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亢龙伸了个懒腰,重重吐了口气,“啊——再活动一阵子,就可以速战速决了。”
银锁一声欢呼,跑出门去找阿曼来欺负。陆亢龙重新拿起搁在桌上的笔,笑道:“长这么大,还是这么皮。”
银锁找到阿曼的时候,阿曼正在屋里收拾东西,听见银锁进来,忙对她道:“少主少主!”
“大惊小怪的干什么?”
阿曼道:“方才有个小道消息传过来。”
“是什么?”
阿曼神秘兮兮把她拉到一边去,道:“靳老大家里有喜事。”
银锁奇道:“这当口有什么喜事?红喜事白喜事?”
“自然是红喜事。你猜猜是谁?”
“你叫我猜……莫非是阿靳?!这事水沉香不知道?!明尊慈悲父……这算什么事?”
阿曼一脸幸灾乐祸:“少主练功大计受阻,以后打算怎么办?”
银锁恶狠狠道:“那我就天天跟着你,看看你跟赫连一起都干什么腻歪事!”
阿曼这人伸头作死,银锁痛快砍了一刀,砍得她又羞红了脸,缩在一旁一句话也不敢乱说。
“怪不得小安这么骂她,水沉香简直是蠢透了……”她冷笑道,“我就知道阿靳才没有那么喜欢她。阿靳爱他叔叔的权势,以后还是靳家的掌门,何苦为了个没落部族的公主和自己过不去?”
她说得狠绝,半点虚假的情面也不肯留,实则是自己捅自己刀子,捅完之后,又自觉十分没出息,脾气上来了,又去找陆亢龙约架。陆亢龙欣然应允,结果发现上当受骗,分明是她又不知道在哪受了气,找他来当出气筒的。可惜圣教主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只得一边给她当出气筒,一边暗中责怪阿曼多半又提到了“大师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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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乐被关的几日里,陆亢龙倒是四处宴请城中豪强,整日酒席吃不停。银锁恐水沉香搅了陆亢龙辛苦设的局,阿靳要结婚的消息倒是半点没透露给她,不仅半点没透露给她,还天天跟着她,防止她听到一星半点的消息。
一日银锁回家,阿曼又慌慌张张跑过来,告诉她:“前方传来消息,日前靳老大知会谭老大来参加呼乐的公开处置大会,谭老大已经启程在路上了。教主命熊前辈不可对他动手,已将中下游的水路让了出来。”
“熊前辈?哦我竟忘了他,我还以为他被抓起来了。”
阿曼惊道:“少主不知吗?熊前辈在教主的支持下,已经有了三个船队。”
银锁哦了一声,“师父真是迅速,里面有多少事只怕我们还没从长安出发,他就已经计划好了。”
阿曼笑道:“教主向来神机妙算,实乃圣教之福。”
“师父这一趟把东西运到鄂州,冒得险实在太大了,定有事情瞒着我……你给我讲讲,这十几天你都干什么了?”
阿曼道:“说出来少主可不许取笑我。”
银锁笑道:“你都这样说了,必然是去找赫连找赫连找赫连,哈哈哈哈哈……”
阿曼红着脸道:“少主!”
银锁见阿曼生气,忙捂住嘴巴,道:“我不笑了我不笑了,你快告诉我赫连那里有什么情报了?”
阿曼道:“少主可知鄂州分坛?”
银锁奇道:“鄂州竟有分坛?”
阿曼压低了声音道:“连赫连也是前几日才知道,现下看少主竟是不知道,这事应该相当隐秘。”
银锁恍然大悟:“哦————怨不得为了这批货,师父竟一口气得罪了许多人。然后呢?”
阿曼一愣,摇摇头,“赫连也不知道了。”
银锁心念一动,觉得自己隐隐已发现了这一团乱麻似地事情的开端,可要用言语来述说,却又说不出来,她讷讷对阿曼道:“阿曼,我好像知道谁是奸细了……”
“谁?少主快说……”
银锁摇摇手,“事关重大,现下先不说,等码头这事完结,我就向师父核实。”
阿曼欲言又止,急得抓心挠肝,但银锁就是不说。
没几日,码头便传来谭老大已到港的消息。陆亢龙亲自指挥,明教在旬阳的百余弟子里,有一半都埋伏在了码头附近。
俄而有人击鼓,鼓点不快,忽然人群从四面八方的小巷子里钻出来,简直像踩了蚂蚁窝,栈桥前的广场很快堆成黑压压的一片。
广场上几日前已经架起了一个木台子,等人都聚集得差不多了,靳老大和谭老大带着一群船主鱼贯而入。在他们后面,呼乐双手被绑,由八个大汉押解入场。
呼乐被带到台子正中跪下,靳老大与谭老大双双站在阵前。靳老大手下一人上前训话,介绍完此次前来见证的武林名宿后,略略讲述了呼乐私自出港等三大罪状。
银锁带着阿曼等人偷偷拿下了附近一个高点,埋伏在屋顶上,原拟在有危险的时候放箭救人。阿曼旁边趴着云寒,云寒端着弓试了一下,放下弓,小声道:“靳老大的脸色不怎么好,准是吃了教主很多暗亏。”
银锁摘下了面具,正在人群里寻找阿靳,闻言心不在焉地点点头。
云寒又道:“看教主欺负别人,特别开心。”
阿曼噗地一声笑出来:“就连康旗主也这么说。”
银锁忽然叫道:“诶诶阿靳真的跑出来了。”
明教立教于不毛之地,许多教众入教前都逐水草而生,因此盛产鹰眼神射手。云寒和阿曼都长了一双鹰眼,此时一同定睛望去,见到一名身材颀长的年轻人,正走上台去。
云寒啐了一口,骂道:“小白脸。”
阿曼又笑出来,道:“这样的长相,最招小娘子的心,云旗主也努努力?”
“免了,我一辈子也长不成这样。不过我看赫连……长得也不靠这种类型,曼副旗主可是后悔了?”
“呸!”
银锁正要嘲笑阿曼作死,忽听靳老大道:“按本帮帮规,有犯如上罪状者,受土刑!”
这话让他以丹田之气远远地送了出去,比之前那个大嗓门的随从说得要清楚得多。
阿曼和云寒双双不解:“土刑是个什么刑?”
银锁道:“就是手脚和身上都绑了石块,拖到河中心丢下去。”
阿曼咂舌道:“还真是土刑。怪不得教主一早就出航了。”
那一边,靳老大朗声道:“水船主平素乃忠义之人,可是老夫就算再不忍心,也不能置帮规于不顾。”
他一停顿,台下便叫起来:
“怎可姑息这种人!”
“让他受土刑!”
“水船主是个好人啊!”
“放了蛮帅!”
蛮族水手简直要□了,但是马上被旁边的汉人水手控制起来。
靳老大续道:“来人哪!”
呼乐身后站着的两个大汉,将他一提,提小鸡仔一样地拽了起来,呼乐一个踉跄,挣扎了一下,没有挣脱。
靳老大身后的船主里,忽有将近一半的人跪了下来。
“靳老大,某恳请老大放过水船主性命!”
台子上坐着的武林名宿们非常惊讶,只有靳老大和谭老大脸色如常,一点也没变。
银锁扑哧一声笑出来,道:“演得还挺好。”
云寒奇道:“怎是演的呢?”
银锁道:“台前这么造反,在武林同道面前、特别是谭老大面前削了靳老大的面子,是以后不想干了吗?自然是底下事先串通好的……”
云寒恍然大悟。
只听靳老大冷笑一声,“说得倒轻巧。你,”他指着地上跪的一个人,“帮规第十二条是什么?”
“……死罪、死罪减一等,受三刀六洞之刑……”
他又指着另一个人,道:“你,帮规第十四条是什么?”
“若有船主替罪人求情,分其刑……”
靳老大将这一排人看了一遍,问道:“谁来同受三刀六洞?”
跪着的这些船主,不敢看他双眼,一个个都低下头来。
靳老大冷笑不已,正要说几句嘲笑他们的话,忽又有人出列下跪,朗声道:“我愿同受!”
台下静了一静,接着一片哗然。
作者有话要说:说好的写6000字让我晚上再写!一到周末各种杂事实在是……orz我刚刚睡起来
是怎么猜到水沉香与小安有一腿的啦!
☆、第72章 三家分靳五
云寒手上的弓都差点与下巴一道掉了;“就那小白脸?”
银锁惊讶不已:“他居然不是骗水沉香的……他不是要成亲了吗?”
阿曼也道:“他这是何意?”
果然;靳老大的脸色变得很难看,他小声说了什么,阿靳点了头。云寒看了;翻译道:“靳老大问他‘你可当真?’小白脸说‘当真’。”
靳老大大声问:“你当真要替他受一刀?”
阿靳也大声道:“当真!”
靳老大胸膛起伏不定;犹疑半晌;终于道:“拿刑具上来!”
不一会儿,有两妇人各捧着一案上来;一案上有一块白布;白布上摆着三把长匕首;旁有一坛酒,两个碗。另一案上有一把剪刀;一瓶药,两卷纱布。
端匕首的那人,先走向呼乐,把案台伸到他面前。呼乐深吸一口气,一膝跪地,一膝立起,伸出两只手,一手拿一把刀。
那妇人又走到阿靳面前,阿靳犹疑了一下,拿了剩下的一把匕首。
银锁眼尖,在挤做一团的人群里看见了水沉香。
水沉香挤到了人群的第一排,她那副模样,急得六神无主,似是下一刻便要晕倒。她手里捏着不知道什么东西,盯着台上,一会儿看看呼乐,一会儿看看阿靳。
银锁正要叹气,再发两句感慨,又见水沉香身后挤得厉害,心里冒出个疑问:“她都这副模样了,怎么还没被挤倒?”
她眯眼仔细看了看,见水沉香身后有一人,虽然个头不高,但是护在她身后,旁边跟了几个人高马大的青年,几人一道,将人尽数挡了下来。
竟是小安。
她一时语塞,感慨也发不出来,只是重重叹了口气。
人群忽然又惊呼起来。
呼乐将左手的匕首交到右手,端起一碗酒,仰头喝了下去。然后把匕首还回了右手,双手一伸,干脆利落地扎在大腿上。
两刀四洞。
云寒不禁赞了一声:“好汉子!”
阿曼禁不住斥道:“云旗主,噤声!”
云寒赶紧低下头,不过又凑了脑袋过来,道:“现在就看那小白脸了。我总觉得他会反悔,小白脸都这样。”
阿曼瞪了他一眼,道:“我觉得他不会。少主呢?”
银锁道:“他要戳了。”
两人连忙探出头。
阿靳也仰头干掉一碗酒,水沉香比她哥挨刀时还要紧张。阿靳手中匕首耍了个花,一刀下来,没柄而入。
一刀两洞。
水沉香激动得马上就要昏倒了,活像这一刀戳在她自己身上,小安赶忙扶住她,她死活不走,紧紧抓住台前拉的那条绳子,想要翻过去,被小安一把拽住。
阿曼眼尖,拉着银锁道:“少主,你的观察对象。”
银锁看着她俩拉拉扯扯,又深深叹了口气,喃喃道:“我怎么越来越不明白了……”
云寒受阿曼指引,也盯了一会儿水沉香,翻译道:“我就说他对我是真心的……唉,你们说的就是她吗?”
呼乐牙关紧咬,一张黝黑的脸已经憋成了酱紫色,伸手把两把匕首j□j,丢到一边。不见伤势如何,只见他脸上渐渐布满了细密的汗珠,汇成一股,一滴一滴从下巴上滴下来。
旁边端着纱布的老妇人走上前来,呼乐取了剪刀,剪开裤腿,眼疾手快用纱布按住伤口止了血,再要拿伤药,却发现伤药已被阿靳拿走了。
他见阿靳在伤口上来回比划,就不肯倒下去,一把抢过来,就往下倒,但是手抖得太厉害,瓶子里的粉末洒了好些出来。
阿靳杀猪似地惨叫起来,呼乐才不管他,揭开纱布把药倒上去。看来这药性颇烈,呼乐头上又出了一层汗,滴滴答答地从下巴上滴下来。
靳老大听阿靳惨叫,忙以眼神示意旁边的老妇上去帮忙,老妇连忙卷起袖子,拿过伤药替阿靳细细抹上,又用纱布一层一层裹起来,比呼乐随随便便捆在腿上的要好看许多。
靳老大见呼乐没丢了性命,哼了一声,大声道:“水呼乐逐出本帮!请吧!”
他撂下这句话,怫然而去。
蛮族水手冲破阻拦,全都冲上高台,围着呼乐问他有没有事,水沉香站在一旁,忍不住看了阿靳一眼,刚想说话,阿靳猛地站起来,看也不看她一眼,一瘸一拐地走了。旁有几个收拾东西的随从,见阿靳一人走的辛苦,连忙赶过来一左一右架住他,把他带走了。
水沉香怅然若失,很快又觉得自己失态,转过头来瞧呼乐的情况。
呼乐看着水沉香,像是想要问话,但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阿蓝指挥几个蛮族水手把呼乐抬走,水沉香却被挤到一边。人群夹道围观,板楯蛮举起木盾,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