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凰断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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遗凰断歌- 第4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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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按姁妃妹妹说的办吧。”林贵妃无奈的一挥手,扯着帕子又哀哀低泣,“我苦命的晗嫔妹妹呐……”
  风吹过,烛火猛烈跃动,晗嫔静卧着,尘世一切喧嚣闹剧已然不闻不问,绾绡看了她一眼,平静叩首:“谢贵妃娘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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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箫声一缕幽咽,飘散风中,似在为新添的亡魂哀悼,吹箫者的面容上,却是无悲无喜的淡然宁和。
  一曲毕,执箫素手轻垂,夜风拂过,吹起衣袖翩翩如蝶。
  “太妃,仔细风凉。”身旁侍女小声劝道,“到喝药的时辰了。”
  “知道了。”太妃关窗,向殿内行去,举止气度优雅如故。
  “谢顺媛被囚绵絮楼,太妃不设法营救么?”兰碧跟在她身后,迟疑着问道。
  “不必。”太妃答得简练。
  “可是……此事关系重大呀。晗嫔和皇嗣的性命不是轻易推脱得了的。”兰碧急道。
  “她若连这样的难关都化解不了,便不是哀家选中的谢绾绡。”太妃端起药碗,漆黑如墨的药汁,清苦的气息,她眼都不眨一饮而尽,“而且,哀家总觉得晗嫔之死不单单是谋害绾绡那么简单。林贵妃除了稳固自己孩子的地位外,应当另有目的。你忘了小章子方才向哀家禀告了什么吗?”
  兰碧闻言欣慰一笑,“是了,奴婢倒是忘了。这样说来,贵妃娘娘的目标并非顺媛。”又是感慨道:“可奴婢总觉着太妃待顺媛和沁贵嫔不同。若是沁贵嫔遇着这样的事端,太妃怕是早急了呢。”
  太妃揉了揉额角,“也许吧,大约是因为哀家更相信绾绡些。她比沁儿沉稳,又是自幼在宫廷长大,哀家对她放心。”略一停顿,那些遥远的往事浮现,恍如昨日,她低头,喃喃:“抑或是,亲疏有别?”
  傅荷沁,沁贵嫔,那个在她身侧长大的女孩,那个陪她度过了十年深宫岁月的少女,那个为她决绝赴死的女子,已然化作白骨一具。现在她身侧的,是绾绡,谢绾绡。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十八章 义字何为(上)

  绵絮楼二层狭小破旧的厢房常被用于囚禁那些犯了错的宫人。绾绡被锁入其中,等待一个关乎她荣辱兴衰的判决。晗嫔的死牵累了她,令她只能被幽囚在此半分主意也没有。
  这样任人宰割的境遇让她不安,厢房老旧木桌上一灯如豆,费力的在黑夜里破开些许光亮。这样昏暗的颜色却令绾绡想起了垂死之人的眼眸,索性将其吹熄,任自己陷入彻底的黑暗之中。
  森凉的寒气在不大的厢房漫延,冷得刺骨,绾绡蜷缩在角落,右手边是方才宫人送来的攒心盒子,里面的饭菜应尚有余温,但她却不想碰。按理来说林贵妃不会急着在这时候杀了她,她是炙手可热的宠妃,死的不明不白没法向皇上交代。但她束发的银簪遗落在了水中,不能检验食物的安全,天性里的多疑让她宁愿受饥受饿。
  风声似乎愈烈,她努力将自己缩成一团。没有一丝光亮的夜里伸手不见五指,睁眼与闭眼根本毫无差别。不知何时她已适应了夜夜笙歌灯火通明,对于这样纯黑的环境倒是陌生了。其实原本,自己该是习惯黑暗的……
  在西南的南萧宫廷,埋藏着她遥远的童年。偏安一隅的小朝廷无所作为,她的皇叔不上心于政务却将心思尽数花在如何对付他们这些皇族身上。身为先帝的孩子,她虽非男儿身,仍依旧被囚于深宫严密防范。她眼睁睁看着自己同父的皇兄一个个不明不白的死去,自己则在阴冷的宫室里自生自灭,失去了父母的公主得不到重视,在吃饱都是个问题的情况下其余一切都是奢求。灯油用完了就没有人会再给,每当夜幕降临时,她便会被无尽的黑暗吞没。
  这样没有光明的夜晚,自五岁皇叔篡位到七岁被姨母收养,自十三岁姨母病亡到十六岁和亲大息,近五年的时光。
  绾绡静静合上眼,将头埋进膝中。
  风声小了许多,其中夹杂着什么叩击石砖的声音。绾绡起先听得并不分明,很快却反应了过来,警觉的扯下头上的一只玉簪握在手中,四下寻找声源。
  东面是厢房中唯一的一扇窗,紧紧闭着,有谁的声音在风中飘散,很是模糊,却让绾绡惊诧不已。
  “阿荫……”她走近,试探着低唤了一句。
  回应的果然是那熟悉的音色,墙外人声音压得很低,却掩不住喜悦,“绾绡、绾绡,是我,我来看你了。”
  绾绡有些怔怔,一时间竟恍惚,以为自己是身在梦中。她在黑暗中孤独了那么多年,却有人第一次打破了属于她的黑暗。在被禁足后她只顾着思虑自己的下场及要走的路,完全没有想到还会有人来探望她。
  唇角不自觉上勾,真好,原来在幽深宫苑中还是有人记挂着她的。她倒忘了,自己还有一个朋友。
  “绾绡你睡了吗?”外头那声音有些急切。
  “没呢。”她摸索着向那扇窗子走去,“你且等等。”
  窗是钉死的,她用力推了几下无果,于是干脆便用手中的簪子对着老旧窗纱一通乱戳。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总算弄出了一个破洞,凉风瞬间灌入,她眯起眼,借着窗外微弱几近于无的光芒,总算看到了窗外人。
  真的是落荫,乌发被风吹的蓬乱,微绿的眸子盛满喜色,一见她便问:“今夜好冷,你有没有冻着?”
  绾绡用力摇头,“不曾。”看着她又道:“你怎么来了,你不冷么?”
  落荫得意一笑,“这算什么,我自幼在草原长大,那儿的夜晚可凉多了。我是怕你汉人女子娇贵,熬不住,特来瞧瞧你。”
  绾绡啐了她一口,“去,就知取笑于我,原来你大半夜赶来竟是看我笑话的。”
  “玩笑而已,勿要介意。”落荫笑的狡黠,“我来给你送吃的。林贵妃想来也不会给你吃好的,我怕你饿了专程过来,你还不谢我。”
  窗纱被绾绡撕开了个拳头大小的破洞,落荫从洞外勉强塞进了只小巧的食盒。掀开,香气扑鼻,是她素来爱吃的樱桃毕罗。
  “哟,你倒是有心了,多谢多谢。”绾绡弯眼笑道,忽然想起了什么,笑靥凝住,“这、这是二楼,你……”
  “自然是爬上来的。”落荫满不在乎道:“这座楼有些旧了,石砖破损的厉害。我踩着一层的窗子及砖间的缝隙自然就上来了。不过十几尺的高度罢了,也难得住我落荫?”
  绾绡正色,“十几尺也足够摔断你的腿了,你可真够胆大的。”
  “我是为了谁才爬这楼的,你竟倒怪我的不是了。”落荫撇撇嘴,“你且放宽心好了,我可不似你一般笨手笨脚,再者说来,纵是我有心换个法子与你相见,奈何绵絮楼的门是锁着的呀。”
  “知道你见我有诸多不易,小女子这厢赔罪了。”绾绡只得这样道:“不过你是怎样来这的,观鹤洲在粼光池中心。粼光池水那样深且广,渡船的宫人不该早睡了么?”
  落荫又是满不在乎的神情,“自然是我亲自动手划船——别用这样的眼神瞧着我,我知道我不会水。啧,我不是好好在你面前么。”
  绾绡一时无言,只缓缓说了两字:“多谢。”
  “你我之间何须言谢。”落荫扬眉,双眸神采有如星辉,“你身陷囹圄,我怎可看你受苦。你放心,我遣宫人去打听了,说是贵妃已令人出宫去请皇上了,大约……大约再过几个时辰,你就可以被放出来了。旁人皆道,是你将晗嫔推下了水,我才不信他们的鬼话呢。”她忽然低叹,“只是可怜晗嫔,她虽然性子大变但好歹与我相交一场,如今死于横祸,到底让人伤感。”
  落荫的声音是略带沙哑的,应是来之前就哭过。
  “晗嫔……”绾绡将手伸出破洞,握住落荫的手,声音低沉嘶哑,几乎被风声淹没:“阿荫,你听我说。晗嫔之死绝不是个意外。有人潜到了水下,掀翻了小舟,再将晗嫔拖到了水底……”仿佛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她的喉咙,令她难以发声。那样绝望的死法,她毕生难忘。若是在她眼前干脆利落的取走一个人的性命,或许她还不会这样毛骨悚然。将活生生的人拽入水中,不给半分希望,连求救的机会都没有,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死,这是怎样的折磨?何况那人腹中还有个孩子。
  寒风迎面扑来,绾绡却觉得脊背发凉,似是那双不瞑的眼正在她身后冷冷看着她。
  “什么?”她听见落荫惊诧的声音不加掩饰的响起在暗夜,“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没那么简单!”落荫气急冷笑,“那些个狠毒的女人,连个孩子都容不下!”
  “林贵妃要为自己铺路,要为自己的孩子铺路,自然会对别人的孩子下手,这一天也不算意料之外……你哭了?”有灼烫的水滴在她的手上,她顿感惊讶。
  看不清落荫的脸,却可以听到她带着哭腔的声音,“晗嫔死的本就够可怜的了,若是意外倒也罢了,却偏偏是有人故意设计!绾绡,她们也太不将人命当回事了。晗嫔从前还只是美人时同我说过,她出生寒微,家在乡野,得幸封妃不过是因缘际会,可她并无争宠之意,此生最大的愿望就是回家看看年迈父母。但她已再也回不去了,回不去了……同我一样。不,在这个笼子里的所有女人,都是回不去的……”她喃喃,语调凄恻。
  认识落荫这样久,从未见她如此失态,不仅仅是因为晗嫔的死,更是因为后宫倾轧的残酷。那些原本在闺中纯白无暇的女子,一旦进了这座充满贪欲虚名的黄金囚笼,便永世也无法出来,只能被卷入一场又一场的斗争中,没有胜者没有结束,直到死为止。
  绾绡不知该怎样劝慰她,落荫感怀自身。因不可抗争的命运而泣,她又何尝不曾有过类似的念头。月有盈缺,福祸转瞬,她与落荫,谁也不知道将来会如何。
  漫漫无尽的荆棘路上,她到最后还会剩下什么?她握紧落荫的手,眼神空洞茫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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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晗嫔的尸首暂时停放在了佛堂偏殿,檀香袅袅,诵经绵绵,超度不瞑亡人。殿外风正急,丰盛有如呜咽,在殿门被打开的那一瞬,寒风倾涌而入,掀开层层青纱帐。
  殷谨繁大步走入,却在几尺之距的地方停下,隔着青纱注视着长眠女子模糊的容颜。昏黄的油灯照亮大殿,将一切都染上了宁静苍凉的佛家禅意,此时天未明,万物皆被压抑在黑暗之中,夜显得那样漫长。他不知道伫立了多久,终于还是走进纱帐之内。
  那个于他并不是很熟悉的晗嫔在帐内静静卧着,覆面的白绢被风吹开,露出枯死的容颜,最后的神情凝固在脸上,写满了不甘与悲恸。殷谨繁抬手,想要合上她那双睁大的眼,却是徒劳。许是死前执念太深,晗嫔最后的气力尽数凝在了眼上,不肯闭,似乎只要睁着眼,就可以不用死亡。
  殷谨繁将她失去了温度的手握在掌心,叹息。他对这个女子没有太多印像,只依稀记得是某年某月花房里偶遇的一个小宫女,他因一时新鲜将其封作了更衣,宠幸几日后升为美人,自此后再未上心。直到她怀有身孕,他才去探望了她几次。说到底,他连这女子的名字都不知道。
  “皇上。”不知何时到来的烟凝在他身畔恭敬道;“沈修容已跪在殿外请罪,皇上可要召见?”
  “宣她进来。”殷谨繁语调冰冷,“朕要弄清楚今夜究竟发生了什么。”
  烟凝垂首快步退出,片刻后便将那哭的双目红肿的女子领了进来。
  沈修容未饰钗环,形容狼狈,跌跌撞撞扑倒在殷谨繁脚下,痛哭道:“请皇上恕罪,晗嫔溺水事出突然,臣妾也始料未及啊!”
  “好好说话。”殷谨繁道。
  沈修容跪着,用帕子胡乱抹了把泪,磕磕巴巴道:“臣妾、臣妾在湖心观鹤洲设下茶会招待宫中姐妹,原是想着与诸姐妹小聚一番不至于生疏了去。可、可臣妾并没有邀晗嫔呐。皇上明鉴,臣妾与晗嫔素来井水不犯河水,怎会有害她之心……”她哆哆嗦嗦的叙述,努力回忆着当时的情形,“臣妾先到观鹤洲一步,便一直在洲上等候其余姐妹。后来……后来臣妾就听到有人的呼喊声,”她缩了下脖颈,“臣妾慌忙跑去看,就、就看到谢顺媛等在水中挣扎……皇上!这不干臣妾的事啊!臣妾当时急得四处找人,可身侧宫人竟无一人回水臣妾也奈何不得啊——”
  殷谨繁握紧晗嫔的手,沉吟之后吩咐:“传谢顺媛。”
  “是。”烟凝应声而去。
  门被推开,又关上。风在短暂的呼啸入内后又戛然而止,唯余烛火摇曳不定更添吊诡。沈修容那个角度只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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