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门吹雪道:“你如何知道是陆小凤?”
花满楼道:“他曾教我灵犀一指,其中点穴封脉的手法我又如何能不知。”
西门吹雪点点头。
他道:“好。”
花满楼此刻已知陆小凤无事。
他已救了自己三哥。
他并未来找花满楼。
若他猜的没错,陆小凤此刻应去找西门吹雪。
他的心思细密,旁人怎知。
他对陆小凤的了解,旁人更无法懂得。
而花满楼却有更多的事要做。
花如令还未归家。
还未归便绝不仅仅是还未归。
西门吹雪道:“花公子,保重。”
他不是一个离开时会作别的人,但此刻他对花满楼说了保重。
他亦感受到了花满楼此刻的不同。
并不是花满楼的人变了。
而是他的处境,已经大不相同。
一个不回小楼的花满楼,即便他与从前再一样,他也一定有太多的事让他不同。
花满楼自回花家便未归小楼。
绝不是因为流言蜚语。
花满楼并非一个逃避的人。
花满楼是个一直愿意去面对去解决的人。
他从不逃避问题。
也从不拒绝挑战。
但他一直如水如玉。
不了解他的人会觉他性情温和无争,了解他的人便知,他虽温和无争,却身有坚毅品格。越如此,他越包容。越坚强,他越平静。
西门吹雪与他不同,但西门吹雪也并非一个不懂花满楼的人。
花满楼一直在应对,应对问题,应对困境。
那么他此刻,应对的又是什么样的暗潮汹涌?
花满楼依然挂着淡淡的笑。
他道:“西门庄主保重。”
西门吹雪不再停留,他白衣一闪,已经离开此地。
第42章 玉佛珠
叶孤城并不是个爱多讲话的人。
事实上,他已经很久不再多说话。
纵使见了西门吹雪,他们也并没有更多的交流。
很多时候,心之间的交流,远比语言更令人神往。
但他身边的人是陆小凤,即使叶孤城不喜欢说话,陆小凤的问题也总不会停下来。
孙秀青已经做好了饭菜。
孙天乐在一旁翻跟头。
陆小凤指导着孙天乐,一边说往左一边说往右。
叶孤城则站在一旁。
他与西门吹雪有太多相似之处,但他们却又是那么不同。
孙秀青道:“天乐,别玩了,跟叔叔吃饭。”
陆小凤则笑道:“想不到天乐这么活泼,我以为他也不爱讲话。”
孙天乐开心道:“竟然有这么多叔叔陪我玩。”
陆小凤撇嘴道:“那位叔叔可是站着一动也不动,这也能叫陪你玩?”
孙天乐道:“不,他教我武功,以后要做我师父。”
叶孤城没有讲话,他脸上带着凛冽的气势,看起来师威大足。
陆小凤却非常惊讶,道:“叶孤城,你要做他的师父?”
叶孤城道:“几天后我就会走。”
看起来,他并没有体恤孙天乐,他说的简直毫不犹豫,足够伤透一个三岁小孩子的心。
孙天乐撇撇嘴,他听得懂,但他坚持道:“那你可不可以带着我。”他又看看他的娘亲,眼神里都是征询,问道:“娘亲,我可不可以跟着叔叔一起走?”
孙秀青笑了,她道:“叔叔还会再来,可天乐如果跟叔叔走,娘亲就找不到天乐了。”
孙天乐几乎要哭,一双眼睛里全是泪,就差要掉下来。
陆小凤一把抱起孙天乐,说道:“你这个师父呢,最大的本事就是欺负小孩子,天乐不要跟着他,伯父教你武功好不好?”
孙天乐却大哭起来。
陆小凤简直想不通,为什么他这话竟然让孙天乐这样伤心。
孙天乐从陆小凤怀里挣出来,几步便跑到叶孤城身边,他还小,个子还矮,他仰视着叶孤城,眼里全是泪,对着叶孤城伸出手臂。
叶孤城低下头。
他看着孙天乐。
孙天乐年幼可爱,生的眉清目秀,但他的眉眼总还带着西门吹雪的冷削,纵然他活泼有趣,但他五官上却十足的刻着他父亲的痕迹。
叶孤城低下身子,将孙天乐抱了起来。
孙天乐破涕为笑。
叶孤城用手轻轻擦了一下他的眼睛。
他的睫毛上挂着泪,沾湿了叶孤城的手掌。
但他的嘴角却扬起了开心的笑。
小孩子的心思最直接,也最容易满足。
陆小凤看着眼前这一幕,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孙秀青却轻轻的叹了一口气。
孙天乐问:“叔叔,你见过我爹爹吗?”
叶孤城点点头。
孙天乐说道:“爹爹是不是也像叔叔一样好?”
叶孤城看着他的眼睛,道:“是的。”
陆小凤忽然被这种气氛打动了。
他没由来的一阵感动。
他忽然想起了花满楼。
花满楼今后会不会有孩子?他的孩子会不会也缠着自己?
他先是一阵开心,却更是一阵心痛。
他忽然生出一种伤心,生出一种嫉妒,又生出一种酸楚。他为了不着边际的事情,忽然生出一种难以名状的失落与伤心。
他忽然又想,若自己呢,自己成婚,花满楼会祝福还是伤心?
他曾经与太多女人在一起,花满楼却永远笑对与他,与他赏花弹琴,对酒当歌。
他有没有对自己,有过哪怕一丝超越友情的牵绊?
陆小凤被这种痛苦包围了。
花满楼的毒依然没有解。
他有没有恨自己?
他们是不是终将连朋友都做不成?
他忽然想起那一夜,花满楼极痛之时,曾叫他的名字,唤他救我。
陆小凤锥心一痛。
他的旧伤并没有好全。
他的心痛之疾已然发作。
孙秀青看出不对,一手要搀了他,却见他的脸色都已发白。
叶孤城如何看不出,他轻放下孙天乐,飞身到陆小凤身边,一手轻按他脉门,才道:“你伤了心脉?”
陆小凤正自调息,并没有说话。
叶孤城将真气运在他太渊穴,徐徐前行,帮他调息。
陆小凤的脸上渐渐好起来。
叶孤城道:“是灵犀一指?是花满楼伤了你?”
陆小凤面色并未好全,却笑道:“是我自己。”
叶孤城道:“除了闫五更没有人能医的好你。”
陆小凤却淡淡道:“他已经医好了我。”
叶孤城放开他的手,道:“若医心脉,调养亦需半年,你怎么可能好的这样快。”
陆小凤道:“因为他想让我赶紧走,所以自然医的比往常快。”
叶孤城不是跟陆小凤打嘴仗的人。
但他依然道:“能医心的,只有人。”
他说的并不是闫五更。
陆小凤摇摇头。
他已经不能再多想。
他忽然道:“所以,你愿意当天乐的师父?”
他硬生生的偏转了话题。
叶孤城被他这种转变话题的能力折服。
他显然并没有做好准备。
他道:“学武功有时候并不是好事。”
陆小凤认真道:“的确。”
孙天乐正迷茫的看着他。
陆小凤对他诚恳道:“因为学了武功,刚才叔叔差点死了。学的越多,死的越快。”
孙天乐嘴角一撇,又要哭。
孙秀青一把抱起他,将他带回屋里吃饭。
叶孤城无奈的看着陆小凤。
陆小凤却笑了。
西门吹雪的孩子有时候也的确有趣。
比他父亲有趣的多。
他对叶孤城道:“我想问你一件事。”
叶孤城道:“好。”
陆小凤道:“你曾经进过云火流霞阵,并且拿走了一半密令?”
叶孤城点点头,说道:“没错。”
陆小凤问道:“究竟是什么密令,要藏在那里?”
叶孤城负手而立。
他没有说话。
陆小凤等着他回答。
叶孤城终于道:“你知道究竟是什么人要绑架西门吹雪的妻儿?”
陆小凤摇摇头。
叶孤城道:“我也并不确定。”
陆小凤道:“你有没有听说过顶天阁?”
叶孤城没有说话。
他已经许久没有出现在江湖上。
他手中已无剑。
叶孤城道:“你有没有怀疑过我?”
陆小凤瞧着他,道:“你希不希望我怀疑你?”
他们似乎正在试探,试探彼此的信任。
他们忽然笑起来。
陆小凤道:“我不会怀疑一个已经死了的人。”
叶孤城道:“即便是叶孤城?”
陆小凤道:“我相信了太多的人,为什么不肯相信叶孤城?”
叶孤城道:“你宁可相信一个曾经谋反的人?”
陆小凤道:“你还想谋第二次?”
叶孤城笑了。
他已经很久没有笑了。
叶孤城道:“若你当初在我身边,或许我的确会如此。”
陆小凤笑道:“可惜我没有西门吹雪的剑法,无法成为叶孤城命中的对手与朋友。”
叶孤城道:“西门吹雪是我的朋友?”
陆小凤反问道:“若不是朋友又是什么?”
叶孤城没有回答,风刮起了他的衣袂,飘飘欲仙。
叶孤城问道:“有些事情,由不得人。”
他问道:“如果要你做一个决断,你会怎样选择?”
陆小凤道:“要看是什么样的决断。”
叶孤城道:“忍痛与割爱,哪一样会好些?”
陆小凤低下头,他很少认认真真的思考,只要他认真起来,他就像另外一个人。
他道:“割爱。”
叶孤城忽然笑了。
他很少笑。
他笑起来,总让人觉得他心里已经想了太多,思了太深。
叶孤城道:“二十年前,江湖曾现一道江湖绝杀令。五族结盟,对抗武林各派高手,或比试或暗杀,共二十七位绝顶高手殒命于此。”
陆小凤惊道:“五家的高手竟杀了二十七位其他门派高手?”
叶孤城道:“不,是算上五家,共二十七位。”
陆小凤惊愕道:“为何?”
叶孤城道:“五家有时联手,杀一人便难防。后五家高手有杀戮中殒命有自尽而亡。”
陆小凤道:“为何要横生杀戮?”
叶孤城摇头,道:“若要解开其中奥秘,便要找到三串玉佛珠。”
陆小凤一惊,他知玉佛珠之事,霍休有一,花如令有一,巴山小顾有一,但巴山小顾的佛珠已丢失,如今只有花如令的玉佛珠还尚在。
叶孤城道:“当年我去寻的,便是五族结盟的密令,其中约定五族共盟,与各派高手相争,生死有命,若一人无妄,求家族平安。”
陆小凤道:“究竟是哪五大家族?”
叶孤城道:“我的密令只有一半,只有约,而无族盟。”
陆小凤道:“叶孤城也不知是哪几大家族?”
叶孤城笑道:“我不过想知约定内容,而并无关心纠结是谁合盟。”
陆小凤道:“我已猜出其中几族。”
叶孤城道:“或许并非几族这样简单。”
陆小凤道:“玉佛珠霍休有一,但霍休的产业曾一直是叶城主所有。”
叶孤城点头道:“的确,它曾为我所有,但玉佛珠已不在我手上。”
陆小凤道:“你知道在谁手上?”
叶孤城忽然抬起头,望向远处缥缈的天际,许久,他吟道:“黄河远上白云间,一片孤城万仞山。”
第43章 托心事
花平已经数夜见花满楼的灯燃亮了。
花满楼看不见。
他却燃着灯。
花平知道,七公子在等人。
每一天都可能会有人来,就如同每天都会有人离开。
花家公子已经有两人出事,皆在休养,花如令此刻亦不在,花家的重担皆数压在花满楼身上。
他却坚如柏松,定如云石。
花七温润,却并非单薄的温和,而是令所有人都宁神安定。他的力量何止只是温润这样简单?
花平站在门前,轻轻敲了敲他的门。
花满楼道:“进来吧。”
花平推开门,见花满楼正端坐在桌前,桌上放了几杯茶水。
花平道:“公子,已经子时,早些歇息才是。”
花满楼道:“花平,你来的正好,桌上第二杯茶,你尝尝看。”
花平走到桌前,之间杯中茶色红澄清亮,气味醇香,尝了一口,道:“七公子,是祁门红茶?”
花满楼点点头,道:“这杯茶有什么不同?”
花平仔细端详,并未觉出异样。
他道:“花平不知。”
花满楼道:“若是一般祁红,气味暖润香醇,尝起来一定也是温体生暖,你尝了这杯觉有什么不一样?”
花平看自然是没有问题,尝也只尝了一口,全然没有多想,经花满楼提点,忙又细细一闻,慢慢的品起来,如此数次,终于道:“公子,原来这茶并不是祁红,气味虽然香醇,却软腻,入口虽香,细品却有种玉兰花香。”
花满楼点头。
他似乎心有所想。
花平叹道:“果然,除了公子,别人怎样也不会分辨出来。”
花满楼却摇摇头。
他道:“是旁人在试探我。”
他叹了口气。
花平疑惑道:“试探公子?”
花满楼此刻已经无嗅无味。
若是从前的花满楼,要分辨这些不同,的确太过简单。但如今的花满楼,可以依靠的,唯有听觉、触觉与感觉。
花满楼轻轻一笑,这笑里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