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还有个姐妹,弹得一手好琴,向来都是卖艺不卖身,那个姐妹总是说,守着这副身子,以后也好能到个没人认识的地方,找个人嫁了,下半辈子踏踏实实的过几天安稳日子。可为了她,那个姐妹却突然放下了自己多年的坚守,只为了能替小姑娘多筹几两银子。可从那天起,那个姐妹就再没有碰过那张琴,也再没人听过她的琴声。”
雀娘紧紧的握住胖四娘的手,一脸的愧疚。
胖四娘在雀娘手上轻轻拍了拍了,千般话语,却尽在无言。
“年轻的时候,有个姐妹在所有人里性子最是活泼,长得也最是乖巧可爱,脾气也是很随和,要说唯一的缺点,就是不会喝酒。要是在一般人家,不会喝酒也就罢了,可在这留香苑,越是不会喝酒的女孩,那些无良的客人越是紧抓住不放。为了能多点生意,从来不喝酒的她,也开始陪客人喝酒。有一次,来了一桌脾气很大的客人,在这里一连住了三天,也喝了三天。他们每天最大的乐子,就是逼那个姐妹喝酒。等那帮人走了,那个姐妹却醉死了过去。其他人急忙请来了大夫,总算是救下了她的命,命是保住了,可她却从此不会笑了。”
正文 第五百零五章 东南楼外
雀娘弯下身子,紧紧的抱住面无表情的冷面三娘,“二十多年了,每次想起当年那个最爱笑的姑娘,我这心里,就像是被刀子戳啊……”
冷面三娘握着雀娘的手,缓缓的转过头去,嘴角不停的抽搐着。
她很想努力做出一个笑容,可她却做不到。
在场的人将这一幕看在眼里,全都潸然泪下,刘赫更是眼圈一红,缓缓闭上了双眼,不忍再看。
泰猛忽然爬到近前,不住的向她这几位娘磕着响头。
瘦二娘和胖四娘一见,急忙上前拉住泰猛,看着他那满是血痕的额头,眼泪更是止不住。
雀娘走到泰猛面前,轻声道:“儿啊,你现在知道,你为什么要管她们叫娘了么?没有她们,就没有咱们母子俩啊。”
泰猛不住的点头,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雀娘缓缓走到窗边,望向了东南楼的方向。
“那个人,不是我一个人在等,是我们所有人都在等,这是份念想,有了这份念想,我们就有了盼头。这座东南楼,是后来我们姐妹齐心协力一起买下来的,这个名字,是我取的,儿啊,你可知这东南二字是何意?”
泰猛如遭雷击,忽然想起了小时候,每到夜深人静的时候,娘总会独自一个人,在房中跳起的那支舞。
娘说,那支舞的曲子,是当年爹教给她的。
孔雀东南飞,五里一徘徊。
那个男人,始终没有离开过小姑娘的心。
而那个叫做小雀的姑娘,也始终徘徊在这座东南楼的上空,一辈子不肯离开。
泰猛走到母亲的身边,望着那座让他又爱又恨的东南楼,愣愣出神。
恍惚间,他仿佛看到了楼中出现了几个熟悉的身影。
娘跳着那支舞,二娘吹着笛子,四娘弹着琴,三娘拍着手在一旁笑的很开心。
泰猛忽然明白了,为什么她们不肯离开东南楼。
因为这里,叫做家。
没人打扰任何人,刘赫带着魏孝,悄然离开了。
走在颍川的街上,刘赫的心情分外的轻松。
泰猛的心结,终于解开了,虽然代价是让雀娘说起了许多不堪回首的往事,可说出来之后,雀娘心里的那副重担也能放下了吧。
这对母子,生活在一个最无情的地方,却从未丧失过信念,即使中间有许多坎坷,甚至彼此误解,仍是深深的爱着对方。
刘赫停下脚步,转头向那座东南楼看去。
孔雀东南飞,飞到天涯去不回。
刘赫的脸上,浮现出欣慰的笑容,因为他看到,两只孔雀正在东南楼上空盘旋,一群百灵鸟,围绕在他们的周围,欢快的拍动着翅膀。
有两只百灵鸟,显得格外的显眼,一只胖一点,另一只,好像有点瘦。
那天的颍川街头,有个疯子,突然没来由的对着东南楼的方向高声喊了一句。
“我愿天下有情人,共饮一江水!”
东南楼的事情,到此尘埃落定。
雀娘仍是那个笑容妩媚的老鸨子,在店里忙前忙后,二娘三娘他们,也仍是在后院享受着清闲。
要说跟从前比,有什么不一样的,那就是后院里多了一个整日乐呵呵,对这些娘亲们有求必应的乖儿子。
看着这种母慈子孝,其乐融融的场面,没能买下东南楼的刘赫,却打心眼里替自己的兄弟高兴。
不过仍不死心的他,以临走之前再好好陪冷面三娘喝一回酒为代价,跟雀娘谈好了条件。
东南楼还是原来的东南楼,只是里面的伙计龟公,今后可就要换些新面孔了。
一想到那帮顶尖的探子被派到这里时的那副吃惊模样,刘赫就忍不住想笑,到时候只能拿那句,越是能屈能伸的探子,才越是真正的好探子,来忽悠他们了。
不管怎么说,泰猛母子俩的心结算是解开了,在东南楼安排探子的计划也算是有眉目了,这种皆大欢喜的结局,刘赫自然是十分的满意。
只是另一边,钱专家的事,似乎还没能解决。
从始至终,钱专也没有再跟刘赫谈起他身世的话题,而那个悠长小巷中的妇人,到底是不是他的亲生母亲,钱专更是不曾说过。
钱专不说,刘赫也不问。
他每日只是在东南楼的后院中,靠在树荫底下,幸灾乐祸的看着泰猛被他那十几个娘亲呼来喝去。
对于钱专的事,刘赫并不着急,因为他知道,过不了多久,就会有人主动找上门来。
每天下午,刘赫都会独自出门转悠一圈。
今天也不例外,吃过了午饭,别人都在午睡,从来没有午睡习惯的刘赫,便一个人溜溜达达的出了门。
刘赫每天在街上转悠的时间并不长,只是围着中心城区绕一个圈,最多小半个时辰,却是足够了。
这个时间,足够让那位郭家家主的眼线发现自己,也足够他们回去禀告主子了。
“先生,我家主人有请。”刘赫的身后,传来一个毕恭毕敬的声音。
终于来了,刘赫无奈的摇了摇头。
颍川这么大点地方,他都在街上溜达了好几天了,早就烦了,要不是不想给钱专惹麻烦,以他的脾气,早就一脚踹开郭家的门,冲进府里去了。
刘赫回过头,看了看说话之人,不禁一乐。
“呦,我当是谁呢,这不是什么都知道的大明白么?”
曾在天一阁吃过刘赫一次亏的年轻书生不知道是学乖了,还是被郭家家主训斥过了,极为恭敬的再次施了一礼,却没敢接刘赫的话。
刘赫这辈子,就喜欢跟那种自以为是的人较劲,一见这年轻书生学得如此乖巧,不禁叹了口气,似乎是在为少了个找乐子的对象而遗憾。
年轻书生又做了个请的手势,却仍是不肯开口。
刘赫释然一笑,也不用年轻书生带路,自己大摇大摆的就向天一阁走去。
到了三楼,刘赫轻车熟路的来到了门口写着郭字的那个房间。
一进门,看到眼前的景象,刘赫当即愣在了那里。
还是那张桌子,还是那两把椅子,还是郭家家主独自坐在那里。
正文 第五百零六章 虎鹤双形
只是原先那座假山,和那个很深的水池却不见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细沙,和几根西南才有的翠竹。
“上次先生来,一句点评都没有,想必是觉得之前的摆设有些俗套,不知道这一回,可能入得了先生的眼啊?”
郭家家主看似语气客气,却仍是没有起身相迎,端坐在座位上,颇有几分盛气凌人的架势。
刘赫看着他那个样子,气就不打一处来。
不是咱哥们仇富,可你他娘的这炫富也炫的太明显了吧?
心里头不高兴,可刘赫脸上却是一点也没表现出来。
他走过去,仔细打量了一下这两样东西。
沙子看来是经过精挑细选的,不知道筛过了几遍,一点杂质也没有,纯白的沙粒,看似毫无规则的散落着,可仔细看过之后,不难发现,是有人刻意的摆放过的。
再看那几根翠绿翠绿的竹子,那更是没的说。
在这片细沙之中,这些西南出产的竹子,明显是养不活,唯一的解释,就是这些竹子都是刚刚运来的,而想要保持,也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每天更换新鲜的竹子。
这两样东西,虽然看上去不及之前的假山和水池显得大气,却明显在难度上提升了好几个档次,若不是有着极强的实力,根本无法做到。
刘赫看了看略显得意的郭家家主,马上有了主意。
你越是想让我夸你,我越是不夸,急死你个老小子!
刘赫蹲下身子,捧起一把沙子,煞有介事的放在手心里看了看,接着有站起身,围着那几根翠竹转了几圈。
“这两样东西吧,稀罕倒是挺稀罕的,就是不太霸气。”刘赫皱着眉头,故作姿态的点评道。
“哦?”郭家家主似乎对霸气二字很感兴趣,“以先生的高见,到底怎样才算霸气呢?”
刘赫托着下巴,围着那片细沙来来回回的转了几圈,故意装出一副深思熟虑过的样子。
“这些沙子确实是好东西,一看就是大老远的从海边运过来的,可这里的人,又有几个见过海的?万一赶上那不识货的,还以为这是撒的一地白面呢。”
点评过了沙子,刘赫又来到的翠竹的旁边,啧啧叹道:“竹子这种东西,高雅倒是高雅,可有个特性,易弯难断。往好了说,是大丈夫能屈能伸,可要是说句难听的,那就是见了谁都能弯下腰杆,还死皮赖脸的活在世上的真小人。”
郭家家主淡淡一笑,对于刘赫这种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也没有做出任何的回应。
刘赫嬉皮笑脸道:“我这个人,不爱说话兜圈子,想到什么就说什么,要是有得罪的地方……”
郭家家主刚要习惯性的说出那句,无妨无妨,就听刘赫继续说道:“那我也没有办法,您就凑合听着吧。”
郭家家主先是一愣,接着哈哈大笑,“老夫活了这么大岁数,第一次见到先生您这样的读书人。”
虽然明知郭家家主是为了保存双方的脸面才说出这番话,可刘赫仍是一本正经道:“那是因为,您见的世面太少。”
郭家家主意味深长的看了刘赫一眼,“既然先生是见过大世面的,就请先生指教一下。”
刘赫一指那片细沙,“这些沙子,全都不要,换成浴池。”
“浴池?”郭家家主显然有些诧异。
刘赫用一种看来你确实是没见过世面的眼神看着郭家家主,无奈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吃饭的地方!可这饭谁没吃过啊,想要特立独行,就得一边泡着澡,一边喝着小酒,那才叫滋润。”
郭家家主笑道:“滋润是有了,可这霸气二字,从何而来啊?”
“那还不容易,原来这里的那几根破竹子,也全都拿走,放个死物在这有什么意思,要养就得养活的!换上一只仙鹤,再来……再来一只大老虎!”
见郭家家主没有说话,似乎是被自己这番话给震住了,刘赫讲得就更起劲了。
“虎鹤双形,你懂不懂?算了,看你那样子,一定没听过。这仙鹤么,一定得是白毛红顶子的,就跟墙上画的那种似的,老虎一定要吊睛白额猛虎,才有气势。对了,这两样东西,既不能拴着,也不能放在笼子里,就得散养着,没事还得让它们在屋子里转悠两圈,那才叫真正的霸气!”
“只不过啊……”刘赫突然话锋一转,面露一丝忧色,“你这池子里的水,可得经常换一换。”
郭家家主还挺配合,随即问道:“这是为何?”
刘赫眨巴眨巴眼睛,坏笑道:“你想啊,别人来这里吃饭,见到仙鹤还好说,见到那只吊睛白额猛虎,那还不得吓尿了?这池子里的水,不勤换着点哪行?”
说完这番话之后,刘赫笑眯眯的看着郭家家主,就想看他脸色铁青的吃瘪模样。
却不料郭家家主沉思片刻之后,竟然缓缓点了点头,“先生的这番指教,我都记下了。今日多有打扰,改日再请先生到此一叙。”
这一下,轮到刘赫有些莫名其妙,猜不透对方的意图了。
听这话里的意思,这是下了逐客令了。
刘赫有些哭笑不得道:“你今天叫我来,就为了这件事?”
郭家家主笑着一点头,“这点小事,还劳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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