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蹙眉考虑了一阵,按下接通。
Matthew早上推门出去时目不斜视,仿佛没看到蹲靠在门旁的青峰。青峰一见他走出,急忙起身拦住:“他有没再和你联系?”
Matthew似乎不想说话,就要侧身离开,青峰只得再次挡住:“我打他电话,他一直不接。所以只能再来……他有没有再和你联系?”
Matthew离开未果,没好气地斜了青峰一眼:“我不记得阿Sir就可以随便扰民。现在的警曱察都那么闲的吗?连着几天大清早就过来……”
“对不起,”青峰的神情有点憔悴,“不过前天你说他和你通过一次电话,还说他在新加坡病了……”
Matthew耸耸肩:“是啊,反正我把自己知道的都告诉你了,现在跟你已经没什么好说的了。打架那件事我被盘问了一整晚,好不容易在警署帮你们遮掩过去。结果一个说飞不成还病了,一个就知道拿着个戒指来问他怎么样了!你是他的灾星吧大概,要不你自己数数,都连累了他多少次了?”
Matthew骂了一通,青峰也没有反驳,沉默了一阵才低声说:“我只想知道,他现在是不是还病得很厉害……”
“他说是普通发烧,不过让我也不要联系他了,”Matthew没好气地说完,“阿Sir,我也告诉你了,那箱子东西不是他的,是我的。他本来也不是gаy来的,为了让你心里好受点才那么说,结果现在却搞成这样……”
Matthew有些激动:“他那么重视首飞,你还喝醉了找他胡闹!我是你的话,根本就没脸再和他在一起!你如果良心发现就该离他远远……”
“我办不到。”
“你说什么?”Matthew以为自己听错了。
“我说我办不到,”青峰的神色有些痛苦,“他把戒指还给我,我知道他的意思,也知道不该再缠着他。这几天也想了很多。但还是办不到,”他认真地,缓慢地说道:“我不能把他交给别人。”
青峰说完之后,转身离开。
他要去见黄濑。
青峰想到一个可以求助的人。虽然刚说明来意,就碰了个钉子。
“不行。”高尾拒绝得直截了当。
“假护照对你有那么难吗?比找枪找子弹容易多了吧。”青峰不为所动。
“喂,我是为你好,”高尾的语调有些夸张,“你要当情圣,十万火急把我找出来,OK,不要忘了你现在只是保释,还有凶曱杀嫌疑,限制出境的!你说是为爱出逃,被查出来却是畏罪潜逃。黄濑病了,你着急,我也理解,有必要冒那么大风险,去新加坡见他吗?”
青峰叹了口气:“你不帮我就算了,我去找找其他门路……”
“你以为你这样去见他,他会高兴?你怎么不先打个电话问问?”
“他不接。”
“为什么?”高尾愕然。
“我做了很糟糕的事,他要分手……”
高尾一时说不出话,似乎找不出什么合适的句子安慰青峰,过了一会,才支支吾吾地说:“那,要不你们先冷静一段时间,也不急在一时,说起来,怎么不见你以前有这么死缠烂打过,都是说分手就和平分手了……何况,”高尾摇头,“难也不是难在护照本身,不管你用什么交通工具,都有查照风险,空路是最严的,肯定行不通,海路出入境也有关卡,最多只能私人船只,不过那些很不安全……”
青峰不耐烦:“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好吧,你不帮忙,那我靠自己……”
“你怎么靠自己?”
“我……我游过去!”青峰置气地说。
“什么?”高尾喊完,注意到茶餐厅其他食客向他投以不愉快的目光,才按捺了下来。想了一会,他拿出自己的手机翻找到一个号码,拨出。大约过了一分钟,电话被接通。
黄濑的话语间有些迟疑,似乎想不通高尾为何会联系他:“请问,是有什么要紧事吗?”
“黄濑,你听好,青峰就在我这里。你和他说一下……”
“抱歉,我现在不想……”
“如果你不跟他说话,他现在就去跳海,从香港游去新加坡,明天就上社会新闻,前O记探员,凶曱杀案嫌疑人保释期间畏罪潜逃……”
“我……”
“黄濑,说几句话,就可以挽救一个疯子,何乐而不为?对吧?”
黄濑不再作声,不知是否被说动,高尾趁机将电话塞到青峰手里,青峰接过,将话筒贴近耳边,感受到黄濑在电话那头细微的呼吸声。
过了一会,才听黄濑在那头说:“我不会见你的,所以,你不用游过来。”
看出气氛有些凝重,高尾起身去了洗手间,剩下青峰一个人坐在茶餐厅一角继续通话。
黄濑听青峰没有动静,便说:“如果没什么其他事,我先挂……”
“对不起。”
黄濑沉默了一会:“……为什么?”
“我……”
“如果是因为那晚的事……”黄濑的声音有点小,透露着病后的虚弱,却足够清晰,“那时候,你是醉了,我没醉。如果你有错,那我错得更多。我不是什么受害者,你不用觉得抱歉。”
“黄濑,不管你怎么想,我还是,必须向你道歉。”
黄濑苦笑:“辉Sir,你连道歉这种事,都要那么自把自为,听不进别人说的话吗?”
青峰没有正面回答,却只说:“我看到你留下的戒指……是我以为的那个意思吗?”
听到这句,黄濑一下抓紧了电话,这个问题他早有预计,肯定,抑或否定,事到临头,才发现依旧说不出分手两个字。
那么辛苦才得到,不想那么轻易就失去。
然而,感情毕竟不是一个人的事,这样一段看不到光明的同性恋情,若能悬崖勒马,对自己,对被自己拖下水的青峰,未尝不是一件好事。此时此刻,他的确感到疲惫。分开或放弃,仿佛就能获得解脱,变得轻松。
黄濑的沉默也成为一种答案。
青峰顿了顿,继续道:“我明白了,不过,有些事还是要告诉你,前几天,我有去找过你朋友,他告诉了我一些……说你本来不是gаy,是因为我……”
黄濑像是听到了荒谬的事情:“你是觉得,如果我一直是gаy,我的感情就廉价了吗?其实那晚我就明白了,在你眼里……”
青峰急忙打断他:“黄濑,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知道你现在很生气,不想和我说话……”
“我没有生气。”
“OK,你没有……”
“但我的确不想和你说话,”黄濑继续道,“我现在很累,我们可能在一起得太快,当时很多事也没想好,互相也不是很了解,相处起来才……”
“你一个人胡思乱想什么?”
“我没有胡思乱想。那天晚上你问了我那么多个问题,还记得吗?”黄濑笑了笑,“喜欢吃什么,什么血型,喜欢什么花……”
“记得。”
“我说,我最喜欢向日葵,你当时说,因为是金灿灿的,所以我才会喜欢,这句,也记得吗?”
“嗯。”
“其实,不是那样的,”黄濑慢慢地继续道,“不是那样的。之前我看过它的花语,说有坚持到底的意思,觉得它很努力,很执着,所以才会喜欢……不过就算是它,就算很努力,如果天空经常不放晴,天气总是很冷,就像现在,它还是开不了花的……再加上,运气也不怎么好,”说到这里,黄濑自嘲地笑了一下,接着说,“所以,我不怪你,也不生气。我只是,一个人坚持到现在,很累了……”
电话挂断之后,青峰没有再打来。
黄濑收好电话,走回自己的病房,慢慢躺好,裹紧被子。他不曾想过,新加坡的二月,会有如此寒冷。又或许,冷的并不是天气。
在这个没有暖意的时节,他刚刚选择了结束一段关系。正如青峰之前所说,一段荒唐的关系。
黄濑想,他是真的挺喜欢那种花的,就算坚持的意义只剩下坚持本身,也能心甘情愿,无怨无悔的样子。
但那并非全部的理由,全部的解释。
爱慕与光辉。
还有着这样美丽的花语,总让他想起那个人。
黄濑凉太爱着青峰大辉。
这是放在心底的秘密。
第33章 第 33 章
黄濑入院三天后彻底退了烧,当晚就申请了出院。
紧接着第二天黄濑和新加坡分公司的同事联络上,作为他们机组航线的代表,开始进行课程听讲。新加坡国际机场方面看来相当重视这次安保细则的落实,不但派了专员讲解,还在周五进行了大规模的安保演习,分别模拟了飞机降落起火,控制塔故障,以及劫机事件的发生。
黄濑在飞行员培训时曾对一些通讯代号,以及加密通讯频道的操作有过了解,但那毕竟是应付考试性质,这次他作为参观学员,实地感受了一次整个过程,才算有了些深切的体会。参与演习的部门也相当齐全,医疗救护车与巨大的消防车在宽阔的机场航站楼,飞行区之间进进出出,营造出真实的紧迫感。
课程讲解中也有提及新加坡警曱察与香港警曱察一贯的良好合作。“毕竟也算华人社会,处事模式有类似的地方,香港警务处处长和新加坡警曱察总监有直接对话渠道,再远些,像是到柬埔寨,缅甸那边,沟通起来难度就大很多了,数据库也不同步,要求追捕犯人的反应通常没那么及时。不过也难怪,那边的犯罪率比新加坡高多了,何况有金三角这块……”
黄濑正笔尖飞快做着笔记,忽然听到提及香港警曱察,笔速不由慢了下来。
半年前香港机场为了准备年度的安全演习,他曾作为闲置的新人被分派到机场警署讲了一次课,下课前想起机场安保科交待的任务,随口问有没人愿意参观小型飞机驾驶,然后青峰举了手。
驾驶当天天气情况很差,青峰却强烈要求跟着坐上去,接着他们被淋成落汤鸡……
“举什么手啊……”回想起这一切的开端,黄濑不由低声抱怨,“不举手不就没事了吗。”
“黄濑机师?”
“什么?”黄濑反应过来,讲解员已经走到他面前,黄濑不由不好意思,“抱歉,刚走神了。”
“没什么,”讲解员微笑道,“刚才我是问,作为香港来的飞行员,与香港机场特警队,也就是ASU有没有打过交道呢?”
黄濑想了想:“基本没有。我入职时间比较短。”
讲解员点点头:“听说他们每年都从一线警务人员中招募有经验的精英,以训练有素出名,应该是很多警务人员的向往……”
ASU的确有到机场警署进行招募宣讲,黄濑还记得那次是在他的讲课之前进行的。对比其他听得聚精会神的学员,青峰坐在后排听得兴趣缺缺,时不时哈欠连天,当时自己坐在讲台一侧看的清清楚楚,心想这个抄了自己牌的阿Sir只会装腔作势,半点上进心都没有,果真没救了。
想到这里,黄濑不由笑了出来。
“怎么了?”讲课员奇道。
“没什么,刚好想起一个警曱察朋友,对这些事好像没什么兴趣的……”
“警曱察朋友?交情应该很好吧。”
黄濑当然不会说好到上过床,只得说:“还行吧。”
自从那天的电话之后,青峰便没有再联系他。前几天黄濑习惯了青峰一来电就按掉,这些天突然没了动静,骤然有点不习惯。
不过既然分手了,也就这样了吧。
不知是不是外在条件给人造成的印象,黄濑以前交往过的女友,也常抱怨跟他在一起缺乏安全感。口里说着缺乏安全感,担心黄濑变心,自己的心思也跟着不安分起来。没多久黄濑看出对方还另有所好,而自己不过是外表出众,带出去很有面子的男友选项,便主动提出分手。而对方通常也是一说分手就没了动静:“说到底,像Kise你这样的人,怎么可能留得住。”
这种说法,仿佛变成了睿智大度的一方。
黄濑只得苦笑,心想你真的想留吗?
黄濑觉得,如果他曾有像爱青峰一样去爱过一个女人,那他一定会死缠烂打到底,甚至是毫无风度的那种,而绝不会去想,这死不放手的姿态是有多难看。
但对着青峰,他办不到。
不是不能,而是不该。
至于青峰会和哪个女人在一起,怎样的女人在一起,也无非是青峰的选择,他其实不必反应过激,多加置喙。
一周的讲解安排得相当充实,还包括了数个参观活动,黄濑投入当中,甚至开始觉得这趟飞行,对他而言不能说是一无所获。心思一集中,顿觉时间过得飞快。回航航班定在了周末下午,黄濑和在新加坡结识的朋友告别过后,一个人登上了飞机。
回到香港已是晚上八点多,这个时间估计很多同事都已经下班,黄濑走回工作站自己的办公位,准备放下一些文件资料再走,却意外地发现桌面上有几束鲜花,和一个蛋糕。
花束由粉百合搭配着太阳花,满天星点缀在四周。
黄濑看到花束的瞬间,曾有过那么一瞬间,青峰的名字在脑海中跳了出来。后来转念一想,青峰又怎么会做出这种事。他看上去就与这些无缘。
他应该不会在意鲜花的品种、香气、含义,也不会知道自己那些没有说出来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