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最近经常看见的绑架手法,没想到竟然还有机会亲自体验。
稍微动了动手脚,应该是胶带绕了几圈后又拿绳子绑住。用力的弯了弯身体企图撞到什么,却无奈的发现他似乎身处一个空旷且很大的地方,他的周围碰不到任何东西包括墙壁。努力的从鼻子哼出几声,显然他没有力气弄出更大的响动起码引来一个人。
没过多久,他就已经累得没有什么力气了,干脆就那样躺在地上装尸体。反正,既然是绑架,就一定会通知什么人。与其累得半死也没有什么效果,还不如就这样等着人来救。
他周围的人,需要被别人用到绑架这一手来对付的,算来算去也就那两个了。
静下来的时候,时间自然过得非常的缓慢。尤其是在这种不知昼夜,不知外物的情况下。
害怕么,说不怕是假的。他当警察这么多年,还没听说过哪个人被绑架了还能毫发无伤的回来。也别说毫发无伤,就算是伤不致死的,都很少。
可是,他的人生还不想这么快就走完。他身上这属于两个人的生命,他还不想就这么轻易的浪费掉。
萧散就曾对他说过,不是每个人都有重活一次的机会,你很幸运,要珍惜。
可是,仔细想想,他似乎也没有什么支撑下来的理由。
他,是怎么会走到这一步的。
放松了手脚,侧身躺在地上,追命试图回忆起最近这一年来所经历的事情。
一年里,发生的事情太多,走马灯似的赶场着上演,他一直都忙着经历,却忘记了找些时间去回味。
萧散刚刚离开的那段时间,是他人生中最最痛苦难熬的日子。
很多很多不好的记忆,很多很多杂乱无章的感情一齐涌进了脑海里。
那段日子他夜夜噩梦,惊醒之
后阵阵恶心不得不起身冲到卫生间吐得天崩地裂。因为几乎没有吃过什么东西,所以吐出来的都是胃酸。
那段日子他没有办法想任何事情,经常是大脑一片空白,然后等到身边的人惊慌着摇醒他的时候,就已是满脸的泪水。
那段日子他经常分不清楚前世或是今生,有的时候很清醒,知道自己处在二十一世纪,可有的时候,他就会迷迷糊糊的认为自己还是宋朝的名捕,住在京师六扇门。
那段日子他不能见任何从前认识的人,无情,冷血,世叔,顾惜朝,所有的人只要一出现在他的病房里,他就会即刻缩到角落。
不是他记恨,其实他的心里并没有怨恨,他只是害怕。
这样的状态持续了大概一个月。毕竟曾是淡然洒脱的追三爷,不会由着心里的情绪熬成魇。一时的难以适应,他终是熬了过来。
他知道半个月前,守了他两个星期的铁手终是走了。他还知道,从那次之后,他就再也没有来过。
说不上来是开心还是难过,那种单纯的情绪只适合今生的崔略商,却再难用在追命的身上。
一个月后,他销假上班,看着冷血闪躲的神色,小心翼翼的眼神,他知道自己应该从过去里走出来了。
可以心酸,却不能哀戚;可以伤心,却不能绝望。
追命永远不会被这些东西打败。
他是追命,是那个只要有酒喝,就会一直一直把笑容挂在脸上,笑得阳光灿烂的追命。
天底下,没有什么,能让他笑不出来。
于是,在某天下班,他的胳膊又一次搭上冷血的肩,笑容明艳若三月朝阳:“下班有事么,师哥请你喝酒。”
那之后,他和冷血渐渐恢复成了从前的状态。
原本追命疼冷血,他也疼冷血。他想,他前世用作赌注的,没有对冷血的感情。
后来,他也慢慢的可以在世叔的面前镇定自若,也可以笑着和无情说笑打趣,最后还认回了别别扭扭的惜朝这个今生的哥哥。
只不过,每一次有人提到铁手的时候,他还是会发火。然后怒到摔了手边所有的东西,情绪激动得不像自己,直到没有人敢在他面前提那个人。
接受了每一个人,原谅了每一件事,却唯独生着他的气。因为那个人在他的心中,是不同的。
他那之后没有见过铁手,一直都以为是那人不敢来见他。
无情不明白,冷血不理解,世叔摇头叹气,甚至连惜朝都有些别扭的惋惜,似乎每一个人都觉得他错,可是,他心里的感觉,又有谁能明白?
唯一懂他的,也许只有萧散。他们本就是一个人,互通心意也是理所当然。只不过,萧散已经死了,永永远远都不可能再出现在这个世界上。
他不敢告诉冷血,真的不敢。他不知道前世的时候小冷对自己有没有过什么不一样,可是今生的冷血对萧散,真的很不一样。
这种不一样,也许从他们刚刚相遇,冷血总是对萧散特别的苛刻开始。
每一次见面都想找他的麻烦,甚至不惜用言语去刺伤他,而当看见他伤心难过样子的时候,却又恨不得能用自己代替他。
当时的冷血也许只是在期待着一个自己都不知道的结果,却都受不了萧散当他是路人,完全不相干。
而后萧散所做的一切,莫说是冷血,追命自忖就算是他都很难不被触动。
所以,他不敢让冷血知道,那个他放在心底甚至都舍不得看一眼的人,已经死了,用他的一命换了自己的一命。
☆、第五章
再次有了铁手的消息,是在两个月之后。
天塌下来是什么感觉?追命从来不知道。不过那一刻,他真真切切的体会到了。
他之前住过的房子,也就是铁手的家,煤气爆炸后又严重失火,烧毁程度近百分之八十。而在这间烧得几乎只剩废墟的房子里,发现了一具完全烧焦的尸体。
尸体表面全部烧焦,根本无法辨识身份。而身高,和铁手是一样的。
冷血说最后一次见铁手是在医院,他说要离开几天。可是没说去哪里,没说去多久,没说出不出国,这么长时间他们没有联络过,甚至不知道他回没回来。
他们去了夏商,职员说从很久前就没再见过总裁,算一算,那段时间状况连连,铁手成天待在医院,他们没见过是应该的。可是,他明明从三个月前就再也没去过了啊。
他们去查过出入境处,可是前阵子他们的网络曾受过攻击,数据大量丢失,单从恢复了的看,并没有铁手的出境记录。
追命的眼泪当时就下来了,可他还是对着冷血泛红的双眼吼:“你哭什么!那又不一定就是他!”
冷血抹了把眼睛,说:“对!要真的是他,三师兄一定和他在一起,发现的尸体就不可能是一具。”
冷血的这句话,让追命的心又凉了大半。
最后,连远在分局的无情都赶了回来。他按着追命的肩,说:“要是你愿意,就去找燕妮来帮忙……认人。”
徐燕妮,铁手的前妻。
追命含着眼泪难以置信的抬头,只看到无情撇开了脸。
找亲人来认尸,一般只在基本确定死者身份的时候。
而铁手的亲人,无论怎么排都排不到他崔略商头上。
追命冰凉的身子无法控制的颤抖了起来。无情心下不忍伸手抱了抱他,轻拍着他的背:“别这样。”
动作很轻柔,像是怕惊了什么,很像那个人。
追命在无情怀里死命的摇头:“那不会是他,绝对不会。”
无情叹了口气:“嗯,不是他。”
追命的眼泪蹭上无情的衣服:“他答应过我,不会死的,一定不会死的。”
那一年暗无天日的黑道生活,那人在刀光与血色中温和的微笑,带着三分宠溺,好,我答应你。
一旁的冷血早已看不下去,试图劝他:“三哥,你别这样。二师哥……会不安心的。”
追命一转身一巴掌拍了过去:“你乱说什么!”
不重的一巴掌,却打出了冷血的眼泪。然后他又发了疯一样的去乱揉冷血的眼睛,“不许哭!谁
教你的动不动就哭鼻子!”
徐燕妮是个聪明漂亮优秀的女警,否则,也不会成为铁手的妻子。当年警界的金童玉女模范夫妻,恩爱得不像话。却创造了最短的婚姻记录,仅仅四年,便是劳燕分飞从此再不相往来。
追命一直有点怕见到这个之前一直笑着喊嫂子的女子。
女人天生有着可怕的直觉,铁手那一年莫名的要离婚,徐燕妮当时不知道为什么,可过了这么多年,追命觉得她早该猜到了。
所以,当无情带着面色苍白的女警出现在重案组的时候,追命下意识的低下头去。
尸体已经烧得面目全非,所以徐燕妮面前只有一份验尸报告。
看了许久,依然年轻的女子轻轻放下报告,淡淡的说:“我认不出来。”
无情一怔,“上面说,尸体骨骼有多处曾经骨折的痕迹……”
徐燕妮有些嘲讽的笑笑:“大街上混过黑道的,哪个不是这样?”
无情皱了皱眉,然后声音低了下去:“你还知不知道他身上有什么其他的特征?”
徐燕妮摇头:“过得了警校体检的,他怎么可能有什么明显特征。”
无情沉默了许久,然后才强扯出一个笑容:“说得也对,那我送你回去吧。”
徐燕妮点点头,走到重案组门口的时候突然停住了,回头淡淡的说:“劝你们也别白费功夫了,混黑道的,到了有几个有好下场的。”
追命猛的抬头,只看到面前女子微微苦涩的侧脸。
她……应该还没有放下吧。
当年的她对铁手的深情与柔情,哪个曾经目睹过他们两个恩爱时刻的人都体会得到。铁手能那么轻易的抽身,实在是因为前世的注定,可这可怜的女子,又何辜之有。
然后,冷血就接到了机场打来的电话。说这一班飞机的乘客里,有一位的姓名就叫铁游夏,问能不能过去个人看看是不是警方要找的。
一路超速的开到机场,车上的三个人同时对车子后面交通组的铁骑聪耳不闻。
冷血和无情赶到二楼会客室门口的时候,看到追命弯着身子靠在门口,不知道在想什么。
冷血跑过来:“三哥,怎么不进去?”
追命抬头看他许久,突然伸手握住了他的手腕:“小冷,你说,如果不是他,我要怎么办?”
如此突如其来的绝望之后,又给了这么大的希望。如果此时落空,他会怎么样?
冷血看着他,咬了咬牙死死握着他的手一脚踢开了会客室的门。
铁手
那个时候应该是刚刚从国外搭了十多个钟头的飞机,下了飞机还没等出飞机场就被人直接截到了这里。
他微微诧异的看向门口,然后问:“冷血,大师兄?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这个声音,追命听到之后仿佛那一刹那被抽干了所有的力气,几乎瘫软在冷血的身上。
眼泪不断的从眼睛里面掉出来,他却是笑着的:“是他,真的是他。”
冷血拍了拍他的肩:“是,是二师哥。”没等说完,也哽咽了起来。
无情笑着看了看两个年轻的师弟,然后走进了会客室。那一瞬间,他发觉自己的鼻子也有些发酸:“铁手,你这些天都去哪里了?”
铁手淡淡的笑笑:“出了趟远门。一回来就听说警方找我,出什么事了?”
无情耸耸肩:“你还是慢慢听他们说吧,这案子可不归我管。”
“案子?”铁手疑惑的看向门口。
他瘦了,很多。
这是追命看到面前男人的时候,第一个想法。
原本脸部刚毅的轮廓变得更加的深刻,一看就是多日没有睡好的脸色,掩不住的疲惫憔悴。原本穿着刚好合身的衣服变得有些大,看起来更显清瘦。
他留长了头发,刘海垂下来遮住额头。就算脸色不好也依然显得整个人年轻了不少。
追命看着面前的人,突然就失去了继续往前走的力气。
显然,铁手也看到了他。
最后一次见面的时候的情景一瞬间冲入了脑海,一时间沉默降临,小小的会客室突然变得沉闷异常。
无情看了看他们,然后叹了口气:“有什么话,好好说,我先带冷血回去了。”说完,拉走了冷血,走到外面关上了门。
似乎连上一次见面,都变得那么的遥远。再次站在这个男人面前,已是隔了沧海桑田。
他一定不知道,此刻站在他面前的人,已经变成了追命。
那个永远以他为中心,永远站在他的身旁,用全部的热情和整个的生命去爱着他的追命。
铁手有些苍白的笑着:“略商。”
追命咬着嘴唇,然后冲过去抱紧了他。
闭上眼睛感觉着怀中变得瘦削的让人心惊的人,心像是被人从冷水里捞进火里烤,已经冷到没有感觉,却依旧刺痛着温暖。
他感觉到自己在抖,可是他停不了。眼眶热得发疼,牙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