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他人的无情,就如同对自己的绝情。
花满楼说不出话。
他被这种怕包围了。
他记得那种疼痛。
一旦触及便波及所有的痛。
此刻这种痛竟然要撕裂他们的友情。
他忽然开始抗拒这片黑暗。
他的眼睛竟看不见,他如何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他竟有些恨自己竟看不见,他竟看不见。
他竟想要睁开眼睛,看看陆小凤的脸,看看他的眼睛,看看他的一切,他第一次看不懂他的心,竟逼得他想要睁开眼,用他从来不奢望的事情,去证明一切都没有变。
这样的绝望之中,他难以言说。
他被绝望所迫。
他忽然道:“你呢,你会不会后悔?”
他问道:“若我们不能再成为朋友,你会不会后悔今日?”
即便如此绝望,他也从未否定他们的友情。
那是此生无二的友情!
但他仍如此痛心。
他与他,终究彼此要痛心一回。
陆小凤忽然笑了,他的四条眉毛都扬起来,却并非开心的笑。若不是伤心极了,谁会发出这样的笑?
他道:“不后悔。”
一霎那,他进入了他的身体。
花满楼痛的颤抖,被陆小凤紧紧抱住。
但连他自己都分不清,究竟是身体更痛,还是心痛更多。
只有痛,皆是痛。
身上都是汗水。
陆小凤却并非是让他痛。
他要做的并非是这些。
他悉心耕耘,要生出极乐的花朵。
他碰触他,轻轻的探索。缓慢的寻找。
花满楼却终是一句话也不说。额头上满是汗水。
他再不哼声。
任身体不由衷。
陆小凤的手撩拨触动,恍然已隔天际。
但他却探索着,在他数次之后,终于触到那处销魂所在。
花满楼只觉惊讶,竟不能自已,他短促的闷哼一声,不可置信。
陆小凤却发现了。
他终于知道自己该如何做。
他几乎再不偏移,直指所在。
花满楼再不能逃避。
他甚至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他几乎崩溃,但身体已经诚实的出卖了自己。
身体出卖灵魂。
便再难出逃。
他终于再也耐不住,他闭上眼,他将自己放回最初的黑暗,欢愉让他崩溃,让他享受从未有过的欢乐,又将他放入难以出逃的牢笼,他声音破碎,情热皆是伤口,他问道:“为什么……”
他不能动。
陆小凤听他迷离的问话,几乎不能再继续。
他的手忽然蒙上他的眼睛。
他虽然看不见,但仿佛能看穿他的心。
他拥着他,与他共入极乐之巅。
在灵魂飞升的那刻,陆小凤忽然点开他的穴道,紧紧将他拥在怀里,他将他的束缚解开,将所有约束都消除,将灵魂一同销毁。
苦竹的清香轻轻飘来,花满楼的嘴里却只有腥甜温热,那是陆小凤的血。他咬破他的肩,带着极痛苦的欢乐与极欢乐的痛苦。
他昏睡过去。
一切皆空。
第48章 归家
陆小凤望着花满楼。
他一动不动,像是一座雕像。
他已经穿上了那件新衣,他也为花满楼换上了干净整洁的衣服。
花满楼正在昏睡。
即便他不再昏睡,也很难醒过来。
因为他的穴道又被陆小凤点中。
雨已经停了。
空气混合着泥土与植物的芳香。
陆小凤正望着花满楼。
一动不动。
竹阿婆推开门,缓缓的走到陆小凤身边。
陆小凤没有回头。
竹阿婆道:“天快黑了。”
陆小凤道:“原来雨已经停了。”
竹阿婆不见客,但竹阿婆却走进了这间竹阁。
竹阿婆用手拂过额前垂下的几缕白发,又离着陆小凤近了半分。
她道:“你已经看了一个时辰了。”
陆小凤的眉毛轻轻一抬,随即道:“有时候时间真是太快。”
竹阿婆笑笑,道:“是啊,快到我经常忘了我现在已经是个老婆子了。”
陆小凤忽然走近花满楼,他的睡颜在他眼前又开始放大,眉梢,眼角,鼻梁,在他眼前更加的清晰。
他终究是有些眷恋。
他道:“阿婆觉得花七公子如何?”
竹阿婆笑道:“花公子是个心善的人,心善的人一定会有好报。”
每个人对善良的理解不同。
唐无曾说,人若太善良便总会吃些亏。
竹阿婆却说,心善的人一定会有好报。
陆小凤又道:“阿婆觉得我呢?”
竹阿婆却道:“陆小凤是个好心的人,好心的人一定会有很多麻烦。”
陆小凤笑了,他道:“明明我和花公子都是好心的人,为什么阿婆却说他有好报,我却一定会招惹麻烦?”
竹阿婆抖了抖自己的灰袍长袖,拍打两下,道:“难道陆小凤没有招惹过麻烦?”
陆小凤倒也无从辩驳,道:“麻烦多了其实也不算坏事。”
他虽是这样说着,眼睛却看着花满楼,一动不动。
竹阿婆道:“人在失去一样东西之前,总会连一眼也不想错过。”
陆小凤道:“人在失去了之后,就不应该再牵挂。”
竹阿婆道:“天黑了。”
陆小凤道:“我该走了。”
竹阿婆的竹子被雨后的清风吹过,发出风摇叶动的美妙之音。
竹阿婆道:“我忽然很想留下你。”
陆小凤笑了,他道:“竹阿婆竟然想留客?”
竹阿婆徐徐的走了两步,来到竹榻,轻轻的坐在花满楼身旁,她用衣袖轻轻的擦了擦花满楼的脸,像是一个看着自己孩子睡熟的母亲。
她道:“你知道,像我这样的老婆子,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任何人。要是有人来见我,我又怎么舍得让他们走。已经很久没有人陪我听竹子的声音了。”
陆小凤道:“其实阿婆想留的并不是人。”
竹阿婆道:“是什么?”
陆小凤道:“是下次能再见的人。”
竹阿婆笑了,她道:“人生一世,不过寥寥几十年,但天下间的人却有千万,能见一次便已经算是天缘。”
陆小凤道:“既然有了天缘,再多几次又有何难?”
竹阿婆道:“陆小凤总是个聪明的人。”
陆小凤却道:“但天下再没有比他更蠢的蠢蛋。”
他说着,忽然探下身,轻轻的将花满楼抱起。
他道:“我们走了。”
竹阿婆道:“蠢蛋不会做伤害自己的事。”
陆小凤笑道:“我更不会做。”
他将花满楼抱紧,步入渐晚的夜幕中。
花家的门口燃了一盏红灯笼。
红灯在夜幕中带着一种缥缈之感。
有些人看它觉得甜蜜喜悦,有些人看它觉得伤心黯然。
陆小凤越过前门。
他穿行数步,终于来到花满楼的卧房。
花满楼还在他的怀里。
他知道,他以后或许很难有机会再这样怀抱着他。
他分外轻柔。
他再不会这样做,也不愿这样做。
他的心有种舒缓却悲切的跳动。
这种情绪很短暂,他有太多的事要做,他并不是肆意的放大自己的情绪。
花平正等在花满楼的房里。
他想不到竟是陆小凤将花满楼怀抱了进来。
他呆立在当场。数刻才反应过来,急急的喊公子。
花满楼无声无息。
陆小凤道:“他只是被我点了穴道。”
他说着便将花满楼轻轻的放在他本来的床榻之上,眼睛却看在他身上。
花平道:“公子他……”
陆小凤道:“他没事,再过一个时辰,穴道便会自行解开。”
花平忽然发现花满楼的衣裳早已不是今晨那件,急问道:“为什么公子……公子的衣服……公子是不是受了什么伤?”
陆小凤并没有觉得无措,他很自然。
他看着花平,道:“他淋了雨,恐怕要低热几日,你记得给七公子多些散风解热的汤药喝着。”
花平忙点头。
他太焦急,便忽略了陆小凤的语气与早前已大不相同。
他向来不是这样冷静和气的性格。
他对花满楼也从来都是花兄花兄的自然亲近。
此刻他却已经不一样了。
花平忽然想起什么,他忙从怀里拿出一张纸,道:“公子那天留了话要交给陆大侠,花平一直收着。那日公子推算太过凶险,怕不能再相见,便皆言在此。不过公子与陆大侠已经相见,或许公子已经说与陆大侠了。”
陆小凤接过那张宣纸。
他的手忽然有些不能控制。
他的心跳忽然又变得很快。
他想知道,花满楼究竟留下了什么话要说给他。
他慢慢的舒展开宣纸,仿佛拿着一个九死一生后才得来的宝藏。
那张纸被打开,露出花满楼潇洒清俊的字迹。
一字一字,温柔却有力。
那纸上只有七个字。
陆小凤忽然觉得全身都在发热。
从心口到眼眶。
从手指到胸膛。
每一处能够呼吸的地方。皮肤,身躯。
继而便是一种灼热的痛。
一片冰心在玉壶。
即便花满楼并不知当初为何陆小凤要如此待他,即便他们的关系被有心人这样渲染传播,花满楼依然对陆小凤一片玉壶冰心。
在他以为的别离时刻,他只有这样一句话要讲与他。
千言万语,不过一句。
陆小凤如何看不懂?
他既看得懂,又如何不感动,如何不痛楚?
一片冰心在玉壶!
一片冰心在玉壶。
陆小凤忽然笑了。
他忽然也感受到了一种温柔的绝望。
他觉得他好像享有了世上绝无仅有的信任,同时又摧毁了一片洁净无瑕的温柔。
他如今已经碾碎了冰心,踏破了玉壶。
陆小凤将那张纸轻轻放入怀里。
他走到榻前,又一次看了一眼花满楼。
他忽然伸出手,轻轻触了一下他的脸。
有些烫。
有些凉。
不知是心间凉,还是手间烫。
他忽然觉得有些不舍。
但一种坚定忽然涌上了他的心头,他从未这样坚定过。
他此刻已经是这样的坚定,这样的从容。
他的脸上忽然扬起一个笑。
四条眉毛的笑。
一个坚定从容的陆小凤。
他的眼神却终究藏不住那一丝不舍。
一个人是不会在这样一个时刻隐藏自己的。
陆小凤更不会。
他心自由。
这时候,唯有自由。
他最后看了花满楼一眼。
便已足够。
门一下子被打开,却是气怒的声音传来,他喝道:“陆小凤!”
竟是花如令!
第49章 斩情丝
花如令推门而入。
他走到床前,手握住了花满楼的脉门。
他道:“你点了楼儿的穴道?”
陆小凤点点头,他此刻却有些波澜不惊,仿佛看不见花如令的表情,不管他面上是心焦还是恼怒,皆不能令陆小凤有所变动。
花如令没有解开花满楼的穴道。
他的手摸了摸花满楼的额头,温热发烫,有些低热。
他道:“花平,拿条温毛巾来。”
花平便出门。
花如令注视着沉睡的花满楼。
陆小凤则望了他们一眼,便扭过身。
他看向窗外。
花满楼睡着的时候尤其清润,此刻脸颊却有些微红,或许是低热令他变得有些病弱。
花如令拉过一条薄毯,轻轻与他盖上。
他并没有解开他的穴道。
花满楼穿了陆小凤为他换上的干爽衣裳,被薄毯一带,露出几许白皙的颈项。
花如令一下子惊了起来。
他轻轻一拉,那处红痕便越发的明显。
他道:“楼儿……”
表情却愈发的肃穆起来。
他起身,面色更加难看,他道:“陆小凤!你对楼儿……”
陆小凤似乎早知道他要这样问。
他淡然答道:“没错。的确是我。”
他说的甚至有些云淡风轻。
花如令想不到他竟如此,他强压情绪,沉声道:“为什么?”
陆小凤背对着他,并未转身,他的语气轻柔平静,却道:“花公子绝代风雅,伯父也知陆小凤爱极了天下美人,与七公子朝夕相处,又怎么会不爱。”
花如令大怒,不可置信道:“楼儿与你挚友相待,你竟这样欺辱他?!”
陆小凤道:“说不定花公子也并非想与我做朋友。”
花如令见他说得无羞无耻,一派自然轻浮,气火攻心,怒道:“陆小凤!我一直当你做正人君子,想不到你竟说出这种话来。枉楼儿对你一片诚挚之心,你却做出这样卑劣的事来!”
陆小凤忽然笑了。
他似乎从未这样笑过。
他笑道:“无论如何,他总归已经是我的人了。”
花如令喝道:“闭嘴!”
他简直不敢相信,站在他面前的人竟然是陆小凤!
这个人,绝不会是陆小凤!
但他又什么时候认错过人?
陆小凤什么时候变成了这般样子?
他不敢相信,他不能相信!
那么楼儿呢?
楼儿醒来该是何等伤心?
身体的痛苦可以痊愈,但被挚友背叛与伤害的感情,付出真情之后的欺凌,又如何能痊愈?
花如令简直心如刀绞,皆成愤怒。
陆小凤忽然道:“伯父便将七童托付给我,我总归不会伤害他。”
花如令已经气极,抑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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