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顽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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顽戏- 第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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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人,你总算醒过来,真是急死我了。”

  女道人再试探性地动了动手足,这才真正地确认,双手双足被无形的丝线所囚缚,头颅左右两边的太阳穴为无形丝线贯穿而过,丝线搭在脖颈上一路伸延、恰好牵挂一面四鸟绕花枝铜镜。自她眼角余光瞥去,那镜背上的雕饰栩栩如生,四鸟双目以血墨点睛,赤红浓绸似无干涸。

  女道人回想不久前礼堂大喜,心里那滋味浑然形容不上,只得轻叹一声:“你先包扎一下伤处吧……”

  婚礼是假,子蛉是假,幻境是假,然而眼前少女腕上鲜血,句句情切却是真情实意,不论是幻境还是现实,少女待她的情谊从未变过。

  匠心乍闻此语,呼吸不由一窒,鼻端泛起酸意,立时背过身去,捂脸低泣。

  女道人低声说道:“都怪我不好,要是我手脚能动的话,就马上给你裹上伤口了。”

  匠心不敢说话,一个字都不敢说,她怕自己说出抱怨的语句,露出怨怼的神色——她甚至不敢告诉女道人,自己嫉妒她在幻境中所看见的一切,故而割开手腕,以鲜血破除铜镜幻影。她清楚的知道自己手腕子的疼痛远远不及女道人离开幻境时的死别之苦。

  “二小姐,这回是我拖累了你……”

  “真人这是胡说什么。”

  “请二小姐放心,就算拼尽道子毕生修为,也一定助你离开这里。”

  “尽说混话。”反驳之言不知从何处传来,匠心循声看去,声源起始之处正与自己隔了近身三步。她蹙眉细看,只见自己身旁之处幻出一道白烟,白烟化形,初时只是淡淡的模糊轮廓,轮廓形色渐渐转深,终究化成一位身姿窈窕的青衣少女。

  那青衣少女云发之上以翠羽为饰,眉目间都是尚未长开的稚气。她一双滴溜溜地眸子定定地瞅着陆匠心,瞅到后来,仿佛是心痒难耐了,便猛扑上去,张开臂膀,紧紧抱着匠心。

  匠心被骇了一跳,还没来得及说上话,那边厢又接连响起几声稚气的娇嗔:“翠羽你真坏!”

  “简直坏透,我们不是说好了一起出现的吗!”

  “不行不行,我也要抱着陆家姐姐。”

  刹那间,以匠心为中心,东、南、北三方三个青衣少女同时现身,连上适才出现的、这四位眉眼模样、身姿轮廓竟是一般无二,纷纷撒娇地向前将匠心团团围住,你扯臂膀我抱大腿、偏生说出话来声音又软又糯,明明是讨好的情状,却是让人无法嫌厌半分。

  青衣四女就像是用同一个模子印出来似的,唯一可为之区分的只有四女云发上的鸟羽。分别为翠羽,黄羽,赤羽,雪羽。匠心只觉得这四道一模一样的影子在她面前晃来晃去,直晃得她犯晕。

  翠羽抢得先机,一双手死死地占着她的腰:“陆家姐姐,好不容易你终于来了,就不要再走啦!”

  匠心讶异:“你们、我的姐姐不是已经被你们——”

  黄羽往地上啐了一口:“呸,那贱`货算得上什么,怎么能跟陆家姐姐你相提并论。”

  赤羽往黄羽手上抓了一把:“不是说好了不许在陆家姐姐面前说粗话的吗,你又忘了?”

  “陆家姐姐我错了,我不该说粗话的——都是她们不好,都是她们教坏我的。”

  雪羽行至温吞,比其他姐妹走得都慢,然而她细心,忽而伸手指向对面无法动弹的女道人:“你们说,这个人要如何处置?”

  黄羽娇笑一阵,食指微微一动,指上却似牵引某物,一扯之下牵动女道人踝骨,痛得她几乎无法站稳——然而身上一动,便又牵连其他地方,当真是无一处完肤,无一处舒爽。

  “这人也真是贱骨头,要是好好地留在幻境里,尽管她身子终有耗尽之时,然而看着幻象也能图个念想;现在她清醒了,不就注定要受尽痛苦,凌虐至死吗。”

  匠心骇得脸色青白,连忙伸手过去握住黄羽的双手:“别这样——别这样对她!”

  岂料此举一出,却惹来其他三女各种羡慕妒忌恨——翠羽指上隐线牵制女道人小腿,赤羽指上隐线贯穿女道人手肘骨,雪羽指上隐线却是串联女道人十指指心,真正的痛入心肺。

  “黄羽你太狡猾了!”

  “陆家姐姐快来求我!”

  “你想让她手指不痛吗,求我吧。”

  说话之间,女道人耐不住手足各种剧痛,即使咬紧牙关也难免逸出呻/吟,眼前四女动作手段残虐无比、然而心性却是天真烂漫,如此诡异之组合实她生平仅见。她坚信,在匠心能分清四女之前,自己恐怕早已被她们玩死。

  匠心急得嗓子眼都快冒火,偏生这几个人还当玩似的嘻嘻哈哈,她实在无法忍耐,便放声喊道:“你们再胡闹,还不如将我像她一样挂起来!”

  翠羽性子最是讨巧,立马收手,乖顺地扑进匠心怀里:“陆家姐姐莫要生气,她们真是坏透了,我最乖了,什么都听你的。”

  其余三人纷纷撤去牵引,整齐划一地朝她乳燕投林。

  匠心羞得满脸通红,尴尬地朝女道人那边瞅了一眼,眼神里也不知是申明自己即使开了后宫也会对真人你至死不渝、还抑或是向真人表示其实自己压根就不认识这四个青衣少女。

  匠心(二十)

  关于眼前四个青衣少女的来历,女道人作了这样一番猜想:假设,九车鸟是铜镜实体,那么镜灵如何需要九个活人头颅作鬼车之首,而陆匠聆又何必将她俩收纳于铜镜之中;由上得知,鬼车只是化形而出的躯体,因而需要鲜血祭奠,肉/体作盛、人首天灵。陆匠聆脖颈上的铜镜才是解决祸端的关键,而铜镜四灵、或者就是眼前的四位少女。

  女道人思忖一阵,对于以上推测颇以为是,并且已经做好了视死如归的心理准备,然而那四个少女压根都不去看她一眼,只一个劲儿地围在匠心身边或撒娇、或讨好地转个不停——直到此刻她才意识到,原来那些少女的眼眸竟带着淡淡的赤红。

  她低头看向胸前的铜镜镜背,那四鸟绕花枝的雕纹上、混进猩红的墨迹仿佛还未干透。

  只听见四女径自说个不停:

  “……陆家姐姐你喜欢什么,快说快说。”

  “陆家姐姐要是喜欢陆家以前的房子,我就按照那模样重新造一座,在这镜子里面没有我们做不到的。”

  “哼,我看啊,我们还是先将那个叫匠聆的贱`货整治一顿,给陆家姐姐消消气。”

  “你们就会瞎提议!陆家姐姐,你到底想要什么,只要你想的,我们都给你。”

  雪羽一脸诚挚地看向她,那专注的神色也带动其他三人情绪,四双眼睛定定地看着陆匠心。

  匠心猛地抬首,与女道人对视一眼,口唇轻启——

  女道人先她一步说道:“你要救我也有别的办法……”

  青衣四女闻言,立时鼓起腮帮,将怒未怒的嗔怨全然写在脸上。

  “你更无须求她们——”

  四女动怒,几乎就在同时四人抬起纤指。

  女道人咬牙忍痛:“足踏天罡步,虚怀生玄黄——”

  即便陆匠心再笨,这次也听出来了——女道人四肢动弹不能,念口诀又有何用,因而必是指引自己脱离困境了。

  然而匠心毕竟未曾读过半天道家圣典,她当然分不清天罡是指什么,更不知所谓天罡步并不是只指一个方位,至于生啥么玄黄,她更是半个字都搞不懂。只得毫无创意地顺便将左右脚分开,作出要干架的起手式。

  那边四女纤指牵引隐线,隐线分别牵连足踝,小腿、手肘、十指,四女只是轻轻拉扯一下,已然痛得女道人额上冷汗直冒,小腿肚甚至有些莫名的抽搐。

  女道人咬牙切齿:“开血光,织红钱,万缕千丝斩不断……”

  匠心总算听懂了最后一句,她自怀里取出一柄小巧的刻刀,刀口上还残留着斑斑血迹,匠心抄起刀子便往手腕上的伤口招呼过去——只听见翠羽惊呼一声“哎呦,不好了”。

  鲜血涌出伤口,汇聚成流,鲜血滴落半空之中,匠心抛下刻刀,右手一反,左手顺着血流的外廓顺势一搓,腕上滴血仿成丝缕,织作赤红的血索,那血索仿得了指引一般,乍成一道亮眼到十分的红线搭在女道人的双足。

  女道人足下本来无形的隐线被鲜血染出实体,血印交缠隐线,竟听见水泡的破裂之声,血滴四溅。

  黄羽怒嗔:“我的引线断了!”

  匠心见状,心中大喜,手上的流出的血线复而又缠上女道人的小腿,手肘、十指——那隐线皆是现出原形之后,尽数断裂。

  翠羽、黄羽、赤羽,雪羽四人站成一排,就站在匠心跟前,嘟着小嘴嗔道:“陆家姐姐,你真的不要我们了吗?”

  “你以为真的能救她吗?”

  “陆家姐姐,不要走,我们一定会对你好的。”

  雪羽冷冷地说道:“陆家姐姐,瞧仔细了,那面铜镜连上的可是她的脑袋。”

  翠羽咯咯娇笑:“一不小心,你可能就让她当了鬼车的第九个头了。”

  匠心(二十一)

  女道人头首是否分家,生死如何,且按下不表。

  单说潜渊与子乌师徒三人乘风御剑再上山头,这子乌师徒登上重山,目睹鬼车之风采,如此神物、真教人怨悔生双目,恨不作瞽者。师徒皆嗟叹,问候彼宗族。

  潜渊默默吐槽:“先别急着问候她祖宗,救出大娘要紧。”

  夏明德立即上前一步,指着那十颈九头的鬼车扬声骂道:“妖孽,你再不将李大娘吐出来,小心我不客气了。”

  那陆匠聆居高临下,因着这优越与距离睥睨足下的三颗蚂蚁大的小人:“谁来了都没用,从来就没有人能活着离开这面镜子。”

  这夏明德本是豪门之后,因缘际会得遇子乌道人,即立誓拜师、云游学艺。故,此少年未及弱冠,已然学得一身本领,虽未至修仙无我之境,然一般道法之玄妙早已烂熟于心。

  夏明德与潜渊对望一眼,夏明德取下背上双剑,随手将长剑掷向潜渊——潜渊扬手拔剑,青锋乍现,直指鬼车。

  但见夏明德一震道剑,平放剑身,潜渊执剑扬袖,腾跃而起,足尖刚好踏在夏明德平放的剑身之上。

  陆匠聆一脸从容,冷笑道:

  “小伙子莫不是街头卖艺的主儿,这架势可唬不住你姐姐我!”

  陆匠聆一怒之下,二十羽翼狂扫而去,但见彩翼交错,彩羽乱舞,狂风席卷重山。鬼车十颈九头引吭高歌,啸声尖锐仿成咒引,引动妖雷。

  潜渊足点长剑,如借神力疾飞而出——彼时夏明德亦纵身腾跃上半空,其道法精纯,加之随子乌勤学武艺,是以、竟后发而先至,震剑当胸为身后的潜渊挡去雷电。

  潜渊却是一刻不停,身至高空,无从借力,便口念咒语,驱御云梯,疾步向前。

  论斗法,陆匠聆自是毫无胜算,然而此刻她已经成为霸气十足的九头鬼车,堪称翻掌遮天,仰仗着身形优势,她鼓动羽翼、就朝纵步云梯的潜渊当头盖脸地拍下去——

  潜渊连哼都哼不出来,就被她狠狠地扇倒在地上。

  子乌道人疾步上前,伸手出去往地上一捞——潜渊身子一轻,再回神来的时候已经稳稳当当站起身子;再闻子乌道人当空大喝一声:“徒儿,下来!”

  道人灰袍倏扬,他与夏明德本是一在半空、一在平地,也不知他袍袖内有何乾坤,只见半空中的夏明德足下一个踩空,腰间仿佛有长绳牵引的风筝一般,从高空急坠而下,恰恰地落在道人身旁。

  所有变故不过瞬间,即便是陆匠聆再自傲这回也总瞧出来自己遇上强敌:“地上穷道士,速速报上名来!”

  子乌道人眉头一皱,干脆将匠聆的问话直接忽略过去,他两手一左一右抓着俩少年,心中已经有了应对之法:“明德,谁叫你冲上去挡雷电的,这不科学!”

  “潜渊还有你,这么些年没见、怎么你脑子身子都不见长呢,难道你大娘没教你吗,要砍人不能当面砍,得从背后来!”

  子乌道人拂尘直指匠聆头首:“你们俩可瞧准了,要破鬼车必先砍首。”

  匠聆闻言大笑出声:“穷道士,你还是领着俩小屁孩回去养老吧,净吹牛皮也不怕惹人笑话。”

  子乌道人收回拂尘,拈诀当胸:

  “徒儿,这妖孽说你师父是吹牛皮,该当如何。”

  夏明德一挺长剑:“我就将这些鸟头统统砍下来。”

  潜渊执剑上前:“再有雷电的话,我帮你挡。”

  两人手中的道剑本为阴阳,少年仗剑左右骤成两仪之势,潜渊足踏罡步,指按天干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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