那么多作甚?两家不结下死仇,又能给他点儿教训就好了,斗来斗去的,伤和气“林泰来出面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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