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眼前这个穿着打扮只能算作一般的俊朗书生,薛隘同样没有放在眼里,直接从怀中掏出一锭银子,抛了过去,“拿了银子,赶紧回答我的问题。”
俊朗书生接过银子,拿在手里,马上两眼放光,不住的点头,笑道:“好说,好说,我这就告诉公子,这洗心池究竟是怎么个洗法。”
薛隘不屑的嘴角一撇,斜眼看着俊朗书生,却见俊朗书生朝他招了招手。
薛隘皱了皱眉头,虽说有些不耐烦,可为了进入秣陵学宫,跟家里有个交代,只好耐着性子走了上去。
俊朗书生带着薛隘走到湖边,指了指湖水,“公子你看,湖底有块刻着心字的石头,只要将那块石头捞上来,便算在洗心池中洗过了。”
薛隘顺着俊朗书生所指的方向望去,湖水清澈,一眼便可见底,可他看了半天,也没有见到俊朗书生所说的什么刻着心字的石头。
“哎,你说的那块石头,到底在哪呢?我怎么什么也看不见?”薛隘弯着腰不断在湖底找寻着,头也不抬的问道。
站在薛隘背后的俊朗书生一脸坏笑,上前就是一脚,“岸上看不着,你就给我下去找吧!”
看着在水中拼命挣扎的薛隘,其他人全都愣在当场。
“救命!救……救命!我……不会水!”薛隘的手脚不断的在水中扑腾,可仍是阻止不了沉下去的趋势。
人群中走出几人,想要伸出援手,却被那俊朗书生一挥手给拦了下来。
“谁要是救他,就跟他的下场一样。”俊朗书生斜眼扫视着湖畔的数千学子,“你们要是不服,可以一起上,把我给扔下去,不过只怕,你们还没那个本事。”
一名眉目清秀的学子从人群中走出,大声呵斥道:“我们是来求学的,即便你是学宫的人,也不能这般肆意欺凌别人!”
“肆意欺凌?”俊朗书生不屑的一撇嘴,“刚才他问我话的时候,你们可都亲眼看见,亲耳听见了,他对别人,可有一丝一毫的尊重?你还有脸上前替他说话,你们的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那名学子被说得哑口无言,只得低下头去。
俊朗书生没再搭理他,而是往湖畔一蹲,看着薛隘在水里扑腾。
眼见薛隘的动作越来越小,又有一名消瘦学子走上前来,施了一礼,十分恭敬的说道:“这位公子,他虽有错,可罪不至死,不如先把人救上来,再让他向你陪个不是,你看可好?”
“我不要他向我陪不是,”俊朗书生连头都没回,“我就是要让他死。”
消瘦学子皱了皱眉,沉声道:“公子若是这么说,可就有些不近人情了,难道只因为他一时冲撞了你,你便一定要致他于死地么?”
俊朗书生站起身,上下打量了消瘦学子一番,说道:“说你们这帮人的书都独到狗肚子里去了,还真是一点都没冤枉你们。今天我就教你们点做人的道理。他今天可以对我不尊重,明天也可以对你、对他,对天下人都不尊重。一个不尊重别人的人,自然不会把别人的性命放在眼里。你们都是读书人,走出这座秣陵学宫,穿上一身官服,摇身一变,就成了官老爷。像他这种人,当了官肯定不会拿百姓当回事,在这种世道,十有八九还会干那草菅人命的勾当。你说这样的人,杀了他,冤么?”
“这……”消瘦学子思量许久,终于还是没能找到什么合适的说辞。
俊朗书生看着水中的薛隘,平静道:“我今天将他扔进水里,除了要给他一个惩戒之外,还想提前给你们透个底。你们以前在哪里读书,怎样读书,我不知道,但有一点你们得做好准备,在这座秣陵学宫读书,有可能会死的。”
正文 第三百五十二章 不合格的师父
俊朗书生回过头,扫视了露出惊愕神情的学子们一圈,“读书不是为了光宗耀祖,更不是为了升官发财,读书,是让自己比别人知道的更多,懂的更多,同时扛在肩上的责任也更多。我家乡有句话,叫做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死,自然也要死在天下人前面。如今天下苍生皆在水深火热当中,读书之人,又岂可躲在屋中,用几页书简挡在眼前,假装对这一切视而不见?”
俊朗书生猛地一指水中的薛隘,厉声道:“如今百姓就和水中之人一样,挣扎在深不见底的冰冷湖水之中,叫天不应,叫地不灵,无人可依靠,更无人上前搭救,甚至死后连个收尸的人都没有。我想问问你们这些读书人,难道百姓死得,他就死不得?你们这些读书人就死不得?你们的命是命,百姓的命就不是命吗!”
许久无人应声,俊朗书生深吸一口气,缓缓呼出,平复了一下心境,声音沙哑道:“我说这些,是想要告诉你们,这里到底是个什么地方。从这里走出去的人,就是要将天下苍生从那冰冷的湖水中拯救出来,如果天下再有一人死在那片湖水之中,就只有一种可能,从这里走出去的人,都已经死了,这,就是秣陵学宫。”
数千学子沉默片刻,不约而同的端正衣衫,向那俊朗书生,默默的深施了一礼,久久不肯起身。
俊朗书生的脸上,露出一丝欣慰笑意,他转头看向水中的薛隘,却忽然又是那副开始时的不羁神情,坏笑道:“行了,水里的那个,别扑腾了,那水还没你腰深呢。”
学子闻声全都侧目望去,果然见到薛隘在停止挣扎之后,缓缓从水中站起,而水面只是将将没到他的大腿根而已。
毕竟还是一群年轻人,看到这副有些滑稽的情景,人群中顿时发出一阵笑声。
“你们所有人,全都给我下去,不泡够半个时辰,谁也不许上来。”俊朗书生说罢,头也不回的大步而去。
不知是俊朗书生刚刚那番话的缘故,还是此时的太阳已是徐徐升起,这一次学子们没有丝毫的犹豫,脱下鞋袜和外衫,争先恐后的全都跳入了湖中。
秣陵学宫,洗心池内,伴着凛冽的秋风,数千学子浸泡在冰冷的湖水之中,虽已是冻得瑟瑟发抖,眼神却分外炙热。
半个时辰之后,独自坐在学宫讲学堂大殿的赵家家主,看着一身华服缓缓走进来的刘赫,笑容慈祥。
“你说这堂课需要半个时辰,眼下时辰已到,难道所有人都被你拒之门外了么?”赵家家主扫视着空荡荡的大殿,仍是笑着问道。
刘赫苦笑着摇了摇头,“看来我真是不适合当人家的师父,这是我在秣陵学宫的第一课,也是最后的一课。我是已经尽力了,他们能不能明白其中的道理,能明白多少,就只能看他们自己了。”
赵家家主气定神闲道:“你先别急着盖棺定论,你到底适不适合当别人的师父,现在评断还为时过早。这些年来,我见过的读书人也有不少,真正明白事理的,都不是在书中读来,而是在外面学到的。”
刘赫笑道:“赵大祭酒的意思是,没准我这旁门左道的路子,反倒能歪打正着,教出几个明白人?”
赵家家主手捻长须,笑而不语。
刘赫也没再多问,起身一拜,便径直离开了大殿。
他想的很清楚,既然请来了这位天下第一的读书人,就绝不会插手任何学宫的事务,而现在,也该是他消失的时候了。
赵家家主看着远去的刘赫,脸上笑意不减,口中轻念了一句。
“来的越迟,想的越透。”
一个时辰之后,所有学子进入秣陵学宫讲学堂大殿,衣衫湿透的他们,全在四下找寻那个俊朗书生的行踪,却是最终无果。
秣陵学宫的洗心池,却从这天起,名扬天下。
每年到了学宫落成的庆典之日,都会有无数的学子跳入那池寒意沁骨的湖水当中,并且要足足泡上一个时辰。
这似乎成为了秣陵学宫一条不成文的规矩,无论是已在学宫求学多年的学子,还是当年入学的新生,无一例外,全都要在这一天,在那洗心池中泡足一个时辰。
这种自讨苦吃的举动,遭到了许多没有来过秣陵学宫的读书人的质疑,觉得这未免太过于浮于表面。
然而据那些曾经经历过洗心池的学子们说,那一个时辰,真的能想明白许多世间的道理,正如洗涤了心灵,宛若重生一般。
这两种声音一直在天下读书人中此起彼伏,争议不断,直到若干年后,一个被天下公认的大奸大恶之人,在洗心池经过一番洗礼之后,从此放下屠刀,不再作恶,所有对于洗心池的质疑,才至此烟消云散。
讲学堂大殿之内,数千学子围拢在温暖的炉火旁,聚精会神的听着那位秣陵学宫的大祭酒,亲自为他们传授的第一课。
“你们可知,为何要让你们在山下逗留几日,再让你们上山?”面容慈祥的赵家家主朗声问道。
“可是想让我们懂得求学之路的艰辛?”一个坐在近前的年轻学子,壮着胆说道。
赵家家主朝他赞许的点了点头,“说的很好,不过,这只是其一。其二,你们在山下,住了流民所住的窝棚,百姓疾苦,你们应该也已经尝到了。其三,这些日子以来的朝夕相处,你们应该也有了几个志同道合的朋友,等一会回到学舍,就按照你们上山时结伴而行的队伍来决定你们房间的分配,这可省去了咱们学宫不少的麻烦啊。”
赵家家主的诙谐的话语,顿时惹来学子们的一阵哄笑,大殿中的气氛,也比开始时轻松了许多。
“让你们品尝百姓疾苦,是为了让你们抛下书简,走出学堂,用自己的双眼看一看外面的样子。给你们时间结识新的朋友,是为了让你们懂得,人与人之间,要相互信任,相互扶持的道理。至于外面的那座洗心池……”
正文 第三百五十三章 争夺汉中
听闻赵家家主提到那座洗心池,所有人当即竖起了耳朵,想听听这位天下第一读书人如何评价。
“洗心池只是一池再寻常不过的湖水,能否做到真正的洗心,在于你们自己。”
虽然谁都懂得这个道理,可亲耳听到这句话从赵家家主的口中说出来,这些学子们还是露出了一丝失望的神情。
“洗心池虽然没有它字面上的奇效,可当你们以此为目的,真正踏进去的那一刻,便已经开始了洗涤自己心灵的过程。若不是怀抱一颗忧国忧民之心,又怎能抵挡那刺骨的寒意?刚刚那一个时辰心中所想的,想必你们此生都会铭记于心,这便是洗心池的意义所在。”
大殿之内,寂静无声,所有学子都陷入了沉思,眼神中的光芒,渐渐清晰。
“哎,看来跟赵大祭酒比起来,我还真不是块教书的料。”坐在大殿屋脊上的刘赫,听着赵家家主这段丝丝入扣的循序善诱,自嘲的一笑,身形一闪,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自从入主益州之后,刘璋的残留势力,已经被刘赫和诸葛亮联手扫平殆尽,如今整个益州地界,皆是上下一心,一片风平浪静的景象。
虽说知道这种平静的背后,必然会有暗流涌动,但对于刘赫来说,表面上的一团和气,总归要比拿到台面上来的争执要好的多,至少可以让那些百姓看到,益州易主之后,以前的太平日子还在,他们便不会兴起太大的波澜。
眼见益州的政治形势日益稳固,秣陵学宫的运行也进入了正轨,刘赫便将精力投入了下一件大事上,攻取汉中。
汉中是个神奇的地方,割据于此的张鲁,他的统治,靠的不是拳头硬,而是那个名满天下的五斗米教。
别看五斗米教的这个名字不怎么威风,却在汉中一地有着极为悠久的历史,汉中一地的百姓,几乎全都是五斗米教的教众,而张鲁,则更是根红苗正的五斗米教第三代教主。
上一代教主张衡是他爹,上上代教主,也就是五斗米教的创始者张道陵张天师是他爷爷,这种家中代代相传的权力更迭,让他在五斗米教中的地位已是无人可撼动。
一个割据一方的军阀,同时还是当地最深入人心的宗教组织的教主,张鲁在汉中的统治,可谓是固若金汤,除非一举将张鲁的势力全部歼灭,否则只要张鲁振臂一呼,汉中的百姓便会揭竿而起,管你是谁,抄起家伙就和你干。
可是让张鲁万万没想到的是,自己本来以为的不败之地,却忽然变得岌岌可危。
北边的曹操和南边的刘备,竟然在同一时间一起出兵,直奔他的汉中而来。
张鲁实在有些想不通,曹操和刘备都应该很清楚,就算他们实力再强,也很难在一时之间,将汉中一地收服,毕竟汉中的百姓可不认什么曹丞相,更不认什么刘皇叔,在他们眼里,就只有五斗米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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