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努力回忆了一下,顿觉不好意思:“我好像在餐厅里听着教皇大人的意见就那么睡着了……而且还做了个这么丢脸的梦……”
如此的自言自语,似乎被窗外的人听到了。
“你做了个什么梦?”有个声音在外面问道。
神经大条的星矢摸着后脑勺反射性地回答:“啊,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梦到教皇大人穿着比基尼……”
“是吗,”窗外的人说,“原来你居然看到我穿着比基尼……”
“咦?!!!”星矢大惊。
皇宫的寝室外有一条走廊,史昂正站在走廊的窗边和他说话呢!
星矢忙打开窗户,惊慌失措地解释:“不不不……这是误会!我啥都没看见!”
“无妨,其实我原以为你会看到更奇怪的东西,结果也不过如此。”
“哈……?”
一脸正直的教皇大人用正直的语气说着貌似不太正直的话,星矢半张着嘴,不知该说什么好。
皇宫外,星空灿烂。
隔了半晌,对方终于想到结束这尴尬的话题。
“星矢,还睡得着吗?”前教皇盯着夜空,虽是邀请,但他的语气不容拒绝,“如果睡不着的话,就和我聊聊吧,反正我也睡不着。”
“啊……哈……没想到教皇大人半夜三更会出现在窗边,吓了我一大跳呢,”星矢只得点头陪他聊天,“教皇大人是睡不着吗?”
“没错,”史昂立刻承认道,“睡觉的时候因为打了两个喷嚏而醒来,接着便再也睡不着了。”
“哎?”
这理由……
“在中国,打喷嚏是因为被人念叨。不知道现在这时候,是谁在说我呢?”
……
在草原上行进的加隆大大地打了两个喷嚏。
第六章、
有这样的一种传闻:若在熟睡之人耳边低语,便可令其轻信人言。
“无论是再强大的人或神,总有其弱点在。人在熟睡中毫无防备,因此最为脆弱……”史昂回头看了眼星矢,“你很困吗?”
“啊……是啊,真抱歉,”星矢努力揉着眼睛,“大概是半夜的缘故,眼睛涩得睁不开。”
“但是,星矢,从早上开始算起,你已经睡了将近二十四个小时了,就算如此,你还是觉得困吗?”
“对不起,教皇……”星矢一边揉着眼睛,一边诚恳地道歉,“对不起……”
“困顿感是所有人都会有的,你无须向我道歉。”
“不……还有别的事,”星矢把手放下了,“我把女神的圣衣弄丢了的事……”
“是吗?弄丢了啊……”
“正是这样的,”星矢低下头,“我把大家用生命交托给我的东西弄丢了……一想纱织小姐还生死未卜,我就无法沉下心安然睡觉……”
这个才十七的少年早早地就开始面对生死的抉择,他肩上所负担的大任比世上任何一个普通人一辈子的责任都要多、都要重。他可以忍受战斗的残酷,但于此年龄却要他背负如此的重任,的确是难为他了。
史昂扭头,向西方的天空颇有深意地望了一眼:“这么说来,你已经有很长时间没好好睡觉了吗?”
“是的,”星矢神色纠结,“困意令我感到羞耻!”
“这没有什么好羞耻的,星矢,”史昂淡淡地开导他,“你的责任感过重了,既然已经发生了,就算你再怎么自责也无补于事啊。”
“所以,我一直在想该怎么办……”星矢向这位前任教皇发问,“教皇,我……我应该怎么做才能弥补我的过错呢?纱织小姐会在哪里,您能知道吗?”
“女神的方位……我无论如何无法辨别,很抱歉,我的能力还未足以完全窥测天机,”史昂叹了口气,“丢失圣衣不是你的错,女神的圣衣与我们的没什么不同,一代代女神传承下的意志留在其中,被神所赋予神力的物什也就拥有了自己的神性。往好的方面来想吧,星矢,或许此刻,女神的圣衣正和女神在一起也说不定呢。”
说这样的话,顶多算是自我安慰吧,于那个孩子来说,是不是有点残忍了?
星矢的神色黯淡下去。如果现在能够提供线索,这个孩子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冲到女神的身边吧?
与……那个人很像呢……
或许他自己也没有发现,他一直固执地喊着女神人类的名字,而从未叫过她一声雅典娜……
这一点,也十分相似呢。
或许在这个少年心里,女神的分量早已超越了所谓的“感情”,而是一种能够支撑他走到现在的意念罢了。
当然,这种意念的源头无关神人之分,只是相信着而已。
相信着某个人,因为深信而发誓一定要守护自己的信念——这更是与信仰无关的感情。
天马座的圣斗士,每一世都守护在女神的身边啊……
史昂不知道初代的天马座是怎样的人,但他已看到了两任天马:性格有所不同,但信念大抵还是相似的。
如果说,女神将世人的责任背负到了自己的身上,那么这个少年,就是为分担女神的重任而存在的吧?
直至战斗到最后一刻,与女神一起,迈入死亡,进入下一个轮回……
没有尽头,这是个注定早逝的星座。
这个孩子才十七岁,他还尚未成年。尽管因为自身经历的缘故,表现出同龄人无法企及的成熟,但偶尔还是会显露出他稚气的一面,就像现在……
星矢打了个哈欠,他努力抑制着这种感觉,但不可否认,他又困了。
……就像现在,眼睁睁地看着他早早就死去吗?
红色的星光闪烁,深夜中,总是暗伏危机。
“还是困吗?”这回,史昂望了眼南方的天空,“不如,我来讲个故事如何?”
“讲故事?”星矢挠挠脑袋,他觉得这样只会越讲越困。
“是关于前代圣战的故事。”
星矢头一点,几欲睡去,却又在下一刻莫名地清醒过来。
“这个故事的起源早在圣战之前……或者说,当它开始时,圣战也就已经悄悄打响了,”史昂思索了一阵,“很久以前……在某个地方有个十分和善且公正的人。这个人或许是从小就蒙善神的眷顾,所有与他相处过的人都赞美他,也找不出他身上一丝一毫的缺点。”
哪里会有那样的人呀——星矢的心里犯着嘀咕。
“他受到那个地方所有人的爱戴和支持,也因此,年纪轻轻就几乎身居高位……”史昂的笑容一僵,“只差一点而已,我从没认真地去了解他的痛苦,更未曾察觉他的异样。”
未曾察觉,他在睡梦中被恶魔附身的事实。
……
这世上从来就没有完美的人,哪怕他被世人赞颂的美德包围。
被美德包围的同时,也被周遭的目光束缚了。
双子座的圣衣上有两张脸,而在加隆的眼中,久而久之,身着双子座圣衣的撒加也有了两张脸:一张可以显于人前,一张只能隐于人后。
这世上从来就没有完美的人,只有因众人的希望而被赋予了“完美”之名、却被囚于他人口舌中的傀儡。
世人希望出现这样的人,但加隆不希望,他更不想看到这样的人会是他的亲哥哥。
“撒加,你真虚伪!”
加隆站在一边,盯着幻象中的自己——正嚣张地朝撒加冷笑。
有什么办法呢?他既然已是恶魔之子,才不会害怕什么人的口舌!他加隆想要的东西,就不会因为这与那的顾忌而犹犹豫豫、推三阻四——想要就是想要,只要一句话,什么不能说出口的?
幻象中的撒加没有应对,这是自然的——熟睡中的撒加,对自己的弟弟毫无防备之心。
就是这样,无所畏惧的加隆,却只敢在熟睡的撒加耳边低语。
也只有这时,撒加才肯真正聆听弟弟的心声。
听说,只要在熟睡之人耳边低语,便可令其轻信人言。
这个年纪的加隆没有什么庞大的野心,如果硬说是有,那他的野心也不过是维系在撒加的野心之上罢了。
“为什么不面对你的真心呢?”幻象的加隆说,“你明明拥有这样的力量!得到教皇之位,君临天下,才能贯彻你所希望看到的正义啊!”
“我只是想让你自由而已……”真实的加隆悲哀地盯着床上的撒加,如此说道。
他不明白,硬生生克制自己的欲望,对自己有什么好处?就算是被称为“神之子”,在这个时代,他们也不过是凡人罢了。
凡人总有欲望的吧?彻底回避自己的欲望的人,才是真正可怕的人啊!
只要肯面对自己的欲望就好了,这样的话,撒加会活得更轻松吧?
幻象消失了,与之一起消失的是撒加的影像。很远,也很近,无法触及。无论他是活着的还是死去的,加隆都无法触及到那个人的真正的想法。
——那件被诅咒圣衣啊……
——听说双子座的圣衣附着着恶魔呢……
——这一代,又有谁会成为圣衣的祭品呢?
闪耀着金色光芒的圣衣降临在他们俩的面前,那个家伙就在周遭的窃窃私语中挡在了自己身前。
“此刻,我就是双子座的黄金圣斗士,”撒加向教皇半跪下,“我将以我的生命,效忠女神!”
——明明都大不了他几分钟啊!
就是这个大不了他几分钟的兄长替他挡下了无数的是非,接着便亲手将他送进了牢笼……
肩膀一沉,拉达曼提斯猛地一拍,加隆清醒了不少。
“如果有一方沉迷在幻象中,就像这样,把对方唤醒。”拉达曼提斯走在加隆之前,背影挺拔而有力。
缓缓收回停留在幻象消失处的目光,加隆垂下眼帘,继而轻叹一声,耸了耸肩。
“如果两个都沉迷其中了呢?”
“那就死在这里,别无选择!”
……
如同睡梦一样的幻象,甜蜜而危险……
“星矢,不要睡着,”史昂唤醒星矢,“如若一旦睡下,就会再也醒不来了。”
——对吗?残忍的神明啊……
第七章、
梦境中,理智往往没那么重要。一切都只要随心好了,似乎在梦幻中,无论做什么都是可以的……
只要这么想着,好像现实也不重要了吧?
既然现实残酷得无法面对,就让梦境成真吧——只是个小小的愿望而已。
那么,现在又回到了原点。
起风了。伸出手,指尖就可以触及到风的走向。
“是这里吗?”纱织目视前方,那里明明什么都没有。
花与云的颜色映入眼中,红得就像要从眼角滴下来。
无论如何都无法再闭上眼睛了。
白站在不远处,在肆放的花雨中微笑着劝道:“睁开眼睛的话,就会看到现实哟。”
“那就看见好了!”纱织坚定地目视前方,“我只相信真实的东西!”
就算闭上眼,就算沉湎于过去,对于未来的改变也无补于事啊!
举起手中的神杖,向那个地方挥去,划开一片花雨……
这个被彼岸花充塞的小小的空间,裂开了一道口子——虚空之外,虚空中浩瀚的星光昭示着诸神的对这片世界的掌控!
然而无法突破,无形的墙仍挡着纱织,把她困在这个地方。
“花败了啊……”白惋惜道。
无数的花瓣如同在宣泄自己的生命一般,由地面而起,用力地涌向空中!
从地平线的那端,一点一点的,红色在消失了。
“我要见哈迪斯!”纱织将神杖指向白,“他的一意孤行只是在违背贝瑟芬妮的愿望罢了!一次次地逃入梦中,那是懦夫!因为虚幻的梦而要大地上的人跟着他陪葬,更比懦夫还要无能百倍!我一定要阻止他!”
“阻止他?”白哂笑道,“凭什么?就凭一颗连我都无法杀死的善心?”
纱织的神杖稳稳地停在白的鼻尖前,但也仅仅止步于此,无法再向前分毫。
“的确,我无法伤害你,”纱织垂下眼帘,坦诚道,“我无法向一个活着的人动手,不可否认,披着战神之名的我,也是个懦夫。”
白一愣,她的眼中多了点东西:“你觉得……我是活着的吗?”
“难道不是吗?”
“如果可以的话,我也希望如此。”白退了一步,“我在圣域站立了无数年,第一次,有人说我是个活物……”
“你……在圣域?”纱织警觉道,“你究竟是谁?”
“是谁呢?你还不明白吗?”这个孩子幽幽冷笑道,“我一直与你一起存在着,自黑暗中,一直注视着你……”
“你……”
“不……不仅是你,”白指着自己的眼睛,“圣域的一切,也都能入我的眼中。”
“你知道羁绊是什么吗?就是这样的:你与贝瑟芬妮,贝瑟芬妮与哈迪斯,哈迪斯与你。同样的,那些人类也有与神相似的权利,他们的生命短暂,而我,则观看了他们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