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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副孝女的做派吓住了在场所有人,就连姁妃都呆愣愣的听着忘记了辩驳。
“照这么说,是姁妃让你诬陷姝贵嫔的?”殷谨繁语速很慢,缓缓道来透着犹疑。
“是的。”凝脂答道。
“那另外几个呢?”
“奴婢不知,奴婢只知道自己是情非得已。”
这回答十分恰到好处,既不刻意针对,又提醒了殷谨繁姁妃并非无辜。
淑妃描画精致的远山黛似是自责般的微微蹙起,“怪臣妾掌管后宫失力,竟发生了这等事,连至关紧要的证人都没能护住!臣妾赶到时,已经……臣妾只能救下这最后一个了。”
“不……不!”姁妃总算是反应了过来,尖声反驳,“不是我干的!皇上,您不可听信一个宫女的胡言乱语啊!臣妾什么都不知道,臣妾既没有诬陷姝贵嫔,也没有派人动过这几个所谓的证人!这分明是妄加之罪!”她说着便站起来扑向淑妃,恨不得用尖长的指甲划破淑妃的脸,“柳氏,你为何要害我!”
金儿及几个高大的宦官忙上前将姁妃拦住,淑妃面色不变,“来人,将那几个宦官带上来!”
很快便有人押着几个被五花大绑的内侍走进殿中,抬头,尽是熟悉面孔,皆为景一宫中当差之人。
“皇上饶命,皇上饶命!”那些人纷纷叩头求饶,“是姁妃娘娘吩咐的啊!奴才们也是被逼无奈。”
“潘氏,你还有什么好说的!”柒染眼见着可以为绾绡翻案,忙过来煽风点火,“你早就嫉妒姝贵嫔得宠,所以存心陷害,想要她性命。好在皇上英明,对奸人一面之词存有疑惑,并未遂你所愿,谁知你竟将姝贵嫔私下掳来迫害。真是好毒的心肠!”
“瑶妃你休要信口雌黄!”姁妃怒喝,她的确算是蒙冤,而她这样性子的忍怎能容忍,“贱妇你住口!”
“放肆!”原本就因绾绡对姁妃起了杀意的殷谨繁怎能容忍她再度出言不逊,当即冷了脸。
“皇上,臣妾冤枉呐!”姁妃慌忙道,她不怕死,但怕死的不明不白,“证人可以买通,证词可以编造,皇上焉知这一切不是串通好来构陷臣妾的!”
她这番话虽说无礼却有理,这一切的确可能是有人故意为之,就像陷害绾绡那般,殷谨繁不犹沉吟。
太妃在此刻看到了淑妃投过来的眼神,刹那便懂了这个女人的意思——想要为绾绡翻案,淑妃手里的证据不够,但若和太妃联手,那便不一样了。
太妃原本是想说淑妃诬陷绾绡,如今淑妃却抢先一步将所有罪责到了姁妃身上,若她在此时站出来说真凶是淑妃,怕是解释不清,何况她的证人除了凝脂外都已经死了。
扳倒淑妃看来是做不到了……但,为绾绡翻案的目的一定要达到,这才是重中之重,否则她先前所做的一切都没有了意义。
太妃素来果决,所以只在须臾便做出了决断,“皇帝,哀家有一人想带来给皇帝见见。”
“何人?”
太妃对兰碧耳语几句,兰碧颔首,然后退下,不消片刻领来了一个三十许的妇人。
那是一张陌生的面孔,至少在这里的许多人都是不认识的。她上前几步,福身请安,宫中女子素来以莺声软语的柔媚腔调为佳,而她的声音略有些粗哑冷硬,“奴婢慎刑司惠娘,参见陛下。”
“你……是慎刑司的人?”
“回皇上,是的。”惠娘叩首,“奴婢也是负责审问祈韶居宫人的人。奴婢该死,受了姁妃胁迫,对姝贵嫔宫人施以重刑。”
殷谨繁缓缓颔首,“如此说来,那些宫人供词,俱是屈打成招。”
惠娘再叩首,“望皇上恕罪。奴婢还有一物要呈交皇上。”
她深吸口气,仿佛下定决心,从袖中掏出了一物。
那是一方绢帕,上头有血书成的字。
“这是姝贵嫔贴身宫人展翠之遗书。”惠娘有些哀伤及沉痛,“展翠心知贵嫔无辜,不愿颠倒黑白,故以死明志。她在狱中撕破了衣袖蘸着伤口上的血写下了此信,希望能证明贵嫔清白!”她眼眶有些发红,“奴婢并不负责审问展翠,却也知展翠受刑之惨烈。皇上可随意询问慎刑司宫人,他们都知道展翠伤得有多重,那,那几乎已是不成人样了。可在这样的情形下,她依旧不肯说姝贵嫔有罪,除却她的忠心,不也能证明贵嫔的确清白么?否则哪怕是在忠诚的奴婢,也犯不着为了主子受这般折磨。”她似是动容,“展翠是姝贵嫔最贴身的宫人,也是从南萧人,她的供词是最至关紧要的。姁妃娘娘吩咐了我等一定要用尽法子来对付她,她也知道自己难逃毒手,她宁愿咬舌自尽,也不愿让奸人利用她来毒害贵嫔主子。展翠死前以血陈明冤情,将遗书偷偷给了同样是姝贵嫔宫人的云嫣。云嫣曾是慎刑司掌事……”她沉默了一会,“奴婢与云嫣略有私情,于是云嫣便把遗书之透露给了奴婢,希望奴婢将此物交与皇上。奴婢原本就因冤枉而心有不安,故,今日冒死前来,还一个真相给清白之人。”
惠娘自然是太妃埋下的暗桩,但她现在是以慎刑司宫人的身份向殷谨繁指证,她交给殷谨繁的,是展翠以命铸成的铁证!
“陛下,奴婢认得,这的确是展翠姑姑的笔迹。”凝脂极能应变,立时膝行上前仔细看了看,道。
这无疑是进一步肯定了这份铁证的可信度。
钟尽德接过那一方破布,呈给殷谨繁。
展翠识字不多,这封遗书再简短不过,可短短十几字,却是字字哭诉,震骇人心。
展翠的确是如惠娘所说自尽的,死得心甘情愿,只为替绾绡换一个前程一个出路。她所有的不甘所有的怨怒以及所有的对绾绡的不舍挂念都凝成了这十几个血字,无声的呐喊。
殷谨繁在读时手都在颤抖,纵然淑妃与姁妃明争暗斗,那几个宫人可能是被淑妃买通,那展翠呢?她已经死去,一个死人的话往往是最可信的,因为死人什么都得不到了,什么都不求。
姁妃察觉到了殷谨繁脸色的变化,她已经可以猜到自己将要面临怎样的厄运。半年前她也是这样看着谢绾绡百口莫辩……她忽然意识到自己可能从一开始就错了,她是无辜的,那谢绾绡也可能是无辜的,这背后一定有人从中谋划!她狠狠扭头瞪着淑妃,而平日里温文和善的淑妃姐姐还她一个浅淡的微笑——那是来自胜利者的挑衅。
“潘氏!”她被殷谨繁蕴着怒意的声音吓了一跳,她看着他的眼眸想要辩驳,却悲哀的发现自己真的无话可说,只能听着殷谨繁用低沉的声音缓缓道:“姁妃潘氏,德行不恭,狠毒善妒,目无宫规,有悖妇德……”他一字一顿,将过往那些恩情通通碾碎,“故,篪夺封号,贬去位分,即刻,发配冷宫——”
话音才落,宫人立时上前将曾高贵无比的姁妃娘娘托拽着远去,姁妃没有挣扎,反是放肆的大笑,笑声凄厉。她输了,终究还是输了,一念之差,半步之错,代价便是万劫不复。
淑妃看着姁妃渐行渐远,紧绷着的脸不自觉松动,好险,她险些就要落到这样的下场,若不是她提早知道她太妃的部署,若不是她果断行事抓住时机,那……
庆幸之余撇头,太妃幽寒的目光让她不犹心悸,她在瞬间明白,这一切还不是结束,这一次她以姁妃推出来替罪,但下一次,她又该如何呢?何况,姝贵嫔,谢绾绡,这个女人……重新站起后,不知又会掀动怎样的风雨?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也不知肿么了,越来越更新满了,骚瑞T_T
☆、第八十六章 怀恨怨长
“娘娘,潘氏殁了。”云嫣的声音响起在她的耳畔,阴沉沉的声音,透着几分刻毒的嘲弄。
仇人殒命,本该是快意,可她只懒懒的躺在床上,连抬眼的意思都没有。
云嫣只好继续道:“潘氏是今日早晨被人发现在冷宫投井自尽了。”
“嗯。”绾绡漫不经心的应声,举着缠着层层绷带的手指,在眼前反反复复的看。
“娘娘。”云嫣不忍,将她的手握住放回了锦衾下,“潘氏死了。”她一再重复这个消息,只希望她的主子心里可以好受些。
“嗯,死了。”绾绡点点头,仍旧看不出有几分上心,眼中微微染了几分讥讽,“是淑妃动的手,还是她自己投井的?又或者,是太妃?”
“是谁都不要紧,关键是她死了,娘娘的仇,也算是报了。”
“哈,报仇?”绾绡总算笑了,却是冰冷彻骨的笑,“这如果就算报仇,那代价未免太轻。”
云嫣沉默了片刻,“是的,代价太轻了。”
“潘氏死了,可潘氏算什么东西,被推出来的替罪羊而已。”绾绡喃喃,目光竟是平静的,没有凶恶或是怨毒,可偏生就是这样的平静,瞧着让人心惊。
“娘娘当务之急,是休养生息。”云嫣的脸上还有一道疤痕蜿蜒至脖颈,这是拜慎刑司所赐,她的身上还有数不清的伤疤,有些还残留着些许新鲜的血迹,她瘦得仿佛竹竿,憔悴形销骨立,但她的神思还是清明的。
“休养生息——”绾绡一字一顿将这个词念出,一双杏眸里尽是空茫,“云嫣呐,休养生息只适合于过去,现在的我,一无所有,拿什么来休养?”半年的折磨,磨去了谢绾绡的锐气,她的颓然取代了曾经的野心,就连艳丽的面容都苍老了许多,看着眼前形容枯槁的女子,有谁会和宠冠后宫四字联系?
无论绾绡能否翻案,那些想扳倒姝贵嫔的人目的算是达到了。
或许是出于愧疚,下旨昭告绾绡清白后殷谨繁又加封她为婕妤。自此,姝贵嫔三字算是真正成为了过去,后宫再无姝贵嫔,也再没了当年夺尽三千粉黛色的谢绾绡。只剩下谢婕妤苟延残喘,带着一身伤痛一身屈辱活着,活在没有希望的岁月里。帝王信任已失,隔阂已生,废了一双妙手,折了一身风骨。
过往种种,真的是再难回溯。
如今她是谢婕妤,谢、婕妤。从二品的婕妤以姓代封号,少了一个“姝”字,一切便不一样了。当初殷谨繁和她说那个“姝”字,是与众不同的意思。姝字同殊,殷谨繁说,在他心中唯她不同。
“娘娘……”云嫣也不知该如何开口,诚然,谢绾绡这三字,已褪去了辉煌,就连太妃,都隐隐有放弃绾绡的意思。
“不必怜悯我,云嫣。”绾绡侧首,苍白面孔上浮起了一个淡漠的笑,也不知是安慰还是在嘲讽,“我既然还活着,就有我活下去的意义。”
“快别说这些活啊死啊的了。”有人急切打断她的话,湘妃竹帘掀动,落荫大步走了进来。
金堆玉砌承载了帝王恩宠的祈韶居被她付之一炬,焚毁在了烈火里,而今沉冤昭雪身为谢婕妤的她总不能再与瑶妃共居于九瑶宫,于是她请旨,搬来了璎华宫。
既然最初的一切从璎华宫开始,那她也该回归这里。
落荫与她毗邻,时常会来探望她,日子与过去仿佛没什么不同,偏居一隅安静且悠闲,两年前时也是这般,相伴度日,羌笛琵琶合奏,只是那时的绾绡还有对未来的谋划,还有向上爬的资本。
“你今日的药喝了没?”落荫强迫自己不去看绾绡的眼睛,那双眸子曾经神采奕奕顾盼生姿,现在也只剩了空洞。
“喝了。”绾绡漠然道:“苦。”
落荫叹息,替她理一理被褥,“熬过这一段时日也就好了。诶,瑶妃送来的那瓶药膏用了没?据说是能去疤生肌的。”
“用了。”绾绡倒不像那些自暴自弃之人,该吃药吃药,该调养调养。只是她太过平静,平静得让人心惊,总觉得平静之后还会有什么深藏。
“绾绡,我……”落荫在这位昔日的好友面前都有些不大敢开口,“我替你给展翠在佛前烧了香,也按你的意思派人出宫去她坟前祭拜过了……”
绾绡若是还有眼泪可流此刻必定会有两行清泪滑落,可惜她的双眼已经干涸,“多谢,阿荫。”
“你无需言谢。”落荫忙道,寻着法儿想要开解她,“展翠姑姑泉下如有知,见你沉冤,也当放心了。”
“不,她死不瞑目。”绾绡却突然定定说道。
“绾绡?”落荫惊诧。
“我欠展翠何其多,她怎能瞑目。”璎华宫外遍植碧竹,夕阳西斜,扯长了竹影覆在她的眼瞳,掩住了她眸底的神色,“展翠在我很小时就照顾我了——平心而论她不是一个精明的人,她或许不是一个好的帮手,可她待我一直很好很好……她是我姨母的丫鬟,后来又到我身边伺候我,十余年来,从未背叛……她做什么说什么,想到的一定会是我,阿荫你知道吗,她死前托云嫣带给我的最后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