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你,你没经我同意便自行取我名号。”苏扬跳起来骂道,“甚雨甚晴你们真不愧是一家的!看晴儿你方才那模样,跟大哥不相上下了。”
“错!”甚雨纠正道,“若是我,便不会像晴儿那样心软了。我定然会让那个王三顺下地狱,然后再好好享用那美人,本是我应得的,何必浪费?”
“奸商!”苏扬骂道。
兄妹三人回到苏府。苏瑾辰三日前交代好两位公子速成香料生意后,自己便匆匆去做生意去了。没个半月一月是回不了家。苏瑾辰不在的日子苏府上下全由苏夫人打理。苏夫人本身娘家白氏也是做生意的,但没有苏家做得这么庞大。加上苏夫人的父亲一向觉得女眷不可打理家族生意,遂让她一直闭门自修。
直到遇见苏瑾辰,当时苏瑾辰是白氏的一担合作大客,只是苏瑾辰当时有意往京城发展,便一直拒绝。白老爷是百般无奈,快要到手的肥肉不得不放开。就在这一际,白家小姐出头,让事情扭转,不但搞定了苏瑾辰,还让苏家白家相合,稳稳当当地发扬光大。
三人走进饭厅,苏夫人已经上座,那衣着青色绸缎的文秀女子,怎么看也不像是几个孩子的母亲。她抬手拿起茶盏小抿一口,眉眼低着,像是在自说自话:“谈成了没有。”
“大哥一出面就没有谈不成的生意。母亲大可放心。”苏扬恭敬回道。
“对方开了多少价钱。”
“呃……五万两,黄金。”
苏夫人眉心一蹙,立刻抬头看着兄妹三人:“五万两?老爷不是交代好一万两便是极限了么。”
“娘。”苏甚雨唤了声,他走到苏夫人身边,抬手便轻轻替她拿捏肩膀,“这担生意有赚头。你放心交给我办吧。我不会让苏家吃亏的。”
“就是啊,娘。大哥办事哪次是落空的。”甚晴也在一旁帮口。苏夫人见自己一双儿女,不住收敛严肃,恢复温柔。她一手牵过一个,不住叹了口气:“倒不是娘不相信你,只是怕你爹要责怪。你们也不是不知道你爹那脾气,一家之主,什么都是他说了算。生意上面我也得畏他几分。”
“娘你怕什么啊,爹若敢责怪你跟大哥,我就不理他!不跟他说话,不吃饭,把自己关屋里。他急了,就一切顺我意办了,对不,大哥。”甚晴搂过苏夫人,苏夫人不住宠溺笑着。甚晴是家中的独女,又是最小,自然是全家人的掌上明珠。
苏扬站着一旁看着三人合家欢乐的模样,心里不住泛起一阵酸楚。
从兄妹三人的名字就可以看出苏扬是异类。他并非苏夫人所出,而是苏瑾辰当年到扬州去遇见一貌美歌姬而两人诞下的孩子。只是苏扬母亲体质甚弱,在苏扬六岁那年病故,苏瑾辰把六岁的苏扬带回家里。那年,甚雨十岁,甚晴两岁。
苏瑾辰对两个儿子是一视同仁,倒是苏夫人,多少也会因为骨血关系让苏扬内心感到一些偏差。所以他从小就让自己锻炼起来,希望用成就去取得苏家的认可。
过了数日。因为香料生意谈成,甚雨和苏扬时常要到店里巡视。落下甚晴一人在家,苏夫人让她安心在闺中看书。甚晴哪是闲得住的主,她想起几天前在摘花楼的经历,不知道那尤儿姑娘怎么样了。想着想着,甚晴索性换了一身男装,爬窗翻墙出了宅子,展开折扇,摇身一变成一风流俊公子,大摇大摆上青楼去了。
走进摘花楼,因为上回王三顺的事情一闹,楼里人几乎都认识甚晴。只不过她们一直都以为她是苏家二公子,苏扬。
“苏公子,今日兴致甚好。想要哪个姑娘?”妈妈一见甚晴便眉开眼笑。
“尤儿呢。”
“啊?尤儿……我们这没有尤儿这姑娘,桃儿,杏儿倒是不少,不如苏公子……”
“没有这人?你们把她怎么了?”甚晴心中一顿,听妈妈这语气,尤儿定然是受到了什么不好的下场。难说会被王三顺成为撒气的对象。尤儿如此弱不禁风,落到那蛮人手里怕是……想到这,甚晴不住拧了拧眉头。
都怪自己!开罪了王三顺,却让别人遭殃。
“苏公子。我这的姑娘好比你们家的大厨,尤儿得罪客人,这可是大事。砸我门面的啊。我已经把她关起来,让她反思。”
“你把她关哪了。”
“苏公子不必操心。眼下我让其他姑娘来伺候你吧。”
“妈妈方才不是口口声声说得罪客人是大事。难道你就不怕得罪我么。”
“这……可尤儿她初来咋到不懂规矩,奴家是怕她会伤害到苏公子。”
“在我岭南老家有句话叫做吃得了咸鱼耐得住口渴。是我主动要寻她,伤了疼了就算是死了也不会找你们麻烦。银子奉上,把人带来。”甚晴大手一挥便上了楼。妈妈收了钱也不好说什么,毕竟是镇江上有头有脸的人家,开罪不得。
甚晴守在尤儿的香闺里,她还是头一次进青楼女子的闺房。装饰淡雅,并非她起初想象的红纱绿帐一派香艳样。门被轻轻叩了叩,尤儿小心翼翼地走了进来。她身上穿着单薄的白衣,细腰一束,看着似乎可以一手掐住。
“苏公子,你,你找我。”
不过几天没见,尤儿消瘦得像灾荒的难民。甚晴招了招手:“来。”尤儿乖乖坐到甚晴身边,甚晴伸手揽过她,尤儿也没有反抗。乖巧得像只家猫,也并非那天看见的如此刚烈。
“这几天你遭遇到了什么,跟我说说。”
“我……”
“妈妈说把你关起来反思。”
“是。”尤儿点点头。
“他们怎么对待你了?”
“他们……”
“你不要怕,这里就只有你跟我。我不会对谁说,若让我知道你在这里受到刻薄,以后我会常来照料你,让你少受几分罪。”甚晴是抱着同情和内疚来说这句话的,到尤儿心里,却变成一句等同承诺的话,她双眼颤了颤,低下头去,靠上了甚晴怀中。
“屋子很黑,很脏。夜晚会有蟑螂和老鼠。他们,他们让我吃馊掉的饭菜,不吃就用烧火棍打,不敢往脸打,怕破相,便往背上打。”
“他们还敢打你!?”
“苏公子,我本就不是这里人。是被歹人所害卖到此地,他们强迫我宽衣解带,强迫我强颜欢笑。我做梦都想逃出去……求求你,苏公子,救救我。”
甚晴蹙了蹙眉,搭救尤儿的唯一方法便是替她赎身。但她毕竟没有掌握经济的权利,平日攒下的零花钱也只够她上摘花楼喝半日花酒。
见甚晴不发话,尤儿的脸泛起一片失落。她苦笑道:“看我又乱说话了。苏公子不要见笑。我……”
“走吧,我带你出去逛逛。虽然我现在还不能替你赎了身,但买了一天自由还是可以的。”
付了尤儿的钱,甚晴身上只剩几枚铜板。她牵着尤儿的手,大步迈出摘花楼,走到对门的看花楼。踏入门时,没人认出她是苏家三小姐。只当是一般贵客招呼,自然,贵客吃过饭后可是要付钱的。除非甚晴亮出自己身份。
这愁时,甚晴厉眼就看见在总店巡视的苏扬,她把尤儿留在包厢,自行走出包厢外,拉过店小二,她对店小二说道:“我是你们苏二公子的朋友,他答应过要请我吃饭。不信你让他来一趟。”
当苏扬看见再度打着他旗号的甚晴时,俊美白皙的脸都要憋成柿子。堂堂美公子到了甚晴手里也会有失态的一天。甚晴指了指包厢的尤儿说道:“人都请来了,总不能赶走吧。这样会坏看花楼名声的,说我们有歧视青楼女子之嫌。二哥,今天我不方便暴露身份,你就应我意思,请我吃一回饭吧。”
“死丫头,今晚回去再收拾你。”苏扬咬牙切齿,回头却给甚晴上了一大桌子的菜。
甚晴拼命往尤儿碗里夹菜。尤儿果然是饿坏了,捧起碗扒着就吃。甚晴却不着急,一手拿着酒杯,一手撑着脸看着眼前的美人不顾仪态地狼吞虎咽。半响甚晴一笑,拿过手绢替尤儿擦了擦嘴:“看你吃得脸上都是。不急,这里没人跟你抢的。”
酒足饭饱,尤儿恢复了些精神。
“只知道叫你尤儿尤儿,你本名是什么。”
尤儿摇摇头:“我六岁起就跟着一个尤姓的人贩子过活。不知道自己叫什么。”
“人贩子!?”
“我连我家在哪,我爹娘是谁我都不记得了。或许是我小时候哪天淘气跑出家玩而被人贩子抓到。在外面人贩子都说我是他女儿,叫尤儿。怨天尤人的尤。”
“你知道么。有个词叫做尤物。本来是指稀有的东西,但现在也指美人。你叫尤儿,尤物的尤。”
送尤儿回摘花楼的时候,甚晴趁机打听了下尤儿的身价。尤儿是新进的歌姬,相貌颇似异域波斯女子。性子冷傲刚烈,跟其他投怀送抱的姑娘不同。因此这些天大受其他客的欢迎。天天来点尤儿的人络绎不绝,尤儿的身价也一天比一天高。
现在莫说替她赎身,连要点尤儿陪酒半天的钱也让人咋舌。看来摘花楼有意把尤儿捧到花魁的地位。
“八百两银子。”甚晴念着。虽说苏家财势雄厚,但是放到做生意上面才会慷慨。平日家中财政全由苏夫人掌管。兄妹三人的私人用钱需要特别申请,得到应允才能取得。甚晴一下申请八百两银子,苏夫人必然会盘问到底。甚晴的小伎俩从来瞒不过苏夫人,三两下招了要替一青楼女子赎身,怕是甚晴这辈子别想再踏出家门一步了。
回到尤儿的闺房,甚晴一筹莫展地坐在桌边。尤儿见状,她坐到甚晴身边,小心翼翼地看重她的愁颜:“苏公子,你怎么了。”
甚晴回过神来,笑了一笑:“没事。只是想事情想出神了。尤儿,天色要晚,我也该走了。改天再来看你。”
听甚晴要走,尤儿心中酸楚一突,她慌忙拽过甚晴的手:“改天是什么时候?”
“十天之后吧。”
“十天……”
甚晴的零花钱是一天一两银子,攒十天正好够付尤儿半天的陪酒钱。
“怎么了,不舍得我了?”甚晴学着甚雨对付美人的口吻打趣着尤儿,本想让她破涕为笑。
“尤儿委身于青楼,无论哪个客我都不要接应。宁可挨打挨骂。可苏公子,你,你不同,尤儿自愿接应苏公子。”
甚晴收敛嬉笑,她看着尤儿,眉目里带着坚定。尤儿是动真情了。那会甚晴还没有意识到自己踏入的坑有多深。最后不但困住了自己,还困住了别人。
“我,该走了。你保重。”甚晴说完转身便走。忽然窗外刮来一阵山风,屋内烛火尽灭,暴雨前的傍晚昏暗得如同子夜。甚晴手被尤儿拉紧,紧着尤儿的手抚上了她的脸庞,甚晴的心在惊慌着。她可是真真切切的女儿身啊,瞒着尤儿,却让自己栽了个大跟头。
尤儿轻轻吻上了甚晴的唇,贴着尤儿的脸,甚晴感到一股股热流划过她的脸。她忍不住伸手拭去,是尤儿的眼泪,尤儿此时泪如泉涌,她像是一个抱着吻别的人,在奢望地等待爱人的回应。
甚晴的心像是被狠狠打了一拳。一阵雷鸣过后,甚晴恍如梦醒,她推开尤儿,说了句:“要下雨了,我先走了。”便匆匆而逃。
第3章 第三章
回到家中,暴雨倾盆而降。甚晴站着大门口,雨水撇湿了她的衣服和头发。她还在回忆方才的一幕。她竟然跟一个女子,接吻了。
回到房里,甚晴将男装脱下,从窗外扔了出去。命人烧来热水,全身沐浴一番后,她才到饭厅去。
“怎么这么晚才来。”苏夫人问道。
“傍晚出房门走走,不料下暴雨,淋湿了,遂梳洗一番再来。”甚晴字句答着,但眼神不是看着苏夫人的。今天甚晴颇为反常,不如以前叽叽喳喳话说个没停,完全无视苏瑾辰订的“食不言寝不语”这规矩。
今日甚晴目光游离,答非所问,还恍恍惚惚。最后甚晴以身子抱恙而先行离开饭桌。回到房里,甚晴栽倒在床上,用被子捂着头,遏止自己回忆今天发生的事情。现在她的脑子一片糟。就在这时候,门外传来苏扬的声音:“晴丫头,你怎么了。二哥见你今天没怎么吃东西,于是叫厨房拿了点鸡汤。开门吧。”
甚晴掀开被子,晃了晃脑子试图让自己清醒。少顷她赤足跳下地跑着去开了门。
桌上一支蜡烛,照着兄妹两人的脸,甚晴是愁上加愁。眉毛都要皱到一起去了。苏扬伸手揉了揉她的额头:“再皱眉可要长皱纹。死丫头,你怎么了。”
“哥。”甚晴软软唤了声,“倘若你被一个人吻了,该怎么办。”
“啊?怎么突然问这个问题了。这,你该去问大哥。”
“才不问他,吻他的姑娘多了去。他肯定说这是理所当然的。”
“你从前从不问这些事。难道你被哪家公子哥给吻了?”苏扬的脑筋一下窜到了这点上。刚到二十的苏扬虽说早过嫁娶年纪,但对男女之事还颇为懵懂,一直跟在甚雨背后。单纯得碰下女孩子都会脸红。
“哎呀,不是。”甚晴这两个哥哥,一个过分精明,一个却过分单纯。两人合璧却在生意门路上一帆风顺。眼下看来问苏扬也是白搭,甚晴索性就换了个话题。
“二哥,你有攒下多少私房钱吗。”
“有。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