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如今此事已经说开,加上杨夫人从中斡旋,彼此之间的气氛倒是好了许多。当晚杨义便被解除了闭门思过的禁令,虽然父子两个气氛依旧僵冷,但总算没当场杠上。而杨夫人则带着两个随侍的丫鬟去准备了晚餐,杨兴锋甚至拿了自酿的玉蜂酿出来庆祝,给每个人都添了一小杯。
这玉蜂酿并非寻常蜜酒,乃是用古墓特有的玉蜂蜜所制,对习武之人很有助益。阳成二人获益匪浅,更是连声感谢。只有杨义淡淡的尝了一口就放下了酒杯,瞥了眼另外两个人,一言不发的低头吃饭,仿佛对什么事情都不关心。
那玉蜂酿不仅功效奇特,后劲也颇足,一顿饭吃完后,两人都略有醉意。许是因为成昆之前表现出的对阳顶天的依恋,饭后杨夫人并未另外给阳顶天准备石室休息,而是让他们师兄弟二人在同一间卧室中住了下来。
冰凉的石床多少冷却的酒意,同时也因为寒冷不是那么容易入睡。两人躺在床上许久后还依旧清醒着,便干脆有一句没一句聊了起来。
师兄弟两个像这样并肩而眠是第二次,只是此刻彼此的感觉又有所不同。每个人心中都有些疑问以及欲言又止,偏偏无法说清,终究也只能浅谈辄止。
成昆毕竟精力不比阳顶天,加上之前几夜已经有些习惯了住在这样的石床上,所以最先睡了过去。阳顶天却始终了无睡意,反复回想着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以及对未来的打算,最后干脆睁开眼,侧过头来盯着身边小孩的脸颊,目光柔和之极。
——能够这样和你躺在一起,果然是件很幸福的事情。
实在……无法想象。
望了一会儿,他悄悄伸出手指碰了碰小孩嫩滑的脸颊,成昆睡得很熟,或许是因为信任的人在身边的关系,丝毫清醒的迹象都没有。阳顶天不由得笑了起来,凑过去小心翼翼在他的唇上浅浅一吻,而后才再度平躺下来抬头面对黑洞洞的石壁顶,伸手摩挲了一下自己的嘴唇,嘴角的笑意越发深刻:就当是提前所取的报酬好了。
脑海中凌乱浮现出一些片段,他习惯性的忽略掉,慢慢地闭上眼。有些想法虽然模糊,但真正想要的人事物却是坚定不移的。自始至终阳顶天都明白,他想要的只有身边这个人,想要与他携手共度,想要一直守护在他的身边。
他从来都不是个缺少耐心的人,在这件事上犹甚。只要不放开手一直守护着,逐渐成为他心中最重要的存在,而后一网成擒,让他再也逃不开。这样一路走下来,身边之人早晚会是他的。
他却不知道,就在他闭上眼的那一刻,成昆的身体瞬间僵硬了一下,过了许久才不着痕迹的放松下来,虽然依旧闭着眼,心中却瞬间掀起了惊涛骇浪:
师兄——阳顶天他……居然真的……
……
第二天一早,阳顶天神清气爽的起床后,就发现成昆一脸恹恹的样子,看向他的目光中偶尔会闪过些许奇异的神色。心中虽然诧异,却也只当小孩还在想办法留他住下,心中不禁又惊又喜,温馨的很。只是外界实在是留下了太多他不得不去办的事情,所以只能狠狠心无视了成昆的神色,前去寻找杨兴锋询问他留下他的原因。
古墓中有专门的计时工具,因此虽然在石室中看不到天光,倒也能勉强弄清此时的时辰。当两人赶到前一天晚上用餐的石室外时,杨夫人恰好做完了早餐,招呼了两人一声便去叫杨义了。
阳顶天本来想找的就不是她,成昆今早的精神又不太集中,两个人随意与杨夫人打过招呼便进了石室,只留下杨夫人瞥了瞥他们的背影摇头轻笑:“这师兄弟两个,莫非因为即将分别所以才如此失态?感情倒是真好!”言罢想到自家的侄子与兄长,顿时有些愁上心头。
古墓中人用餐时讲究食不言寝不语,因此直到吃过早饭后,阳顶天才提起了杨兴锋之前所言的要他去办的那件事。闻言杨兴锋点了点头,站起身道:“你不说我也会去找你的。我这里有样东西要交给衣正风,你回去直接帮我带给他。”他说着顿了一顿,仔细打量了阳顶天几眼,忽然道,“衣正风既然将乾坤大挪移教给你,显然已经选定了你作为他的继承人。这样东西你也可以看看,能参详多少就看你自己的悟性了。”
阳顶天点头称是,心中猜测着杨兴锋会拿出什么东西。杨兴锋倒是早有准备,让成昆留在此处稍候,自己则带着阳顶天一路走向了另外一间石室。
这间石室之中堆满了各种书籍,也不知道是当年神雕侠杨过收藏的还是杨兴锋等后人所收集,望之琳琅满目,新书古籍应有尽有。望着这些藏书,阳顶天总算是明白了杨义之前为何对很多事情都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想必他多半是在此处看了不少书,却从不曾离开过古墓,所以对外界的事物才会既新奇又向往。
阳顶天径自走到一侧角落,翻了翻后拿出了一本油纸包裹的册子。他伸手摩挲了一阵,道:“这东西是我当年曾允诺过要给衣正风的,但是却有条件,便是不得带走此物。你既然是他的弟子,那么就由你代劳好了,从现在起到今夜子时,你便在这里翻看,能记下来多少算多少。”说着顿了顿,转过身时又加上了一句,“不要贪多,小心一无所得。”
阳顶天恭敬的应了一声,接过那本册子,待杨兴锋转身离开后才翻开看了看,入眼的第一句便博大精深之极:
“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是故虚胜实,不足胜有余。其意博,其理奥,其趣深,天地之象分,阴阳之候列,变化之由表,死生之兆彰,不谋而遗迹自同,勿约而幽明斯契,稽其言有微,验之事不忒,诚可谓至道之宗,奉生之始矣……”
这本册子很薄,完全是手抄本,连名字都没有。阳顶天才看一眼就认出,此乃是无上心法总纲,其艰涩深奥之理,便是比起明教绝学乾坤大挪移也不遑多让。他心中一凛,这才知晓杨兴锋之前所言的最后一句算是看在自己是故人之徒的份上刻意叮嘱。他阅历丰富,甚至曾参阅过乾坤大挪移这类顶级秘籍,所以尚能自控。若是换了常人,看到这篇文字,只怕会当场为之疯狂,根本顾不得节制与自身实力限制,更别说什么“自控”了!
当下他定了定神,暗暗深吸了口气,这才认真研读起来,既然只有一天的时间,他只能记多少算多少——凭他的武学修为,想要记住并理解下来这样一篇武学总纲,并不是什么难事。想必杨兴锋也无法想象,在他眼中只是个二十上下普通青年的人,其实在武学造诣这一点上早已有了不逊于他的理解。
一天的时间很快便过去了,当阳顶天从那间石室中走出来时,神色仍有些狂喜过后的恍惚。杨兴锋也不问他进度,只叫他自行回去休息,明日一早便离开古墓。
当晚师兄弟二人再度话别不提,第二天一早阳顶天便提出告辞了,临走前再三恳求杨兴锋,才得到他应允只要成昆在古墓中一天,他便能够随时送信前来探望。至于见面,六年之内却是绝对不可行的,这段时间成昆必须留在古墓闭关学习武功,不得有丝毫懈怠,过于关注外界的一切只会让他分心他顾,从而难以领悟上乘武学精要。
这一点阳成二人早有准备,却也没想到竟需分离这许久才能见面。好在还有书信往来,不至于全无音信——这对成昆来说,比之前世的结果实在是好太多了。
离开之前成昆一路送阳顶天前去古墓下层的出口,也就是他们进入的那个水潭边。临入水前阳顶天深深看了成昆一眼,目光深邃,最终只是含笑留下了一句话:
“小昆,绝对不许忘记我。”
成昆心中一震,鼻子瞬间便酸涩了。这一刻他几乎以为是前世里的那个阳顶天在对他说这句话。那样郑重且不含一丝迟疑的目光,几乎透过了表象,直接望见了他内在那个历尽世事的老鬼。
这一次,绝对不许忘记。就算是暂时的分别,也定不能重蹈覆辙。
和阳顶天一起离去的还有杨义,不知道这几天他是如何说服的杨兴锋,总算是允许他出门历练,条件是只能留在阳顶天的势力范围内。换而言之,杨兴锋算是将儿子暂且交给了阳顶天,这一点让成昆心底顿时有了些许不舒服的感觉,偏偏又说不清楚所为何来,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人并肩离去,恨得差点咬碎一口银牙。
——总有一天,那个站在阳顶天身边的人只能是他!其他什么人,就算是师妹他也不会相让!
……
带着这样的信念,成昆开始了在古墓中的生涯,从最初极度不适应到后来的安之若素,这一住便是六年过去。
这段时间里他与阳顶天的书信往来从不曾断绝过,通常都是阳顶天牵起的连线,有时是派人守在古墓外,有时干脆就是杨义亲自送回,每到这个时候,他都能透过那些人了解到阳顶天在外面的所作所为。
六年的时间,江湖上沧海桑田,早已是另一派光景,而昔年尚算单纯的师兄弟,在时隔六年之后,终于能够再度相见。
作者有话要说:安全上垒!
于是答案揭晓——唔,大概是因为我写的太隐晦了,居然没人猜中?
不过不管怎么说,成小渣童鞋总算是长大了啊!可惜可贺!
拜谢紫藤晓月亲的地雷!~捏,亲是不是改名字了?我的萌物显示的名字怎么好像变成英文了ORZ
49
49、十九、再见醉酒形不单 。。。
时值五月,梅雨霏霏,连日阴暗的天气让路人们出门时总会自觉地带上一把伞。细雨时断时续,忽略脚下泥泞的地面与打湿的裤脚,这样漫步雨幕的情形到也别有一番趣味。
而成昆便是这样执伞而立行于青石板巷的路人之一。来往行人匆匆与之擦肩而过,尽数影响不到他的步伐,不紧不慢,仿佛不会为任何事情停留,只一心一意走向自己所要去的目的地。
阳顶天再度看到成昆的时候,入目所见便是这样一幅景象。
古墓中多年的历练让他看起来内敛不少,昔时飞扬跳脱的小孩已经长成翩翩少年,这般漫步在雨幕之下,嘴角含笑,步若流云,望之颇有偏偏风姿。
而就在他对面的不远处,一身紫黑相间华服的青年站在回廊尽头的凉亭中束手而立,目光一瞬不瞬的看着对方走近,眼中闪烁的尽是欣赏。待到管家带着那人走到近前,收伞抬头,微微一笑道了句:“师兄。”他才扬起唇角,点头轻笑道:
“好久不见,小昆。”
成昆含蓄的眯起了眼:“好久不见。劳师兄特地冒雨前来接我这个不成材的师弟,让我实在是受宠若惊啊!”
他说话时目光始终望着阳顶天,不掩欣赏的打量,又扫过他身后跟着的中年人,道:“数年不见,师兄变化很大。”
阳顶天挑了挑眉:这小鬼是打算跟他打官腔到底了?当下伸手摸了摸脸,意味不明的笑笑:“还没老,放心。”
“……”
没料到这人竟会在这当口耍冷,明明之前还是不苟言笑的样子,一转眼就形象全无了。成昆一时语塞,愣了一愣,先前营造出的气氛瞬间便消散了个一干二净。
见他如此,阳顶天顿时大笑,伸手拍了拍如今只比他矮上一头的少年,道:“怎么,几年不见,倒是学会跟师兄生疏了?那些没用的场面话还是少说为好,来,让我看看,你这几年长进了多少?”
两人分别多年,甫一见面对话自然难掩生硬,但许是因为始终都有书信往来的缘故,倒也不觉生疏,阳顶天此言一出,成昆便不再扳着那副无害的样子松了口气,全身上下都于瞬间放松下来,顿时眉眼弯弯,原形毕露:“哎,都是叫便宜师父训练的!师兄要跟我过过招?好啊!我也正好手痒,等雨停了咱们找个地方比划比划如何?”
“随你。”阳顶天的语气一如过去那般温和,全不顾身旁殷天正屡屡投来的诧异目光,径自拉着成昆的手臂走下凉亭步入回廊,“我备了酒菜给你接风,走走,去喝两杯酒暖一暖,你的手可冰的很呢!”
说着他的手掌十分自然的从他手臂上滑落到手掌,一把扣住,牢牢牵扯着前行。成昆被他掌中暖意熨帖的很是受用,嘴上却习惯性的反驳道:“这可不是冻的,只是我现在所修炼的心法所致——嗯,热起来反而就糟糕了。”
“哦?这心法倒是独特,是偏阴柔的路子?”
“倒也不是,只是练功法门比较怪异罢了。下次过招我用出来给你看看!”
“哈哈!好,我等着。”
两人一问一答说的飞快,话语间尽显热络。待走到回廊尽头,眼前便是一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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