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子冷笑道:“这好办,对方只有二三十人,咱们拿下这个营寨便是。”
吴邪颔首道:“那好,眼见此处没有援军,敌方人数也不多,咱们不如趁夜色选出几个高手拔了此寨,以免惊动对岸的哨探。”
二人商议妥当,便让大军在江岸边的树林里暂且休息,等到天黑再派出高手行动。
是夜,吴邪令潘子带队,领着二十名武林高手前往敌方营寨。先将值夜的哨兵放倒,再摸黑潜入各个营帐,不到半个时辰便将整个渡口的敌军尽数杀死。
消息传回,大军连夜进驻渡口。查看内中布置,方才确认这里竟只有区区三十几人把守,想来只做烽火警讯之用,而潘子等人下手十分利落,敌人并尚来得及将警讯发出。
吴邪犹不放心,另派出几队侦骑四处打探,发现附近数里之内能见到烽火的除了大江对岸,再无其他敌人。于是下令让众人休息一夜,次日选出擅长凫水的军士驾船下水,查看对岸情形。
胖子撮了一下牙花子,对吴邪笑道:“看来这升龙府的将军也不怎么高明,若是他真有进攻的志向就该多派人手夺下此渡口。就算拿下南岸便满意,也该将北岸渡口一并拿下,焚毁船只,也好妨碍官军渡江。”
吴邪摇头苦笑:“你是还嫌咱们这趟麻烦不够多么?若是敌方将领个个如你这般深谋远虑,倒霉的还不是你我?”
胖子哈哈一笑,装模作样地长叹一声,说道:“一恨囊空如洗,二恨佳人无眼,三恨难逢敌手,四恨天下无敌啊!”
吴邪也忍不住笑了出来,抬手在他背上拍了一记:“既然王大侠有这份本事心胸,这边我替你应付着,还请王大侠北上东夏国,替朝廷除了万奴王这个心腹大患,小弟自会上表为你请功,万里封侯如探囊取物。”
耳中听得“万奴王”三字,胖子忽地敛去笑容,正色道:“说到这个,有一事我憋在心中很久了,一直寻不到合适的时机与你详说,今日既然提起,咱们便开诚布公说个明白。过去的恩怨总归是江湖之事,那张道长帮着自己的父亲咱也无话可说,胖爷也仍认他这个朋友。此次东夏国犯我国家,万奴王我们都没见到,此事究竟如何暂且不提,若张道长真在贼子当中,胖爷我人认得他,我的刀可认不得他。到那时,小吴你要如何自处?”
吴邪面色一凝,张口正欲回答,胖子却大手一挥,止住他的话头。
“你先莫要急着回答,且想仔细了。这决非你一人之事,弄得不好,抄家灭族不说,他日史书之上遗臭万年,子子孙孙都不得安宁。”
这几句话虽粗,却是字字出自肺腑,吴邪一时语塞,呆呆地望着胖子,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自十年前长白山一别之后,张起灵就成了他心中一块无法言说的伤,他倾尽全力始终寻不到那人半分踪迹,甚至不确定那人是否还活着。倘若真如胖子所说,他已经回到了东夏国,那么他日战场上相见,吴邪不敢断言,到那时自己心中究竟会是愤怒多一些,还是欢喜多一些。他知道张起灵身世复杂,万奴王于他更有着数十年的养育之恩,然而毕竟立场不同,为了家国社稷,为了民族大义,自己是否有勇气与张起灵刀剑相向,在此刻的吴邪心中,并没有一个明晰的答案。
翌日一早,众人从渡口营寨中拖出两条小船,点出几个精通水性又常在这一带活动的军士和江湖侠客,乘舟入江前去打探对岸渡口的守备。
那张秃也跟了过来,却并未上船,只是凑到岸边向对岸眺望了一阵,回身对吴邪说道:“小三爷,我看营寨中船只有限,两千余人加上骡马辎重,没有半日是渡不完的。万一渡河之时被敌方发现,来个半渡而击,或是趁我们刚渡过去立足未稳时便来偷袭也是麻烦,你可有想好应对之道?”
吴邪也不多言,只淡淡回道:“且待哨探回来,知悉了对面布置再作打算。”
闻言张秃便不再问,只后退了半步站在他身后,与他一同望着白茫茫的江面出神。不多时,江风起了,有护卫劝吴邪进入营寨中等待,被他抬手挥退。只见他微蹙着眉心负手而立,衣袂袖角被风吹得猎猎飞扬,脸上神情令人捉摸不透。那张秃盯着他的背影看了片刻,眼神渐渐变得深邃起来。
约莫过了半日光景,派出的哨探划船回来,一上岸就来禀报,说是对岸约有六七百守军,步骑各半,似乎并无多少防备,半日观察也不见有侦骑进出,其中更有不少步军是西南僚人。
吴邪面色不变,微微颔首说道:“辛苦了,你们先去休息吧。”又令人将几个军中统领及在水边讨生活的江湖侠士传至身边。
众人听他将对岸情形说了一遍,一时都没了声响。
吴邪说道:“眼下最要紧的便是渡江,对岸守军兵力有限,难却难在咱们人数众多,要如何避免对方趁机突袭,各位有何良策?”
片刻之间又是一片鸦雀无声,就在吴邪正欲出声再问时,却听洞庭二十四坞的王老大说道:“某与几个兄弟皆熟水性,对此处地形也少多知晓一些。适才我们几个合计了一下,一夜之间大约可渡三百军士过去,若是不怕被敌方发现,要渡五百人也使得。”说完这话,此人脸上露出一副洋洋得意的神态,似是对自己及手下的驾船之术颇有信心。
话音刚落,他身边一名校尉却皱着眉头说了一句:“不妥。”
那王老大一听便急了,高声道:“这位将军,我们兄弟竭尽全力最多也只能渡五百人,若是这五百人加上同来的江湖好手仍不能杀得这些南蛮猴子屁滚尿流,堂堂天朝上国颜面何存?”
那校尉也不生气,微微一笑道:“某不过是一名校尉,先生抬举了。先生适才说的也不错,只给我三百精兵也能击溃那伙乌合之众,只是我部此次出行以勘察地形、侦查敌情、行动隐秘为要,便是败了这伙人,若是他们四散而逃,或是发出警讯,三五百人却是阻止不了。若是叛王大军得知此事,此处渡口便不能再用,更有甚者,若被叛王大军衔尾而行、夹击包围,便是某不在乎性命,吴大使却不能有分毫损伤,否则方才凝聚起来的西南民心、军心一溃,中原危矣。”说到此处,他的脸色也转为凝重。
听他这么一说,王老大面带惭愧,一拱手道:“是在下少了思量,将军见笑。”
吴邪转头对那王老大道:“王兄非是军旅出身,思虑不到也是人之常情,就连本官也未曾考虑得这么周详。”
王老大见吴邪为他缓颊,心中感激,便对他颔首示意,不再做声。
吴邪又转过头去问那校尉:“金校尉,胡将军夸你在他麾下用兵第一,你且为我参详一下,若要他处敌人不知觉的情况下攻破对岸渡口,当须多少人马、如何运用?”
金校尉正色道:“下官方才就一直在思量这个问题,依下官所想,总须步兵五百配合擅长轻功、射术的义士,方能使渡口叛军无法点起狼烟就被击溃。还需两百骑兵分作四队追杀溃兵,方能确保无漏网之鱼。这已是最小数目,刚才听王义士所言,恐怕一夜之间无论如何也无法做到。若无这般兵力,真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吴邪凝神思索片刻,又道:“若是如此,本官便有办法。金校尉,你与王老大先去挑选八百军士、三百马匹,精选精锐,若能擅长水性者优先,明天白天休息一日,夜间本官便将你们渡至对岸,待得到了对岸,所有军士便只听你一人号令,便宜行事。”
两边议事将佐心中虽有疑惑,但见吴邪说得这般爽快,也不好多问,便各自散开。
待众人散得差不多,早在一旁观瞧的胖子便凑了过来,小声问道:“吴大使,你这是又要出哪一招?”
吴邪笑道:“这一回,咱们来做曹操。”
胖子心思通透,略一思索便明白了内中深意,不由得也笑了起来:“你就不怕敌军也用火攻?”
吴邪手指江面:“你是诸葛武侯,且借个东风来给我看看?”
二人相视一笑,心中都有了计较。
回到营寨中,吴邪即刻令人至后方密林中砍伐树木,又从骡马之中挑选了十余匹较为羸弱的骡子,当场宰杀将皮剥下。于是这日晚间军士碗里便添了一道肉食,有人问起,只说是明日便要与叛军交锋,先以肉食犒飨诸军。
到得第二天午间,吴邪将几位首领叫至江边,将这大半日的成果展示给他们看。但见江面之上漂着两个巨大的竹筏,两侧各有一条渡船拖拽,每个竹筏四周还绑缚着数个皮囊。
吴邪指着这两个大竹筏说道:“这两个浮台皆由十数个竹筏结缚而成,周遭绑有骡子皮制成的气囊增加浮力,再由两条渡船脱拽。速度虽不如直接使用渡船来得快,胜在载量足够。水性较好的士兵可以坐在浮台外侧,轮番下水,倚靠气囊浮力泅水而过,如此一来更为辎重马匹省出些许空间。照估算看来,一个浮台连着两艘渡船,一趟能运送三百人连带战具,算上马匹,两部浮台一夜之间走上两趟应是绰绰有余。如今先麻烦王老大和手下的兄弟少载些士兵物资,尝试一番,好掌握水性。待得天色昏冥,便抓紧渡河,力求一战而定。”
那王老大应了声“是”,马上安排手下兄弟及一众军士携少量下水,因是白天不敢太过深入,只在北岸附近尝试一番,确保浮台安全无虞便退了回来,静候时机。
这一日过得风平浪静,对岸似乎并未发觉这里的动向。
吴邪与金校尉忙了半日,点齐人马,备好辎重,不等天黑便将队伍拉至江边整装待发。一旦夕阳西下,天色开始昏暗起来,第一批人马即刻登上浮台,由洞庭二十四坞几名好手驾船,悄无声息地往对岸渡去。
夜幕降临,厚厚的云层遮住了星月,四下里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只隐隐能听到江面上传来的水声。岸边众人屏息凝神静静等待,生怕错漏了任何一丝动静。
约莫过了两个时辰,已有几个军中统领难掩心中焦虑,开始不安地踱来踱去。吴邪只目不转睛看着前方,并不予理会。
又过了片刻,只见一道火光快速在对岸划过,吴邪如释重负,长出了一口气:“可算是到了。”他此刻心情正好,见周遭人等一片茫然,便开口解释道,“两岸相距甚远,消息难以递达,我怕中间出什么差错,故而特地和王老大约定了信号。将一只火把置入只有一面开口的匣中,一旦成功渡江便将匣口对着这边举火示意,我们便知第一批渡江已经成功。现下赶紧准备起来吧,差不多两个时辰后,王老大便会带着两个浮台回到这边,到时莫要手忙脚乱,耽误了时辰。”
众人得了号令,各自散开去做准备。
又过了两个时辰,水声渐渐大了起来,几个眼尖的将官望着江面说道:“有船,他们回来了。”
却有几个武林侠士面色一变,惊叫:“不好,若是我们能看到船影,渡江之时对岸恐也能看到,对面的将士怕是有危险!”
吴邪轻声笑道:“不妨,升龙府乃是边鄙穷荒之地,国中士兵一日能吃得两餐已属不易,更何况肉食,诸洞僚人更是不堪。人若无肉食则夜间不能视物,便是我这军中皆属精锐,夜间不能视物者也不在少数,更别说他们。”
说话之间,那边船只已然靠岸,众人无暇再议论,纷纷抢上船去,指望挣得早点渡过大江,好多些时间准备。
吴邪虽心忧战局,但毕竟是一军首脑,身边众人也不肯放他过去,只得留在江左,望着天色焦急徘徊。
本以为渡过江去的人马总要到天亮时方才动手,却不曾想这边还在算计何时能够编整出战,那边已隐约传来兵马厮杀之声。只是之前就有安排,为防敌人发出警讯皆不得举火,故而只听得对岸刀剑相击、马嘶人喊声声入耳,却不知战况究竟如何。
吴邪等人在黑暗中约莫听了两刻钟,厮杀打斗之声渐不可闻,心中甚为焦急。
倒是胖子宽慰他道:“吴大使莫急,依我看当是胜了。”
吴邪瞪了他一眼:“你说的倒是轻巧,怎知一定是赢了?”
胖子答道:“你想,我们这边趁夜突袭敌军,敌人只要能抽得空来必然点火示警,待到此时硝烟既熄,却不曾见到狼烟烽火,不出意外定是我军已大获全胜,且安心等着消息吧。”
听他这么一说,吴邪也觉得有理,便暂且按下性子。又见边上诸多士兵及江湖侠士惴惴不安,故意打了个呵欠,对胖子说道:“怎生如此之慢?王副使且在此处替本官犒赏胜归来的将士,本官自去帐中歇息一会儿。”
众人见吴邪如此淡定,心下便安定了不少,也有些说笑的心思了,开始你一句我一句地讨论起前方战事来。
果不其然,还未到天明,吴邪帐中便有兵丁来报,说是金校尉领军大获全胜,已然派人回来报功了。
吴邪心中一宽,也顾不得故作姿态,连忙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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