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威风顿时站住了脚，丢掉椅子苦笑道：“算了，不打你了，等我把这小子打发了，捆着你也要把你嫁的远远的，眼不见为净！”程如意歪头道：“你既要打发了他，何不干脆连我跟他一起打发了？不是一样眼不见为净嘛！”程威风恼怒道：“闭嘴，你知道个屁！”程如意奇道：“是什么屁我不知道啊？”他顿了一下，却没有言语，闷头返回了房间。
程如意莫名其妙的看着她哥，嘟囔道：“你才知道个屁咧，什么时候学会说半截子话了，那鬼样子！”等到烧热渐退，人依然不醒，程威风示意大家都且出去，程如意没精打采地晃到客栈门口，摸着腰间那块如意腰佩，低低地道：“如意啊如意，你要是有灵性的话，就真的让我如意了吧，对了，你可是小爽送给我的啊，他才是你的主人，你要保佑他平安如意啊！”她想了一想，蹲下身去仰望着天空，又冷冷的道：“也保佑那个姓沈的女人——不必回来了！”
“哎，你看，那不是程姑奶奶吗？”一个声音忽然响起，程如意一愣，抬头看去，竟然看见曹胜拉着沈若雪满头汗的正指着她，不禁见了鬼似的跳起身子，无声地咒了一句，冲过去便破口大骂：“谁让你们回来的？你们他娘的跑啊，怎么不跑了，还回来干什么！不要脸的狗男女，怎么不死了才好呢！”曹胜骂道：“你属疯狗的啊，咬什么咬，我们找你们找的腿都断了，迷路了，懂不懂？迷路！”程如意恶狠狠地骂道：“迷你个头！小爽的命都被你们迷丢了！”
沈若雪登时脸色煞白，推开程如意一头便冲进了客栈里，四下里乱找，萧七远远地看见她，连忙招手：“这里这里！哎呀，你跑到哪里去了，小爽为了找你们都出事了！”沈若雪冲到萧七身前，忽然站住脚，颤声道：“他……他是不是……他真的死了吗？”
萧七摇头道：“没死，也快了，赶紧进去看看吧！”沈若雪疯一般奔进房内，一眼便望见了躺在床上的小梁都尉，那么苍白，那么单薄，浑身都裹着伤，伤处还在往外渗着鲜血，他双目紧紧闭着，脸庞上又露出了那股孩童一般的稚气，仿佛又回到了许久以前的那个夜晚，变成那个在他府上的太师椅上睡着的，玩累了的孩子。泪水一滴滴滚落，她趴在床边握住他冰凉的手，哽咽着说不出一句话。
“我……我回来了，你睁开眼睛看看我，我真的回来了，这一次，我再也不走了！”良久，沈若雪轻轻地在他耳边说道，再也忍不住，伏在他身边不禁痛哭失声。
第73章 依 恋
程如意在房外听着沈若雪的哭声，恨恨地道：“号丧个什么啊，这不是咒他死吗？”程威风早避了出来，瞪她一眼道：“你不准进去！”程如意撇撇嘴不理他，萧七在一旁道：“小爽是因为找她才成这样子的，说不定她的哭声，能把小爽唤醒，那就捡了条命回来了！”程如意似懂非懂地看看他，道：“这样啊，那哭吧哭吧，哭得再大声一些！”曹胜没好气的一把推开她，粗声道：“去去去，你什么都不懂你！”
“梁超，你别睡了，快睁开眼来，”沈若雪轻轻地在他耳边唤着他的名字：“小梁，昨晚你唤我的声音，我都听见了，所以我急忙的回来找你，回来找你告诉你一句话，你和四郎不一样，他已经死去了，你却要活着陪我到老。他就像我的一个梦，梦醒了就什么都没有了，只有你，你在我的生命里比他要重要得多。”
她哽咽一声，继续道：“你不肯醒过来，是不是还生我的气？那可不成，我已经不生你气了，所以你也不许生我的气。还有，如果有一天，他真的像你说的那样没有死，出现在我的眼前，我告诉你，你听好了，我会毫不犹豫的跟你走，不是跟他，因为，我的整个生命都已经和你连在一起，不能分离。”
小梁都尉的手指忽然微微动了一下，她连忙握住他的手贴在自己脸上，流着泪轻唤道：“小梁，你不能死，你答应过我的，你说过你就是死了，也要从阎王那里死缠烂打的把命挣回来，你还没正式娶我呢，说话不算话，小心雷劈，阎罗殿也不要你！”然而小梁都尉再也没有一点动静，她不禁又大哭起来。
“好啦你！”程如意克制不住，还是走了进来，皱眉道：“你还能哭到几时啊？哭哭哭，换了是我烦的都不想睁眼了！让他安静安静吧，真是！”沈若雪边哭边道：“你走开，我哭我的，不用你来管！”程如意怒道：“哎呀？我可告诉你啊，姑奶奶对你憋了一肚子气正没地方撒呢，你这个娘娘腔的假男人，不要招惹我！”沈若雪头也不抬的道：“我本来就不是男人！”
“我知道你是他老婆，你也配啊你！”程如意怒道。沈若雪霍地站起身，满脸泪水却毫不示弱地道：“我怎么不配，难道你配！”程如意一边卷袖子一边骂道：“我……你他娘的看我不收拾你……”萧七和曹胜一起跑了进来，一人拉了一个，曹胜急道：“你们两个人能不能不要在这里吵啊，丢脸不说，那床上还躺着人呢！”程如意忽然向着床上的小梁都尉喊道：“杨小爽，你再不睁开眼睛我就把你老婆往死里打了！你听见没有，我真的要打了，我打死她给你看！”萧七跺脚道：“胡闹，胡闹！”
沈若雪含泪道：“我让你打！你们都闪开！如果你把我打死他就能醒过来，你就把我打死好了！”程如意道：“哎呀嘿，你还横起来了你，当姑奶奶是逗你玩啊，我告诉你，老娘我早就看你不顺眼了，要不是小爽天天护着你，你早就他娘的缺胳膊少腿的老实了，这会儿他护不了你了，你还居然充起好汉来了你！”听她这般讲，泪水又从沈若雪眼中泉涌而出，她抽泣着道：“对，是我不好，他一直都护着我，我却不懂得珍惜他的心，还跟他猜疑赌气，你打我吧，我不会怨你的！”
程如意挥拳就不客气的击了过来，曹胜伸臂挡住，喝道：“你敢动她！”程如意勃然大怒道：“我为什么不敢动！”索性跟曹胜打在了一处，萧七也不劝了，哭笑不得地袖手站在那里，给沈若雪做了一个手势，道：“不用管她，你就守着小爽吧。”说着，趁程如意躲曹胜的拳头，把门顺势一开，两人打着就钻了出去，萧七摊了摊手，道：“好了，安静了，我也出去了。”顺手又关上了门。
房间里重又恢复了宁静，沈若雪叹了口气，呆呆地握着小梁都尉的手，将脸伏在了他的身旁一动不动。也不知过了多久，忽听两声轻咳，沈若雪身子一颤，急忙抬头看去，不禁悲喜交加，只见小梁都尉眉头微微一皱，睫毛动了动，终于缓缓睁开了眼睛，无力而微弱的道：“若……若雪……”
“我在这里，我在这里！”沈若雪握着他的手放在唇边道，眼泪止不住潸潸而下：“你醒了？小梁，你快看，我在这里！”小梁都尉看着她，眼中突然充满了泪水，无力的轻道：“我……不是在做梦吧？”沈若雪含泪笑道：“不是做梦，是真的，我真的回来了。要不，我咬你一口看你疼不疼？”小梁都尉不禁微笑，随即痛楚的皱紧双眉，咳了几声，一股血又从口中涌出，沈若雪唬地魂飞魄散，惊道：“你怎么吐血？萧七哥！萧七哥！”
萧七闻声走了进来，看到这情形，反而欢喜道：“小爽终于醒过来了，太好了！”沈若雪骇然道：“他吐血。”萧七安慰道：“不要担心，他伤得重，伤到了内府，吐一吐血也很正常，只要他人醒过来，能灌得进去药，管保慢慢就好了，这条命算是捞回来了！”程如意想要进来，被曹胜死拉着拽了过去，萧七将门一关，房间里又剩下了沈若雪和小梁都尉。
“早……早知道你会……会回来，老子就……就不挨刀了……”小梁都尉微笑着低低道。沈若雪含泪轻轻吻了吻他没有血色的唇，微笑道：“以后，我再也不跟你赌气，不离开你了，活着，我跟你一起活着，死了，也跟你一起埋掉。你是不是说过你把我当做唯一的亲人？一离开你我也才终于知道，其实，你同样是我生命里最亲最亲的亲人，没有你在我身边，我简直不知道该怎么活下去才好。”小梁都尉的眼中蓦地闪过一抹光芒，轻道：“真……的？”
沈若雪翘起一根小指勾住他的手指道：“我发誓我说的都是真的，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我都和你在一起！”她垂下头低低地道：“就算是，就算是下辈子还会碰见四郎，我也会这么跟他讲，我永远都只是你的妻子。”小梁都尉微笑着不语，一颗泪珠从他的眼中轻轻滚落，他努力地想要握住她的手，却虚弱的用不上一丝力气。沈若雪把他的手贴在自己的脸颊上，柔声道：“你赶快养好伤治愈病站起来陪我，好不好？”小梁都尉轻轻地道：“好……”轻咳数声，慢慢地合上了眼睛，又昏睡了过去。
镖队次日按照程威风的吩咐由马步行领着上了路，程威风兄妹和萧七、曹胜，还有沈若雪都陪在同福客栈里，小梁都尉一连昏迷了三日方才逐渐苏醒好转，沈若雪精心的照顾着他，捧汤换药，寸步不离。十余天过去，小梁都尉很快便能坐起身子，也终于不再吐血，虽然还有些咳，人还是苍白虚弱，但是有说有笑的，又恢复了往日的生动顽皮。这日，程如意蹲在他的床边，看沈若雪去客栈的厨下端药，便神秘的道：“小爽，嘿嘿，我发现了你一个秘密。”
小梁都尉靠在床头微笑地道：“老子能有什么秘密？”程如意狡黠的一笑，冷不丁伸手揭去了他的小胡须，小梁都尉吃了一惊，程如意得意道：“我早就知道了，你还粘着这劳什子做什么？”随手就一丢，小梁都尉急道：“你……你这死丫头，快给我捡回来！”程如意奇道：“为什么啊？你没有这个更好看啊！”小梁都尉不由恨恨地道：“什么好看不好看，老子早晚非得死在你手上不可！”
程如意嘻嘻笑道：“才不会咧，你是活在我手上，要不是姑奶奶一口一口嘴对嘴的把药给你喂下去，你不定能不能缓过这口气来呢！”一听此言，小梁都尉惊怔地看着她，脸顿时红了。程威风正走进来，听见急喝：“如意，你胡扯八道什么！看我怎么揍你！”程如意悠然回头道：“我可没有胡说八道，做了好事不留名怎么成？”她向小梁都尉眨了眨眼，道：“所以啊，杨小爽，你记着我的话，如果你这辈子不娶我，良心上都过、不、去！”说完，哼着小曲一蹦一跳的走了出去。
“他娘的，这丫头究竟是真傻假傻啊，我怎么觉得她缺心眼，又不大像呢？”程威风气急败坏的骂道。小梁都尉窘迫的靠在那里，半日没有做声。看他如此，程威风大度的拍了拍他，慨然道：“小爽，你放心，包在老哥身上，我决不会让她缠着你的，咱们是好兄弟，害谁也不能他妈的害你啊！”说着，有意无意地捡起被程如意抛掉的小胡须，随手放在了枕边：“东西掉了。”转身走出了房门。小梁都尉盯着程威风走出去的背影，眼中流露出一丝疑虑，不禁若有所思。
沈若雪端了药碗轻轻走进来，坐在了他的身边，看看枕边的小胡须，不动声色地柔声道：“趁热把药先喝了吧，其他事，先不要去想，你不是曾经对我说过吗？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你虽不是孙猴子，却自有七十二变。”小梁都尉诧异地伸臂把她揽在怀里，痛惜地低低道：“若雪啊，你怎么好像变了？变得突然间那么镇定老成？”沈若雪微笑着道：“你以为呢？曹胜把什么都告诉我了，我已经全都知道了，你再没有什么可隐瞒我的。以后，也再不许瞒我，我要与你忧患同担，生死与共，这才是真正的夫妻啊。”
说着，把药碗送到了他的唇边，柔声道：“快把药喝了吧。”小梁都尉注视着她，眸中闪过微微的怅惘，说不清楚是幸福还是伤感，把药慢慢的喝了，叹息了一声，微笑道：“我真的是很希望，你能在我身边永远都是简单快乐的样子，什么都不用担心，什么都不烦恼，看样子，我没有能够做到。”沈若雪眼睛一眨，撅嘴道：“咦？你说的这个没心没肺的女人，似乎是程如意嘛，那怎么会是我呢？我把她叫来陪你好了！”拔腿就要走，小梁都尉一把拉回她，又咳了起来，急道：“胡闹什么啊你！”
沈若雪笑着将头轻轻地靠在他胸前，低低道：“小梁，人总是要学会长大的，不可能永远都无忧无虑。我还是我啊，有些改变也没有什么不好，我已经改变的迟了，不过也还来得及吧，我现在先学会做一个妻子，以后还要学会做一个母亲呢，假如将来我们有了小孩子，难道我还是那么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顾及，岂不是要你一个人活活累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