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昭叹口气,点了李建几处大穴,暂时为他止痛。
“碧霜得自何处?”白玉堂抱着宝剑问道。
李建不敢看他,眼睛偷偷瞄向李宝宝,忽见那人嘴角的笑意,浑身如坠冰窖,半天才吐出一个字:“没……”
眼见白老鼠眉毛一跳,展昭忙上前一步,凝视他的眼睛,发觉白老鼠眼中怒气更炙,似乎不是对别人,而是对自己——他气什么?
白玉堂哼了一声,撇过头去,低声道:“臭猫!回头再跟你算账!”
“人证物证俱在,看你如何抵赖!”王朝捧着一个大包袱走上前,铺在当地,“展大人,才刚属下听你调派,带人去搜这几人的住所,果然得到不少好东西……”
“是我唐门丢失之物!”唐秋生一眼就认出了包袱里的东西。
“几位还有何话可说?”展昭问道。
柳清风沉默以对。
此时,先前验尸的仵作也已回来,向知府和展昭汇报结果。情况与展昭初步的断定相差无几,刺客死亡时间和叶孟飞差不多。
展昭命官兵将这些人先行收押。
忽然,叶梦握着出鞘的灵犀宝剑挡在几人前,厉声道:“你们!是谁害死了我爹爹!”
叶凡忙上来拉她:“梦儿,听展大人怎么说,别混闹……”
叶梦一把推开他,怒道:“不是他们还能是谁!我听得明白,这一切都是这些人做的!”
“小姑娘,别一有坏事都往我们头上扣!”柳清风竟然还笑得出来,“你爹还真不是我们杀的。”
“狡辩!不是你们所害,你们如何知道我爹死于七星龙渊!我看一定就是你害了我爹爹!”长剑一荡,指向柳清风喉间。
柳清风淡淡而笑,并不避让。
“叮”的一声,一柄长剑接住了她的剑招,是七星龙渊。
“叶姑娘,请不要冲动,事情还未查清,不能妄下定语。”展昭温和劝阻。
柳清风忽然一叹:“你要认定是我杀了你爹也无妨,只怕真正的凶手却要偷笑了。”
叶梦闻言心头一动,咬紧下唇,迷茫的眼神逐渐清亮,暗自下定决心,步到众人前,将灵犀剑高举至头顶,高声道:“青宫门、紫微门弟子听令!”
二十四弟子肃然而立,齐道:“在!”
“即日起,我,叶梦,叶家第四代传人,接任藏剑山庄庄主之位!藏剑山庄一切事务均有我接管!”
二十四弟子齐跪在地。
“现在,我以藏剑山庄庄主的身份,启动山庄‘江湖令’!”
“什么?!”叶凡大惊失色,“梦儿,你不要胡闹,江湖令非同一般,你知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叶梦冷静地道:“哥,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但是在我心里,什么都不及爹的命!”面向众人,“我藏剑山庄的江湖令被人接下并做到相应要求的话,山庄藏剑阁中的藏剑将任君挑选!”
众皆哗然。
藏剑山庄藏剑阁的宝剑名震天下,世间十大上古名剑它便囊括了七把!虽说十年一铸之剑,已是匪夷所思,然而上古名剑却更让人垂涎。
藏剑阁中的古剑从未向世人展示,若想求得,除了在名剑大会上拿下头名,还需放弃十年一铸之剑的机会再闯剑阵,过得了一十二阵的观剑台,才能进入藏剑阁挑选宝剑。
藏剑山庄成立至今已有七十余载,迄今为止,只有一届名剑大会有人闯过了剑阵,挑选到了古剑。
除了这条路之外,就只有一条通向藏剑阁的路——
江湖令。
藏剑山庄祖上立下的江湖令,是用于危急事件自己不得解决时,以名剑为利,发动江湖力量来寻求帮助。而古剑之于山庄的重要性不亚于任何一件大事,故而,江湖令鲜少动用。
“只要能找到杀害我爹爹的凶手,带到我跟前,让我亲手杀了他,为父报仇,江湖令即便生效!”叶梦大声宣布,末了小声对白玉堂道,“白大哥,我相信一定是你拿下这个江湖令!”
身后,叶凡听得一清二楚,不由得脸色铁青。
白玉堂一愣,还没说话,叶梦已经收起伤悲,亲自带领门下弟子安排众人住宿,以确保名剑大会照常举行,一面还要张罗故人停灵事宜。
展昭看着强忍悲痛努力做事的叶梦,缓缓道:“她长大了……”
“……学会坚强很痛苦……”白玉堂黯然。
“你……你不去陪陪她?”
“有叶凡呢。”白玉堂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这话听着有点酸。”
展昭充耳不闻,转身欲走,被人拉住,嚷嚷道:“去哪儿?”
“去了解些情况。”
“事情不是都解决了么?”
展昭叹口气:“还没有。”望着押着一十八人离去的官兵,心头沉重,“有些事,人前不便说,我只担心这些人尚有后招,所以想麻烦玉堂……”
“明白。”白玉堂无奈,“我帮你暗地里看着这群人。”
展昭点头:“那就有劳了。只是此事非同小可,只怕还需借助他人之力。”
“我能不能帮上忙?”被人遗忘在角落里的魏平幽怨地插话。
白玉堂这才想起魏平还被自己点着扔在一边,展昭忙上前去解开他的穴道。
唐秋生慢慢走来,看着展昭的解穴手法,叹道:“我本以为展弟说与白玉堂同门,只是玩笑话。现在看来,你二人的解穴手法原是一样的。可惜了啊!”
白玉堂斜瞥他:“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唐秋生不看他,径直走到展昭跟前,笑道,“展弟,如需帮忙,尽管说话。那一群人,为何偷我唐门东西,还打伤我大哥,这事我必要弄个明白!所以,我可以帮忙看住那群人。”
“还有我丐帮!”马义华分开众人跑了过来,“展大人,务必不要客气!要怎么做,尽管说出来!”
白玉堂翻了个白眼,欺负我陷空岛没人是吧!
此时客气倒显得虚伪,展昭一抱拳朗声道:“展某谢过各位!只需各位暗地里在知府衙门大牢外设伏,展某担心,会有人前来劫囚。”
“难道还有同伙?”唐秋生疑惑。
“这些人,是夏国一品堂的人。”
唐秋生一惊,脑子里灵光一闪,隐约猜测出唐门遭贼的缘故。
展昭继续道:“诸位需小心,这些人武功高强,实在不好相与。”
又交代了些事项,言明王朝会接应众人,几人先后离去,白玉堂落在最后,并不动身。
“你怎么不去?”
白玉堂撇撇嘴:“我不去!我要看着你。”
展昭疑惑:“你看着我作甚?”
“你去查叶庄主的死因吧。”白玉堂笃定道,“去了那么多人设伏,少我一个不少。你伤还没好,王朝可是把你交给我了,我保证过不让你掉一根头发。”
展昭闻言,忽然一笑,手指一挑,一根乌黑顺滑的发丝便荡在指尖:“看,已经掉了一根头发了。”
白玉堂大怒,画影一甩,连鞘□脚下厚实的青石板,银色剑穗晃动间,出手如闪电一把锁住对面之人的双腕,向怀里一带,跟着腾出一只大手,“啪”的一声打在某猫挺翘的屁股上。
啪!
多么清脆的一声,就像此时某猫脑子里的一根弦拨动的声音。
被打了,被打了,被打了…………
展昭怒:“白老鼠!你敢打我!”
白玉堂好整以暇地看着大猫想撂爪子却被自己锁住双腕,渐次涨红了脸,心情大好:“真气不济,内力受损,背上的刀伤未愈,还敢逞强!区区一十八人,你以为我抓不过来,还需你出手!打的就是你,什么时候学会自残了!”
“我什么时候自残了!”展昭低吼,怪道刚才说要算账,原来是因为这。这打挨的不明不白,幸而近处无人,不然他的脸该往哪儿搁。
“体之发肤受之父母,现在就敢揪自己的头发,下一步是不是要拿刀剔肉刮骨!”白玉堂吼得更大声。
远处之人不由投来了好奇的目光。
展昭气得脸通红,语无伦次中:“你……你小题大做!我做什么要割自己!不是!我根本就没自残!白玉堂!你给我松手!”
白玉堂不理会,果断封了他的穴道,往肩上一扛,拿起画影,得意地往自己住处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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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当空,万籁俱寂。
清风卷起青丝无数,梦水香缭绕鼻端。
白玉堂郁闷地盯着某猫的后脑勺,更加郁闷地蹲在一株大槐树上。过了半天,老鼠沉不住气道:“猫……”
话未出口,被某人倏然射来的恶狠狠的目光打断。
白玉堂那个怒啊,他什么时候这么憋屈过。不就是打了他屁股一下,至于吗!盯着槐树下的门窗,白玉堂心里开始碎碎念——
去死!都是因为你,爷才要蹲在这里受罪!不抓住你的现形,白爷爷今后跟你姓!去死!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
还在怨念,忽觉脚下树枝一轻,那猫已当先轻巧无声地跃了下去。忙收回神,嫌恶地提溜着自己身上那黑不黑灰不灰从死人身上剥下来的衣衫,不情不愿地跃下树,跟在展昭身后。
阴风骤起,雾烟缭绕,室内灯火顿熄。
展昭伸直双臂,头发低垂,缓缓飘进屋内,拖长声音道:“我死的好惨哪……还我命来……”
白玉堂翻翻白眼,依样而为。
“……大……大伯……”
室内赫然是惊骇地瞪大眼的叶凡!
展昭猛然抬起脸,不是叶孟飞还能是谁。
死灰色的脸,蜿蜒在嘴角的鲜血,空洞的眼神,漂浮在地面上的双脚,无一不说明,这是死了的叶孟飞。
“你还我命来!”声音缥缈,仿佛来自地狱。
叶凡瞪大眼,这声音,错不了,是叶孟飞的声音。才刚听说叶孟飞尸首不翼而飞,难道竟是诈尸。
“叶孟飞”已经飘到了跟前,冰凉的指尖渐渐逼近叶凡的脸。
叶凡惊恐万分地将随手能抓到的东西掷向本是已死之人,接着,他更加惊恐地发现那砸过去的东西竟然从来人身体里直接穿过!
真的是鬼!
叶凡大喊一声,竟吓得晕死过去。
白玉堂上前踩踩,果然昏过去了,扭头讨好展昭:“猫儿,你的轻功愈发出神入化了。刚才你快速移动身形躲避他的袭击,看似穿透身体的把戏,不过是因为你身法太快,留下的残影而已。再加上灯火不明,熏烟缭绕,看不真切,刚好唬这小子……”
不料展昭冷哼一声,并不理他,不由声音越来越小,最后悻悻住了嘴。
伸指在叶凡灵台穴上注入一股真气,展昭看着叶凡悠悠睁开眼。
叶凡“啊”的一声,往后急退,直到贴上墙壁,浑身颤抖,牙齿咯咯作响。
“还我命来!”展昭继续鬼喊。
身后,白玉堂捏着嗓子说话,原来,叶孟飞的声音是他学出来的。
“大伯!我不想害你!”叶凡精神濒临崩溃边缘,一下子跪倒在地,痛哭失声,“可是不杀你,他们就要杀死我!我很害怕,我不要死,我的愿望还没有实现……可是,我好后悔……”
“你为什么要杀我?”
叶凡目光空洞,机械地道:“你发现我要杀庖辉灭口,知道我是山庄的内贼。我不想的,我不想杀你的。我问你要把我怎么办,你说会秉公处理,说我是国家的罪人!把我交出去,我一定会死!是你不顾念亲情在先,我才杀了你!”
庖辉?
白玉堂摸摸下巴,随即明了,就是自己所扮这人的名字吧。
展昭推了他一下,白玉堂回神,知道该自己上场:“你为什要杀我?”
叶凡抬眼看他,忽然狂笑出声:“为什么杀你?我和你一样啊!杀了你,接下来他们就要杀我!”
展昭上前一步,挡住白玉堂,方便他继续假装出叶孟飞的声音:“他们?他们是谁?”
“是谁呢?”叶凡目光半天才转了一下,吃力地想着,“哦,是……”
忽然一声冷哼,白展二人回头,门首不知何时站了一个全身黑衣的蒙面人,一双阴鸷的眸子在月色下愈显阴狠。
“谁!”
黑衣人并不答话,嘴角微微勾起,缓缓从怀里拿出一物,此物扁平如匣,长七寸,厚三寸,对准了屋中三人。
——暴雨梨花针!
一百二十根钢针,只要打开机括,漫天针雨,便是你武功超群也决计难逃。
为了扮鬼,两人将兵器放在了门口的大槐树上,如今却是赤手空拳。
如何能躲?
白展二人的额头有汗滴滑落。
仿佛为了享受这种死亡前的折磨,黑衣人只是举起暗器,并未扣动机关。
叶凡突然笑出了声:“我没说错吧,你果然来杀我!”转向展昭,“大伯,侄儿来陪你了。”
白玉堂心知只要那人一扣动机关,他们必难活命。望向身侧之人,自己死了倒也罢了,可是猫儿不能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