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到临头,还冥顽不灵,二千西凉将士,被你无情杀害,不要以为你是我的儿子,我就会放过你,你确定要跟你的这些将士死在一起?”董卓厉声冷喝道。
“是孩儿下的命令,是我让他们杀光那些纵恶的西凉兵,是孩儿连累了他们,他们都有胆量自愿陪孩儿一死,孩儿又有什么好怕的呢,身为主将,连这点担当都没有,孩儿岂不被天下人耻笑,舍弃同伴,独自苟活,我不为也!”董羿高挺着胸膛,慨然回道,转过身来,目光扫过甘宁等人,董羿心中一阵愧疚,老爹要拿他们当自己的替罪羊,可他们还执意进城来送死,这份情义,压的董羿心头异常沉重。
董卓苦笑一声“很好,很好…看来在你眼里,这些人远比我这个父亲还要重要的多,我的人你敢杀,我的话你敢不听,如今死到临头,仍不思悔改,抵死不认罪,别以为你是我的儿子,我真不敢拿你怎么样,看到了吗?如今洛阳城四门紧闭,城中各处都有重兵把守,你这点人马,弹指间就会被他们挫骨扬灰,别说我不给你机会,西凉儿郎素来崇拜勇武无畏之人,看在多年父子情分上,我给你一个机会,只要你能从这重重围困之中活着离开洛阳城,之前的过错,一笔勾销,我相信,也没有任何人会心中不服?”说着,董卓冷冷的扫视了周围众人一圈,众人全都默然点头,面对六万兵将围困,有可能活着出去吗?如果能活着离开,谁也不会有半点怨言,只有一个解释,那便是天不灭董羿,古人素来迷信鬼神,真若那样,没有人会再有怨言,可是好多人心中泛疑,身为人父,董卓不会暗中做什么手脚吧?毕竟董羿那可是他的亲儿子啊,虽说是重重包围,那些兵将会奋勇围杀吗?若暗中放水怎么办?
“徐荣…”就在众人疑惑之时,董卓突然转身回头冲徐荣高喊了一声,徐荣忙躬身应诺“末将在。”
“传令四门守将,务必严守城门,若有丝毫懈怠者,严惩不贷。其余城中众兵将,也不可心思手软,敢不奋勇死战者,休怪军法无情。”董卓手按腰间剑柄冷冷的吩咐道,徐荣心中一惊,忙领命道“诺。”
匆匆阔步奔下楼阁,徐荣心中震惊不已,看来主公这次是动真格的了,不但徐荣吃惊,所有人都心里一阵悚然。
董卓非但不会偷偷放水,暗中助董羿离开,而是命人死守城门奋勇冲杀,即便兵力近百倍于董羿等人,董卓仍然不留半点情面。
“董越、董璜、宋宪、侯成、魏续、成廉,尔等听令,切不可姑息留情,务必给我将此逆子贼众彻底斩杀。”低头凝视着宋宪六人,董卓面色阴冷,语气冰凉,当着众将士以及周边文武行人的面,不留丝毫情面。
以六万人围困截杀董羿区区七百人,双方兵力悬殊,将近百倍,所有人心里却是一阵悚然,没有人认为董羿还能活着逃离洛阳,这是个必死的绝杀之局。
就连那些心中质疑董卓会格外开恩的人,也全都沉默无语,心惊之余,对董卓的狠辣残暴,众人又多了一层莫名的寒意,儿子犯法,都能大义灭亲,那么对待旁人,董卓只会更加残忍。
“孩儿明白了。”
“从今往后,你我父子情断义绝,即便你能逃离洛阳,也绝不允许你再踏进洛阳半步。”董卓咬了咬牙,眼神豁然变得狠厉,说着伸手拽出腰间的佩剑,一剑割下锦袍的一角,剑光过处,一片飞起的衣襟随风飞舞着缓缓落下,董羿心中一阵窒息,如同被人一剑刺穿心肝一样,难受的厉害,紧走几步,一把将飞落的衣角接住,抬头凝视着董卓,董羿的眼眶不由得红润了几分。
“嘶…”如果说先前董卓下令围杀董羿,让人惊讶的话,那么此刻割断父子情义,则让人彻底震惊。
“父亲…”董仲董玉等人匆匆赶来,听到董卓如此绝情的话,纷纷哽咽落泪,刚想跪地求情,董卓一摆手,不少甲士冲将上来二话不说便将董仲几人给押进了府中。
甘宁等人全都呆呆的望着董羿,虽然董卓可恶,可毕竟是董羿的亲生父亲,如今,父子两人,不但刀兵相向,更情义割断,相信此时此刻,董羿的心中,应该非常悲苦。
董羿抬头望着董卓,久久无语,良久之后,董羿咬牙挥泪,重重的跪倒在街道边,给董卓磕了三个响头,然后豁然回身,踱步来到甘宁等人身旁。
“诸位,都决定了吗?”
甘宁等人全都重重点头,虽没有人开口,却让董羿心中豁然激动,众人全把性命托付给了自己,生一起生,死一起死,这份情义,比天高,比地厚,比海深。
“好,即便是黄泉地狱,我们也要闯上一闯,拿出你们看家的本领,让他们见识一下,别看他们人多势众,想一口吞掉我们,不付出惨烈的代价,也是妄想,昔日襄阳一战,我们也是被人重重包围,结果呢,我们硬是闯了过来,这次,四门守兵各自严守待命,绝不会一起涌来,这便是我们的机会,而且,洛阳城世家云集,权贵聚拢,我们并不是毫无底牌,一切只为了活着离开洛阳城,最后一件事,告诉我你们的名字,你们也都是我董羿的兄弟手足。”
“张嘎…”
“李大彪”
“王大锤。”
“李狗蛋”
“燕棋”
“金彪”
“甘宁”
“许褚”
董羿一一走到众人身前,用心的铭记着所有兄弟的相貌和名字,伸手用力的拍打着众位兄弟的肩头,将他们不畏生死豪迈重情的音容笑貌一一刻进心底,最后踱步来到许褚近前,出乎董羿的意料,许褚噗通跪地,单手紧握手中的雁翎刀,许褚眼圈有些发红,哽咽沉声道“主公在上,请受仲康一拜。”
“这…”董羿很是意外,许褚的脾气秉性,董羿心中知晓,他嫉恶如仇,对老爹很是愤恨,很难真心辅佐自己,没承想,今日竟然变了态度。
“仲康,不要勉强,何苦如此?”董羿伸手搀扶许褚,摇头劝道。
“虽然你我相处时日不长,这一声主公,仲康早已埋在心底,这一次,若不开口,仲康怕以后…”铁打的铮铮男儿,竟哽咽的泣不成声。
第一百零一章,兵戈终起
“主公…”其余众兵将受到感染,集体垂泪高喊,董羿心中暖流涌动,却猛然抬头挥手,振臂高呼“我们每个人都会死,也许会被人刺穿胸膛,会被钢刀砍掉头颅,甚至会被利箭射穿心腹,可我告诉你们,那绝不是今日,你们都他娘的要给我活下来,来日为我征战沙场建功立业,我保你们封妻荫子,拜候封爵,到时候咱们一起大碗喝酒,大块吃肉,谁要是敢死,那我董羿便不认他做兄弟。”
“主公…”众人咬牙含泪,心中无不感动。
“记住,都给我活下来!”虽然这番话,连董羿自己都不信,可,除了说这些,董羿又能做什么呢,七百好兄弟,哪一个他也不舍得惨死在敌人刀下。
“上马…”偷偷背过身躯,抹了一把眼角的泪水,董羿咬牙发狠,来到狮鬃兽近前,抓丝疆,飞身上马,左手持丝疆,右手举起天狼槊,此时此刻,董羿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活下去。
甘宁等人轰然应诺,齐齐翻身上马,七百健儿动作整齐划一,没有丝毫杂乱,一个个脸上尽是决然冷漠的无尽豪情,有的只是熊熊的怒火,不屈的傲气。
虽没有煽情的话语,没有难舍难分的诉说情义,仅仅看似寻常的要活下去,却让四周观望的众兵将为之侧目。
小小年纪,敢逆天而行,叫板董卓,直面董卓的累累恶行,董羿的胆魄,无人不惊。
谯县襄阳,耍弄诸侯,大灭敌兵,阳城血战,尽歼西凉兵,董羿的狠辣,无人不惧。
明知是死路一条,孤身进城,坦然自若,七百兵将,舍命追随,董羿的情义,无人不服。
仅仅了解冰山一角,对董羿的表现,徐荣身为沙场宿将,却是难得的产生了敬服。
此刻的董府,哭声一片,得知董卓下令围杀董羿,老夫人当场昏厥了过去,即便如此,董卓也铁面无情,不为所动。
当然,高兴的也不在少数,尚书郑泰、仆榭公孙瑞,司徒王允,司空张温…很多人都不希望董羿能够活下来,董羿越表现出色,百官越是惶恐,因为董卓后继有人,便预示着朝廷将永远没有宁日,只能继续受制于董氏家族。
并州武将,除了张辽,也都不希望董羿能够逃过此劫,这次无论守城,还是奉命围杀,都以并州军为主,并州军心里只有一个主公,那就是身在虎牢关的吕布,这次公然除掉董羿,不但不会遭董卓猜忌,还能顺理成章扫清吕布眼前的绊脚石。
董卓的表现,连李儒都有些吃惊,他没想到,董卓如此狠辣,不但严令四城兵卒死守城门,更命令城中兵将拼死截杀,还当着众人的面跟董羿割断了父子之情,人生第一次,李儒失算了,董卓的举动,他竟然难以看透其中的端倪。
能让李儒身在迷雾不知内中玄机,除了毒士贾诩,还有何人?
董羿能挺过此劫吗?董卓没有底,贾诩心中又何尝不是如此,可是不这么做,董羿便永远只能蛰伏在董卓的羽翼之下,想要出头自立,无疑痴人说梦。
即便董羿打亲情牌,想以不及弱冠之年,坐镇一方,当个封疆大吏,也没人会信服,毕竟他刚刚十六岁,(过了年关,董羿十六了。)
无论是州牧,还是太守,又或者刺史一职,董羿都不能仅凭谯县襄阳的表现就能统领一方,这次若能离开,才是董羿真正展露头角的时候,能在董卓三军将士的见证下,董羿的表现,才会让人信服,甚至还掺杂了‘天意’的庇护,当然,这一切的前提,必须是董羿能活着离开洛阳。
阳城的激战,在贾诩看来,正是最好的契机!
毒士献策,从来不会风平浪静,这次的腥风血雨,既为董卓树立三军威信,令将士臣服,又为董羿展翅高飞创造最好的良机。
可董羿真能虎口逃生吗?
贾诩心中的答案是肯定的,因为他是董卓器重的儿子,这一点,很少有人能够识破董卓内心的想法,但,贾诩能!
此刻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祥云大街之上,这场父子间的搏杀对弈,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街上行人不少,两旁阁楼之上,更是人头攒动,拥挤不堪。
这么多人的见证下,董卓不念私情,对董羿痛下杀手,三军将士如何还能有半分埋怨。
董羿的仁义为民之举,也注定将会很快传遍四方,躲藏在董卓羽翼之下,董羿再多的善民之举,也注定会被董卓的残暴狠辣彻底掩盖,而父子割裂开来,董羿便彻底成为了一个‘独立的个体’,一举一动,便没有了董卓的阴影。
至于说天地君亲师的父纲子常,因为董卓的凶恶行径,早已深入人心,只要董羿不对董卓亲手刀戈相向,便不会引起太大的波澜。
洛阳上空,乌云遮日,黑云如同黑色幕布一样,将洛阳城彻底笼罩,无情的冷风肆意在耳旁呼啸,不时的吹动着街道两旁的猎猎旌旗,并州军盔明甲亮,刀枪耀眼,董羿等人傲然跨坐在马背之上,七百人刀枪在手,神色冷峻,似乎正在将身上所有气力积聚在刀枪之上,虽身形不动,惊人的杀气早已席卷而出,没有任何一个人敢小视。
甘宁目光如电,冷冷的逼视着距离自己最近的宋宪,手臂之上青筋龙蛇般狰狞盘旋,死神一般的双眸,杀气滔天,烈焰炙热,马儿四蹄咆哮,不住的躁动嘶叫,紧张的肃杀之气,连天地都瞬间被凝固了一般,宋宪手持钢刀,感受到甘宁射来的凶光,不由自主的倒退了两步,只不过,目光落在两旁乌压压的兵卒身上,宋宪顿时抿嘴划过一丝不屑,区区七百人,能翻起什么风浪,待会一拥而上,顷刻间定会让他们身首异处,死无葬身之地。
许褚则紧紧跟在董羿身旁,脸上毫无表情,只是手中的雁翎刀,不时的射出森冷的寒光,八个铜环随风乱响,精壮的虎躯,宛如巍峨的高山一般,挺拔如松。
远处一座高达数丈的酒楼,因为楼层比较高,此刻早已人满为患,挤满了前来驻足看热闹的看客,靠墙角的一处小桌旁,一个身穿黑斗篷浑身遮挡在黑袍下的人,却显得格格不入,众人都在探头张脑往外观瞧,此人却点了满桌的酒肴,胡吃海喝,风卷残云,自始至终,一声不吭,唯独那腰间的金鞘长剑格外引人注目。
“开始吧。”董卓手臂猛然高举,然后狠狠劈落,两旁的令旗手忙挥舞手中令旗,传达董卓的命令,拱卫在董羿等人身前的宋宪率先挥手下令,“三军儿郎,随我冲杀。”
并州军面对董羿,绝不会心慈手软,早已磨拳嚯嚯的兵卒,甫一听到命令,顿时齐声应和,一时间刀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