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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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宋- 第50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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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来老幼妇孺,实为万全之策。”
  柔嘉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但如此一来,于邺国却未必是好事。”曹友闻却更加忧虑。
  柔嘉大奇:“这又是为何?”
  “周国人众虽少,若精勇而善战,则可称强敌。邺国人众虽多,然可战者寥寥。若三佛齐发难,其国主有中人之资,亦知要先朝谁下手。”
  曹友闻又急道:“县主,三佛齐阴怀不轨,不肯善罢甘休,乃是板上钉钉之事。只待他重整旗鼓,便要发难。然朝廷为顾大局,只得后发制人,故邺周两国,正是首当其冲。当务之急,是要尽快去往新邺城,营建城池,训练部族,大张声势。我若部伍齐整,声势浩大,三佛齐不知我虚实,为各个击破,以免腹背受敌,必然欺周国人寡,倾国而先攻之,然后再兴师攻邺。以在下所见,三佛齐若要攻周,难免一口咬在硬骨头上,到时候他攻之不下,进退两难,邺国再兴兵蹑其后,击其虚弱,则大事可定。然若令三佛齐觑出邺国虚实,举兵先攻我,则只恐邺国有国亡族灭之忧。”
  “这……”柔嘉听曹友闻说得似乎句句在理,但她又始终觉得他不过是个商人,总不过宗泽可信,心里一时也难以判断,不免犹疑道:“此事宗将军又如何看法?你既有此想法,为何不去找我爹爹说?”
  “宗将军如何看法,在下却不得而知。”曹友闻冷笑道,“只不过当此之时,县主以为这些话,在下去与邺国公说能有何用处?恕在下直言,如今邺国上下,唯有县主能鼓舞众心。”
  柔嘉听他直斥父兄之非,心里甚觉恼怒,但想想亦难以反驳,只得忍了这口气,不快道:“你既非邺国子民,又如此看不起邺国,为何还一直追随不去?你舍不得那三十年的市舶务么?较之我父兄,我同样亦什么也没做。”
  但曹友闻却毫无收敛之意,直言道:“县主莫恼。如今既到了新州,有些事亦不必隐瞒县主,在下若非是受石相所托,以邺国这等模样,早已弃之而去。县主以为我若能借给周国兵甲助他立国,他家会舍得不三十年的市舶务么?县主以为自己什么也没做,然邺国府上上下下,除了县主,无不叫人失望。唯有县主虽遇挫折,仍然坚韧不折,对于部众来说,只有追随这样的主公,才能感觉到希望。县主不知下人的议论,无论是禁军、厢军将士、工匠,还是他们的家属,或是招募的部众、水手,个个都在议论,若是县主是男子,彼辈必将拥立县主为主。县主以为此辈追随邺国公来此异域海外,纵非心甘情愿,难道便不想图个富贵荣华么?人心如此,可没有人会愿意追随懦弱无能的主人,毫无希望的死在异国他乡。如今部众未散去逃亡,一则因身处异国,不知虚实,心中犹怀恐惧;一则便是县主还能叫他们看到一丝希望。”
  曹友闻这几天见着赵宗汉父子的窝囊样,想要甩手而去,偏偏却又不敢得罪了石越,可以说是憋了一肚子的闷气,此时一口气把心里话全说出来,真是痛快至极。
  但他说了这许多,柔嘉却只听到一句话,她瞪大了眼睛,望着曹友闻,问道:“你说你是石、石越派来的?”
  “这等事,在下岂敢乱说。只不过先前在国内,却不敢宣扬,恐招人中伤。石相因邺国处多事之地,恐邺国缺欠人才,才令在下前来相助。朝廷封建各国,其余诸侯,皆无大忧,惟邺、周两国堪虑。周国乃异姓,姑且不论,若是邺国这等宗亲之国,居然被夷人攻灭,石相的封建之策,难免将大受挫折。到时候前功尽弃,亦未可知。故邺国之存亡,亦非止关系县主一家之身家性命,亦关系封建之成败。”
  这些当然只是冠冕堂皇的理由,但曹友闻既不便大肆议论石越的私德,又怕招惹上这位出了名难缠的县主什么麻烦,只得虚晃一枪,悄然转移话题,“以今日之事看来,石相实是未卜先知。然事已至此,尤需县主担当责任。朝廷是绝不会允许邺国部众半道归国的,为邺国计,县主须得劝服邺国公,带领大伙尽快前往新邺城。在下数日前,已托人给作坊带信,所需兵甲器械,已着人运往新邺。待到了新邺,再设法多留宗将军一些时日,一则协助训练部众,一则借其威名,亦可震慑三佛齐。”
  “也罢。”柔嘉沉吟了良久,终于点头答应道:“我便去试试,看能否劝服我爹爹。”
  
  第八十五节
  
  占城国,新州。
  绍圣元年,闰二月,己丑日,周国船队到新州的第三天。此时,距离邺国部众抵达新州,已有半月之久。
  这天清早,新州港外,立起了两张告示。一张上面写的是汉字,一张用的则占城国使用的南天竺文字。两张告示的下方,都盖着大宋皇帝御赐的周国公之印。一个穿着宋朝禁军校尉服饰、浓眉大眼的壮年汉子,负手站在这告示之旁,四个兵士敲着铜锣,扯大嗓子喊道:“周国公招榜纳贤,过往客商、水手,无论华夷,不论贵贱贫富,欲要富贵荣华、子孙万代,皆过来看呵!过往客商水手,不论贵贱贫富……”这四个兵士喊得一阵,便有四个僧人大声用占城语跟着喊一遍。很快,告示榜边,便吸引了两三百人众围观。
  那校尉瞅见人已差不多了,朝兵士打个眼色,那兵士又敲了一遍锣,扯着嗓子让众人安静下来。便见那校尉上前一步,朝众人做了个团团揖,然后扫视众人一眼,高声道:“在下柴若讷,乃周世宗之后,大宋崇义公,大宋皇帝钦封周国公、权知周国军国事。”
  围观众人再也想不到,眼前的这个“宋朝校尉”,竟然是周国公柴若讷本人,人群中顿时传出一片惊讶的感叹声,几乎将一个僧人通译的话声都掩盖掉了。那僧人只得又大声翻译了一遍,便听到人群中又传出几声惊叫声。但慢慢的,众人很快意识到面前之人的身份,眼神之中,纷纷带上了一丝敬畏。
  柴若讷环视众人一眼,待众人重新安静下来,方又抱拳道:“大宋封建诸侯,此事诸位当已知晓,柴某此番前往封国,途经占城,蒙占城王殷勤款待,又许我周国在此招贤纳士,实是感激不尽。我周国之封地,便在金州镇海侯封国与蕃国监篦国之间,这招贤榜下,各有一张地图,上面明白画出我周国之封地疆域,诸位待会可以仔细看清,休要记岔。我周国之都城,暂定为南邑,其详细位置,榜上地图,亦标得清晰。因封邦建国,诸事草创,新州虽好,柴某亦无暇久留,招贤之后,明日一早,便要放洋出海,或有言之不尽之处,诸位记清了这地图,日后可来南邑,柴某当扫塌相候,再与诸位细说。又或是往来贸易,我南邑亦有港口,可供诸位歇脚,若是市舶务招待不周,官吏欺善侮生,又或是不幸遭遇风浪盗贼,有何要我周国相助之事,诸位皆可径来找我,无论是汉是夷,周国皆一视同仁,定让诸位宾至如归!”
  柴若讷说完,不待僧人通译,底下早已欢声雷动。这围观之众,大抵都是海商、水手,众人虽早都听说了封建之事,但往占城、金州这一条航线上,却还只有两个诸侯,众人中很少有人亲眼见过诸侯们的风采。邺国公赵宗泽是天潢贵胄,众人虽然好奇,但他到了新州后,深居简出,除非是大海商、占城的达官贵人,根本难得一见。如今一个周国公如此朴素的出现在他们面前,像个说书卖唱之人一样与他们说话,而且当众发誓要保护他们的利益,便算明知他只是许个空诺,众人亦难免要大感亲切。
  在场的其余各国海客,也等不及僧人通译,纷纷找相熟的宋商打听,然后互相转叙,众人听完,皆是又是惊讶,又是高兴。
  柴若讷静等众人再次安静下来,又耐心地等僧人再次用占城语说过一遍,方又说道:“今日柴某既在此立榜招贤,自当以诚为先。故我当先将其中艰难险阻之处,说在前头。我周国一切草创,算得上是白手起家,在封国之内,有不服之番部,封国之外,有叵测之强邻!城池房屋需要一砖一石去建造,粮食衣服需要亲手去开垦耕织!柴某更非有千万金帛,可以赏诸位之功,酬诸位之劳。”
  “但柴某能向诸位保证,我周国之官爵,任贤能而不任亲,有多大本事做多大官,有多大功劳,封多高的爵,纵是柴某的亲生子女,若无功劳,亦不得享富贵!”
  “我周国之内,功必赏,过必罚,自柴某以下,绝不徇私!”
  “柴某虽无金帛之赏,但我周国之内,所征服之土地人民,当与诸君共之,所掠夺之财帛子女,亦与诸君共之!凡我周国之土地、人民、财帛,皆按功劳分配。”
  “诸君之中,若有人因周国而死,君之父母,便是我柴若讷之父母,君之子女,便是我柴若讷之子女,君之族人,便是我柴若讷之族人!只要柴某有饭吃,有衣穿,便断不叫他们忍受饥寒!”
  “诸君之中,若有人自己已有部众,只要愿意臣服我周国,你用自己的部众征服一座城,柴某便封你为城主、下卿;征服一个县,柴某便封你为县伯、中卿;征服一个郡,柴某便封你为郡侯、上卿!”
  “凡我周国之郡侯、县伯、城主,只要是凭自己的本事,率自己的部众打下来的,那么,只要每年上缴贡物,征伐时听从征调,派遣质子,君等便可按自己的心意,治理自己的领地,除此三项以外,柴家绝不干涉其他之事。只要君等肯世世代代为周臣,便可以世世代代享有这封地!”
  “若君之部众,不足以独立。君率三人来奔,则柴某以君为伍长;率十人来奔,则以什长;率百人来奔,则为百夫长。柴某与君等,患难共之,富贵共之!”
  “若有遗世之贤者,愿屈就我周国。凡有一技之长,周国皆有君容身之地。善兵者可为将,知治国者可为相。善贾者有户部、太府之位以待之,善工者则有工部、将作监、军器监,善农者亦有司农寺。才堪为卿者则为卿,才足付以一县,则为县令,足付以一城者,则为城主……”
  “柴若讷疯了么?!”
  在离周国招贤榜不远的几株椰树下面,邺国公赵宗汉与他的长子赵仲珙、次子赵仲彩,都换了一身普通的黑袍,打扮成海商的模样。柔嘉亦换了男装,跟在赵宗汉的身后。
  他们的那个位置,可以清晰地听着周国公柴若讷的演讲,他们也可以很清楚地看到听众的欢呼雀跃,看见越来越多的人,有宋人,有大食人、高丽人、占城人……从海船上,从港口周围,涌向柴若讷。
  “他没有疯,非但没疯,而且是当世英杰。”赵宗汉轻轻叹了口气,回答着赵仲彩。
  在汴京的时候,他见过崇义公柴若讷,那个时候,柴若讷看起来像一个花瓶,他唯唯诺诺,谨慎小心。每当狩猎或是会见契丹使臣的时候,先帝经常会把他带在身边,而柴若讷总是会很小心的显示出他的一些天份来,当先帝谈论诗书儒经之时,他是少数能接得上话的皇亲国戚,他也能写一些并不算太差的应制诗。但除此以外,柴若讷再无显示过他其他的才能。
  在汴京的时候,虽然先帝曾经夸赞过柴若讷,但是赵宗汉是不以为然的。毕竟,论及文学、绘画,这方面赵宗汉在宗室里,亦是极有名的。
  但此时,他才明白,先帝看人的眼光远胜于己。
  如今的柴若讷,才是真正的柴若讷。当他可以尽情展翅高飞的时候,赵宗汉才知道此人远非自己能及其万一。
  他心里面,又是敬佩,又是羡慕。
  周国人数虽少,柴家虽穷,但是他们士气高昂,对未来充满希望。赵宗汉知道,在周国之内,也有职方馆的细作——朝廷对他们是不无防范之意的,所以宗泽才会对周国的事情了若指掌。据宗泽所说,他们不多的人众中,已有两成人得了各种各样的疾病,但连他们染病的人,也毫无沮丧之意。
  而这却是自己无论如何,也做不到的事情。
  赵宗汉知道所谓的请求归国是绝不可能被允许的事情;他心里也知道自己应当表现得乐观,有勇气,如此才能鼓舞众心。所有的道理,他都明白,但他照样被那场风暴、被丧子之痛击垮了。
  在占城国停留如此之久,无疑是在浪费时间与钱财,甚至是在自杀,但他依然自欺欺人的在占城请僧人给死去的儿子、女儿大做法事,每日接见、拜见占城的贵人。他只知道自欺欺人的拖延时间,试图让自己忘记将要面对的事情。
  甚至,若非十九娘一再苦苦相劝,他都不会出现在这里。
  “即便是去金州可能会死,但回大宋是死,留在占城亦是死,若左右是个死,女儿倒宁可死在金州!那样,纵是死了,也不给太祖、太宗丢脸。”
  赵宗汉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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