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锁金铃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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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锁金铃记- 第38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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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不会的,银锁也不会杀金铃。”
    “娘?”
    南平王妃脸上犹带着一丝希冀,道:“说不定她二人有什么法子瞒天过海,逃出生天,已经去了别处。”
    萧荀只得道:“或许如此,她二人武功如此之高,也许悄悄从山上下去,离开乌山了。也许避过了风头,她们会来看娘的,娘,你身体好些了吗?”
    南平王妃道:“好多了,今晚陪我喝两杯。”
    萧荀伸出两个指头,肃然道:“说好了两杯,多一杯我也不喝。”
    当晚南平王妃喝醉,醉后又笑又哭,一会儿唤“阿郎”,一会儿唤“金铃”,萧荀无语以对,唯有让春姐好生看护。
    江陵离襄阳委实很近,自四川已失,襄阳就有颇多动作,但近来动静越来越大,边境骚动,上面却迟迟不给萧荀任务,萧荀好几次求见萧绎,都吃了闭门羹,慢慢他也明白他自己受人忌惮,竟给人挂了个虚衔。若他仍是建业城中的纨绔少年,此番一定是要大闹一场的,可家中连番遭变,他连闹的心情也欠奉,当下转身回家,每日在花园中打拳练武,南平王妃嫌弃他他也不走。
    自那日南平王妃喝得烂醉之后,竟渐渐变得好酒,隔三差五便醉上一场,萧荀发现之后总是拦着,却常常给她寻到疏忽。不得已,萧荀严令家中禁酒,凡帮王妃买酒者家法伺候,王妃嗜酒的症状才稍稍缓解。
    他每日上午都要出城骑马,一日和往常一样骑马出城,遇到一伙盗贼劫道,将他团团围住,细听口音却不像是周边的人,过招之后才觉颇为棘手,正僵持之时,一辆旧马车横冲直撞地开过来,众贼显然都是狠角色,当下有人便扒车攻击车夫,萧荀不及阻拦,蓦地眼前一花,那贼倒着飞下车,带起了一蓬血雾。
    马车转眼已到了面前,车上忽地伸出一根铁杖,他想也不想,一把抓住,只觉身躯一轻,给人一杖挑起甩到了车顶,那车继续往前冲,正捉着萧荀坐骑的人四散奔逃,车夫一把抓住缰绳,凭着蛮力就把那马扯着与车一同奔跑。
    萧荀回过头去,那伙贼还目瞪口呆地站在原地。他嘿嘿一笑,道:“前辈,多谢你救命之恩。”
    他这话是对车夫说的,那车夫哈哈一笑,挥了挥手。萧荀细看那只手,只见色泽黝黑,隐隐泛着青光,不似活物,倒似铜铁之类的东西。他翻身下了车顶,道:“前辈若不嫌弃,可到我家坐坐,我有重谢。”
    那车夫一身黑衣,头上带着个兜帽,上半张脸都隐在兜帽之中,闻言笑道:“不用你谢,只是我渴了,去你家讨杯水喝!”
    至南平王府后,车里伸出一根铁杖,挑开了帘子,车里那人跳出来,只以铁杖撑着身体,对萧荀笑道:“金大帅,好久不见。”
    “向师父?你……你还活着?你怎地没回乌山?”
    “说来话长,你跟我走吧。”
    萧荀愣道:“走?我现下是车骑将军,怎能随便走?走到哪里去?”
    向碎玉摇摇头,道:“你怎么对梁皇,梁皇如何对你?令堂……还好吗?”
    萧荀一听与南平王妃有关,便知非同小可,立刻道:“好,我走。全听向师父调度。”
    向碎玉点点头,命他收拾细软,轻装出行。自搬来江陵后,南平王府里就没有多少家将佣人。萧荀将人全部召集起来,想回家的便给钱打发了,想跟着他的都已是王府多年老臣,最后不过只剩下了春姐、成竹、仲声与常狩之四人。行李亦只装了两车,萧荀自己不过一把刀、一身衣、一张弓、几卷书,傍晚就已启程了。三辆马车启程,萧荀不问去哪,半夜里扎营时众人轮流守夜,轮到他时,他借故撒尿,悄声离开了。
    猫着腰走出半里地,他松了口气,刚刚直起身,忽觉颈后生风,尚不及反应,后颈一痛,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觉。
    陆亢龙笑道:“我就说他要跑回去,但是你跟来干什么?你又不能帮我抬人。”
    向碎玉哼道:“我怕你出手不知轻重,打死了他,明日怎么向王妃交代?”
    萧荀一直昏睡到第二天傍晚,众家将见少主公出了意外,都要和向碎玉讨个说法,向碎玉只道:“为报昔日之恩,我今日定要带王妃离开,哪个不肯,放马过来。”
    王妃问道:“向师父,可是……可是江陵不保?”
    向碎玉只道:“我也只有这点能耐了,王妃,莫要为难我。”
    王妃低头垂泪,心知向碎玉全是为了金铃,才来带她离开。江陵风雨飘摇,北边那个庞大强盛的帝国一直如一个巨大的阴影压着江陵,这一刻来了,众人居然都松了口气。
    马车一路向东,到了汉水边的一个小港口,转而上船,逆流而上,自旬阳下船,穿子午谷而过,没十天就到了长安城郊。向碎玉解了萧荀身上的针封,他才得以活动自如,知自己已在长安,叹气道:“向师父这是陷我于不义啊……”
    向碎玉淡淡道:“萧绎昨晚烧了自己的藏书阁,已驾崩归天了。”
    “什么……”
    “萧察踞江陵称帝,王僧辩与陈霸先立萧方智为帝。你还回去吗?”
    “这么快……?”
    向碎玉叹气道:“歇几天吧,你被我针封多日,血行不畅,贸然运功,会有损伤。”
    陆亢龙推着向碎玉离开了,萧荀站起来又坐下,喃喃道:“我还能干什么呢?我干过的事,又有什么用呢?”
    萧荀浑浑噩噩地过了十几天,有时喝得烂醉和人在街头打架,有时在渭河畔一坐就是一天。今日又和人干了一架,最后也忘了输赢,总之睡了个昏天黑地。
    他给人拍醒过来,睁眼见是一中年男子,脸型瘦削,面皮黝黑,眉目间带着一股狠辣之气,如今却颇为关切地看着他,轻声唤道:“金大帅?金大帅?”
    萧荀心想:异国他乡,怎地还有人识得我?
    “金大帅,你还记得我吗?”
    萧荀努力地睁开眼睛,终于看清楚了面前这人的面目,狐疑道:“独孤……独孤兄?你……你怎地在此,莫不是你投靠、投靠西魏了?”
    独孤寿成呵呵笑道:“唉,说什么投靠?那姓高的瘸子将我一家老小都用油烹了,我还回去干什么?”
    萧荀倒抽一口凉气,倒是独孤寿成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我现在在河内公手下做事,此番回长安来述职,竟然在路边见到了你,不能不说是缘分,本该喝一杯,不过老兄你这模样,还是别喝了。”
    萧荀干笑道:“我这么落魄,若是还清醒着,定要绕着你走。”
    “人生在世,若无三起三落,拿什么跟人吹牛呢?你怎地到了长安?是暂住,还是长留?”
    “朋友帮忙,助我逃难到此,家里只有一个老母亲了。我也不知下一步去哪……”
    “金大帅可有差事?”
    萧荀不想自己显得游手好闲,含糊地说有个差事。独孤寿成却道:“若是什么出力气的傻活,就不要做了,金大帅是个英雄,怎可和贩夫走卒一般生活?随我走,我将你引荐给河内公,他慧眼识人,定然不会亏待你的。”
    他就要来拉萧荀,萧荀愣了一愣,道:“这么急?不行,我得回家想想……独孤兄,你住在何处?”
    “我住清平坊西北第三间,大门上了红漆,你想明白了,不论应不应,可都要回我一句。”
    “是,是,我还欠你一顿酒呢。”
    独孤寿成哈哈大笑,“是,你还欠我一顿酒呢!”
    他想起家里还有个老母亲,拜别独孤寿成,急急忙忙跑回去一看,王妃仍是在院中画画,瞧了他一眼,奇道:“荀儿,急急忙忙的是干什么?又一身酒气,你还好意思说我?”
    “没事,没事。”萧荀摇摇头,慢慢转身走了出去,他经过前厅,听见前门有响动,俄而门口进来一个美貌的妇人,约莫四十多岁,一身翠绿的衣裳,走起路来婷婷袅袅,煞是好看。
    他揉了揉眼睛,“阁下何人?不是走错了吧?仲声,这是谁?”
    那妇人扑哧一笑,道:“我是你……你姑姥姥,对,没错,姑姥姥,快叫一声来听听。”
    “姑姥姥?”
    “哎,乖孩子,赏你一颗糖。”她身子一荡,萧荀只感觉有一条绿影从自己面前晃过,手里还真的多了一颗糖。
    仲声抄手在旁看着,那女子笑道:“左右无事,陪我去见你娘吧。”
    “我怎地没听娘说她在长安有亲戚?”
    “姑姥姥难道是凭空跳出来的吗?”她自顾自地转过个弯,好像对这家里已十分熟悉,王妃在水塘另一边的阴处伸手招呼道:“小姑姑!你怎地把荀儿也拐来了?”
    萧荀这姑姥姥忽地腾空而起,凌空越过这不算窄的水面,落在了王妃身旁。她伸手掀开旁边那瓜形果盘的盖子,往里一望,俄而失望地叫道:“糖呢!是不是都叫那小混蛋摸走了?!”
    萧荀忽地笑起来,道:“家里钱还够用吗?娘,我出去谋一份差事。”
    王妃道:“你还懂得出去谋个差事?别是杀人越货的江湖勾当吧?”
    萧荀摇摇头,道:“不是不是,从前一个朋友,在河内公手下做事,可以帮我一个忙。只是你……”
    王妃叹气道:“我已经不想再看死人了,你忙你的去,莫要管我这老太婆。我还有小姑姑,可不像你,连个靠山都没。”
    萧荀转身出门去了。
    自元帝萧绎死后,王僧辩与陈霸先在建业立新帝萧方智,西魏在江陵立萧察,北齐在鄂州立萧庄,江南纷争不断,民生凋敝。大丞相宇文泰戎马一生,病逝家中,大权由其侄宇文护总揽。萧荀住在长安,颇受影响,其主河内公独孤信与柱国大将军赵贵密谋诛护,事发后,独孤信免官,萧荀也颇受影响。
    过不了几日,宇文护始终对独孤信放心不下,逼迫他自杀,独孤信在家中自尽,家臣四散,萧荀又没了工作。
    北齐意欲吞并南梁,陈霸先取梁主而代之,新朝建立的消息第一时间传到了萧荀这样的人耳朵里。
    他撑起伞走出了酒肆,心想不知陈七寸选好卖命之人没。回家见向碎玉与陆亢龙来访,他便洗手切鱼,招待客人,席上话题大半围绕南朝新主。
    萧荀讲了陈七寸的事,陆亢龙呵呵笑道:“这老不死的还在海上跑船,没见替谁卖命。唉,若是天下太平,谁想去拼命?”
    萧荀喃喃道:“天下当真太平吗?天下已分了这样久,何时才能合而为一呢?”
    向碎玉微微一笑,缓缓道明来意,萧荀方知向碎玉为陈留郡公府中幕僚,为着生计,他当即接受招募,加入陈留郡公帐下,不久,又招揽了独孤寿成,两人因勇武过人,后做了武将,随陈留郡公多次征讨北齐,独孤寿成身负血债,打起仗来奋不顾身,屡建奇功,终于第一个踏上洛阳城头,可惜他的仇人早已在十年前就死了。
    南平王妃病逝于一个平静的冬天,下葬前一天,萧荀见到一个他以为这一辈子再也不会见到的人。
    他见到了金铃。
    金铃朝他笑了笑,他不禁揉了揉眼睛,上前一步,抓着金铃的肩膀,又这拍拍,那拍拍,不料手被人打开了。
    “金大帅,摸够了没?”
    他的眼珠子快要从眼眶里掉出来了,方才打他手之人,不是别人,正是银锁。
    “金铃、金铃,你没死?”
    金铃摇摇头,浅笑道:“命太硬,阎王殿不收,只好活过来了。”
    “娘说的竟是真的……她……天地之间,只怕光她一个信你没死、我、我去告诉……”
    “义兄,留步,我本没打算告诉别人。”
    “可你怎地,你怎地还是那副模样?你怎地,半点不见老?我儿子都这么大了,我那大女儿你见过吗?眼睛长得竟有些像她,你说奇怪不奇怪?”他指的却是银锁。
    金铃温声笑道:“我知道,我都知道,我知你娶了一个胡女,生了一群小胡儿。”
    她说着,反手握住银锁的手。
    “对了,对了!我有一件事要告诉你!”
    银锁取笑道:“金大帅还跟个小孩一样。”
    萧荀蓦地红了眼眶,道:“娘临终前……临终前跟我说,你就是那当年的小铃铛,你是我亲妹妹……怪不得,我总觉得我那小女儿长得像你小时候……”
    金铃指指银锁,道:“我见过,她也说长得像我。”
    萧荀奇道:“咦?你二人早早见过吗?”
    银锁从金铃背后探出个头来,“是,早就见过,比想象的早得多。那时她还叫小铃铛呢,我有一天一想,小铃铛不就是你和王妃私下里念叨的小郡主?我这么神机妙算,我一早就知道了。”
    金铃笑得眉眼弯弯,戳着银锁的鼻子道:“是,你最厉害了,快给我娘磕个头。”
    银锁盈盈拜倒,低声道:“娘,日后金铃就由我一个人照顾,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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