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铃忽地回身抖出铁链,卷住一支箭矢,扔进河里。
呼延灼面色一变,道“千万不能让他们戳漏了筏子!”
山崖上露出几个人头,拿着弓箭向此处攒射。银锁手持弯刀跳将起来,将十数支流矢打落。
银锁曾推测这些人是两国精兵,见其箭法精准,果如她猜的一般。
金铃慢悠悠道:“上面人数不对。”
银锁接口道:“剩下的人去哪了?”
金铃一抖铁链,将端头铁坠握在手中,指着方才两人下来的地方道:“马上就转过来了。”
她正说着,马蹄声忽然大作,萧荀与邓昭业策马而来,邓昭业竟然不怕死,j□j骏马也是神物,转头踏进河边浅滩,纵马一跃就往皮筏子上跳过来。
银锁一时间也不知如何是好,金铃低喝一声:“小胡儿!”
银锁猛地转头看着她,眼中净是无助心慌,金铃见她这幅不知所措的模样,心知不能再耽搁,忽然也原地纵跃而起,竟对着邓昭业跳过去。
银锁见她如此,险些惊叫出她的名字,名字到嘴边千钧一发之际,被她换成了一声“少主”。
乌山少主铁链挥出,邓昭业举刀来挡,链身中段被刀击中,链头倒转过来,反而缠住了他的手臂,金铃一拉借力,又往头上蹿出一段,越过了邓昭业的头顶。
她双足踩在邓昭业肩膀之上,足下使个“千斤坠”,邓昭业连人带马被她生生踩进水里。她又翻身向后跃起,邓昭业一把拉住她的锁链,萧荀立刻搭弓放箭,三枝箭矢划破大风,往金铃门面袭来。
“少主——————!”她凄厉的喊声撕裂了河风,传进金铃耳朵里。她扭头笑了一下,手中铁链轻轻一抖。
邓昭业只觉手中巨震,根本捏不住铁链,让金铃轻松将铁链抽了回去。他止不住地在河水中下沉,水险险没过头顶,金铃足尖点着马背,跳了回来。
她见银锁一脸紧张,正要伸手去摸她的头,“我没事……”
银锁却不由分说一把将她扑倒,筏子重重一晃,背后三枝流矢擦着二人过去,穿过皮筏上牵引的木架子。
俄而一阵漏气的声音,筏子慢慢下沉了一点。金铃被她紧紧搂着,动弹不得,尴尬地推了她一下。
“快起来,这样太危险了。”
银锁尚在筏子上趴着,转头低声道:“呼延灼,快一些!”
呼延灼亦是奋力撑着长长的竹竿,道:“不能再快了!”
“快划!我掩护你。”
“是!”呼延灼被她训斥之后,手上动作加快,果真没有刚才平稳,八尺见方的筏子上下浮动,还开始打转,银锁刚刚站起来,又不得不伏低身子,免得被甩下去。
金铃的武器长且灵活,挑绕卷缠犀利无比,然而转向不易,漏了一个便不容易反悔,银锁双刀犹如疾风,反而更易于格挡。
二人不论剑术刀术,都是在狂风之中穿刺树叶习得,对于这类流矢最是在行,一时间箭矢不得近身。
忽然,又听到皮筏漏气的声音,竟是被银锁格挡下来的箭头落下来扎穿了一个皮筏,银锁心下烦闷,恨不得跳上岸去冲杀一阵,金铃一把抓住银锁的腰带,道:“莫急,我来。”
“少主……”
“河上风大,很快箭就过不来了。”她手中铁链倒卷,抡成一片光幕,流矢到此处力道已失了一些,撞在光幕之上,纷纷坠落河底。
那皮筏载沉载浮,在湍急的河中旋转前进,河雾浓得似在梦中,江边的人隐在白雾之中,箭矢越来越失了准头,金铃收起铁链盘腿坐下,面色潮红,敞开外衣散热。银锁爬过来按住她的手,急切道:“大师姐,没事吧?”
金铃浅笑道:“不叫少主了?”
“大师姐没个正经。很累吧?”方才几个神射手不是三箭齐射,就是手速极快,搭弓便放,寻常转法总不免漏掉一两枝,或缠住一两枝,她在前面挡得算是例不虚发,自然累了一些。
金铃摇头道:“不累。”
“你脸很红。”
金铃低头不语,心中道:若不是你扑我在船上,我的脸哪会如此红?
银锁又扭头去看邓昭业,道:“邓二郎不会有事吧?”
金铃微笑道:“他把衣服都脱了,趴在马上游回岸上去了,你莫要担心。”
银锁拍拍胸口,道:“哦,那就好,我以为他不会水呢。方才担心你去了,忘了看他……”
金铃安慰道:“我看着在。”
剩下这小半段河,虽然水流湍急,但少了干扰,过得很是平顺。想来呼延灼成日往返河上,算是个专业船夫,一路有惊无险地渡到了对岸。
只是方才情急之下银锁唤出一声“少主”,呼延灼却搞不清谁是明教少主了,对银锁口称阁下,道:“阁下一路西去,千万保重。”
银锁笑道:“承你吉言。不过我看我们强渡黄河,这些人是铁定追不上了。”
呼延灼却道:“阁下莫要托大。虽然目下一时半刻他们还找不到方法渡河,可是方才那里往北两里,有个村子,那村里有个渡口,自然也有皮筏。若他们肯往北走,过不多时就能追上来。”
银锁道:“难道他们能把马也运过来?”
呼延灼沉吟道:“这可不知。他们是官家的人吧?箭法看着不错,说不定强征皮筏助其渡河。”
银锁道:“不错,有这可能,大师姐,我们还是上路吧。”
“听你的。”
呼延灼撑船往下游去,以躲避追兵的搜索。此地惶惶大风,又只剩她们两个。银锁方才说前面尚有一百五十里路才到奢延河畔,若不加快速度,按照现在郊游似地速度,只怕要花一天一夜。
两人拜别呼延灼,走入群山之中。金铃有些不辨方向,便问道:“接下来怎么走?”
作者有话要说:为小师妹喊个冤
小师妹忍常人所不能忍,简直是持戒尊者俱足丈夫(。
试想以大师姐目前这种一上就废的体质,小师妹要是不克制一下,第二天早上就只能带着个拖累上路了……
再说大师姐武功未复,自尊心受损严重,再让她拖累小师妹,这篇文又要多20w字出来了(。
论引以为傲的自制力小师妹堪比淮阴侯√
☆、第193章 梦与君同十四
银锁笑道:“遇山翻山。”
金铃随口接到:“遇水淌水?”
银锁失笑道:“非也非也;遇水要顺着水走。此地唯一的河便是奢延河,统万城在奢延河北;黑水以南,是以顺着水走,便可找到统万城。”
“原来如此;难道一路都要走过去?我听说二师叔抢了康照的马场;你们明教应该最不缺马了吧?”
银锁道:“大师姐懒,此地往西大约一百五十里;便是奢延河。那时虽有马骑,但河边都是山,我们要从山上走;也轻松不了多少。”
“非是我懒……”她话说一半又顿住了,另外半句吞了进去:若有马骑;还可以多抱一阵子。
只是她方才自己也说了明教最不缺马,要骑一定是两匹。过河开始,这等亲密接触的机会就再也没有了,方才银锁奋力一扑,乃是最后一次,可她竟未珍惜,目下后悔也晚了。
她正沉湎在后悔的情绪里,银锁正儿八经从怀中一叠地图之中抽出一张,对光一看,指着前方道:“走那边,有一条小路翻山,翻过去有大路。”
说罢她便拉起金铃的手往山上走。
此处的山又不同与乌山,山上只有浅浅的荒草和矮矮的灌木,灌木色作深褐,看着便像是许久没有水喝,落脚不易,前进也是不易,银锁走了一段,道:“这么走太慢了,大师姐,我们跑快些,比比看谁先到顶。”
金铃听罢一笑,超到她前方,淡淡道:“自然是我。”
银锁笑骂:“大师姐不害臊!你的轻功还是我教的!”
金铃并不理她的抗议,只管在前面跑。这不知是土山还是石头山的黄色巨块土质复杂,金铃一把抓空之后被银锁接住,说什么也不让她再走前面。
“不行,输给你怎么办?你在后面接着我便是。”
银锁哭笑不得:“大师姐怎地如此孩子气?我要是接不住怎么办?”
金铃道:“只得请你再加一成工钱。”
“你这是威胁!”
金铃奇道:“怎是威胁?这是信任你。”
银锁想扳起脸骂她,却又想笑,只好咬住嘴唇免得绷不住岔了气。
金铃早已爬得高了,站在一个浅浅的高台上招呼银锁:“别发呆,快来。”
她并未等候,转身又往上爬。银锁担心离得远了招呼不到,赶紧跟了上去。她怕金铃经验不足真的失手摔了,跟在她身后保护,最后让金铃得了胜。
只一会两人就翻过这座山,走上一条山路。银锁脚程不慢。金铃认真地夸赞她跑起来和马一样快,银锁打量了她好久,在她脸上找不出一丝破绽来,方知她真的觉得这是在夸人。
两人早上天刚亮就渡河而过,此时不过日中,行程已过半。
金铃内力深厚,就算曾被银锁废过一次武功,也仍要比她气力长。她现在已觉得有点累了,便问道:“你不累吗?”
银锁头上已有薄薄一层汗,却摇头道:“我的大师姐,我就是出了点汗,哪里称得上一个累?”
“可是……”
“可是?”
金铃眨眨眼,道:“我饿了。”
银锁深深吸了口气,停下来,道:“那边尚算干净,我们坐着歇一会儿。”
金铃称好。银锁坐下来从背囊里拿出呼延氏为两人准备的干粮,撕下一片肉脯,揉得软了,划开一只烤的有点略糊的酵饼塞进去递给金铃。金铃接过来小口吃着,银锁观察了一下她的表情,看她好像还挺开心的,便给自己弄了一个。
刚准备咬,忽然觉得有一股灼热的视线钉在自己脸上,她抬起头来,见金铃手中空空如也,也看着她。
她心里一惊,道:“大、大师姐,吃完了?”
金铃点点头,道:“我替你多吃些,免得背在身上,徒耗气力。”
银锁递出手中酵饼,见金铃接过后又默默开始剿灭行动,只得开始弄第三个,先把大师姐喂饱再说。
金铃一直盯着她,银锁叹道:“大师姐,你这么易饿吗?”
金铃道:“前几天有坐有睡,今天自己走,饿得快些。”
银锁把手里酵饼塞给她,道:“快吃吧,喝水,别噎着。”
她一只手递到金铃手里,另一只手又夹出一块饼切开。不料金铃吃着自己手里的,还是看着她手里的。
等银锁把手里的肉脯揉得软了塞进饼中间,金铃又已默默吃完了,正望着她。银锁哭笑不得,将手中刚弄好的饼塞进她手里。
金铃接过饼,见银锁额上潮红消退,也不再出汗,又塞还给她,道:“吃饱了,还给你。别先吃干的,喝水。”
银锁在她的注视下别别扭扭填饱了肚子,正说着要上路,金铃走过来就要脱她的衣服。
银锁往后缩了一点,“大师姐,大师姐你做什么?”
金铃道:“脱了吧。”
“做什么要脱!”
金铃扒了她外面厚厚的外衣,又把里面的外袍扒下来,只给她留了最里面一件。左看看,右看看,银锁被她盯红了脸,结巴道:“大师姐有、有话直说,盯着人光看不说话是什么意思?”
金铃若有所思,道:“你这件衣服,挺眼熟的。”
银锁犹自做最后的抵抗:“大师姐人长得小小的,大师姐的衣服最多当个贴身衣服,穿在外面要叫人家笑话的……”
“是吗……”
银锁伸出手道:“还不还我吗?”
金铃把手里的衣服叠一叠打个包,道:“我替你背着,你继续跑。”
“为什么!”
金铃已开始往前走,见她还不动,拉了她一把,道:“你最里面的衣服都湿透了,中午热还好说。日头渐渐往西,天越来越凉,湿衣服穿在里面,晚上该凉透了。”
“凉透了又如何?”
金铃奇道:“这大冷天,你还想凉透吗?”
“有什么打紧?”
金铃抿着嘴不说话,银锁却因此在她无甚表情的脸上找出些生气的痕迹来,连忙晃着她的手道:“大师姐别生气了,脱都让你脱了,笑也让你笑了……”
金铃没理她,她又涎皮赖脸地凑上来,道:“大师姐别生气了,你在气什么……啊,是不是气我不听你的话?我听就是了,不听也没法了是不是?大师姐你看看我呀……”
金铃给她烦透了,闪电般地出手捏住了银锁的鼻子。银锁的声音像是给夹起来了,浓重的鼻音使她变得奶声奶气。
“……大师姐你笑一个……”
金铃看着她淘气的神情黯淡下来,忍不住便笑了出来。银锁见目的达到,像是又被点亮了一样,嘴角拼命压也压不下去。
一百五十里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正好可以走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