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昌问我的这个问题,大筹也问过。只是大筹不如宋昌问的有技巧,那时我心里没有真的沉浸到这种状况里。而这次,觉得真是难受。
“唉!我只见过一对长久的,结果一个早早的病死了,另一个远走他乡,仿佛老天都不会成全。”
我愣了愣,要是万重先我离去,我会怎样?大概会时时刻刻想着他,心空掉,行尸走肉的活下去,生命变得孤独冷寂,再没什么乐趣……或者,根本没有信心面对未来荒芜漫长的岁月,不知道怎么活下去……
“公子,你爱他吗?”宋昌声音轻轻响起。
我没有回答,闭上眼,唇角勾起,笑起来,泪水从眼角滑下。是的,我爱他。
我从不曾察觉万重对我这么重要,重要到他已经变成了自己身体的一部分。
不知不觉间他在这五年的时间里一点一滴的侵染了我的生命,把牵绊的根须缓慢而坚定的扎进我的五脏六腑里,悄无声息。这个混蛋……
认真的向宋昌道谢,然后离开塘沽,回京。
两世为人,没想到我也有爱上哪个人的一天,没想到我也有和人相爱的一天。我的心已经长大了吗?长大到可以爱人、被爱,可以去承受爱情里的甜蜜和痛楚?又想哭又想笑,心在又酸又甜的液体里浸泡着,各种滋味浓烈到几乎让我觉得疼痛。
刚出塘沽没多远,在官道上迎面遇到了冯护卫一行。看他们风尘仆仆的样子,勒马和冯护卫打招呼,问他们行色匆匆的到哪里去。
冯护卫看见我就大大松了一口气,催马到我身边,低声说是皇上派他来找到我把我带回去见他。
他妈的,原来他派人监视着老子。我的行踪来他都了如指掌,才能派人到塘沽来逮我。心头火起,让我回去我就偏不回去。招呼长随,拉转马头,老子出去游玩去。
冯护卫伸手拉着我的缰绳,面带恳求道,“贾大人,要是下官把您老给丢了,脑袋肯定搬家,出京前皇上说了,要么见到您,要么就见下官的脑袋。贾大人,您就可怜可怜下官,救下官一救吧……”
我忍不住磨牙,斜眼盯着冯护卫,“是他让你对我说这番话的,对吧?”冯护卫的脸一下子红了,他涎着脸说,“还是贾大人了解皇上,下官佩服。贾大人,上次皇上找您您没去,下官差点被发配到岭南,真的。您跟我回京吧,算是下官求您了……”
我瞪他半天,心里的火在往外拱,想想这事和冯护卫没什么关系,犯不着难为他。脾气,还是留到见了他再发吧!
很想快些见到他,好仔细看看他,抚摸他的眉眼,端详他眸中的温柔。又怕见到他,总觉得在他的目光里,心里会发慌,脸会发烫,会手足无措,会不好意思。哈,脸皮有三寸厚的人,竟然也有会害羞的一天,我想一定是哪里下了红雨、或是昨天太阳是从西边升起的。
进了京城城门,在去皇宫的路上,兴奋而忐忑的心情渐渐静下来。当那雄伟的宫门再次出现在眼前,所有在血管里奔流的幸福,全部刹了车。现实如同这宫墙般,明晃晃的摆在眼前。皇权无情史笔犀利,这高高的宫门后哪里容得下缠绵的爱情、绚烂的浪漫?
心里的高兴成了心酸苦涩,老天为什么让他和我相爱,却又给了他一个带着镣铐枷锁的身份?知道他的身份前相处的太久,常常忘记他的身份,总是把他当做以前那个万重。可是,那个万重只是他在人后的面目吧。从现在起牢牢记住,贾蓉,他是皇帝,再不可忘记,我在心里对自己说。
“冯大人,我不进宫见他了。明天,我会去找上司销假。要见面,我当值的时候自然能见到。”对冯护卫点点头,拉马转到回府的方向。
“等等,贾大人……”
不理睬冯护卫的呼喊,走马回府。
任命我去起居注馆当编录的圣旨已经下了很久,可直到眼下我还没去正式工作过一天呢。呢。既然打算次日上班,下午我便去了起居注馆,看看同事,看看当值的排班情况。
知道万重身份之后再来看这个当值休沐制度,我的感觉异常古怪:不会这什么起居注馆和当值休沐制度,就是为了抱我万重才专门弄出来的吧?
七品小官里没有比这个什么编录距离皇帝更近的了,隔天白天整日相对、晚上留宿宫中。次日休息一天。我想我要是当值,万重肯定会去找我**一番,这样次日的休沐正好派上用场。
他可真是、真是他妈的、他妈的想的太周到了,靠!他妈的,亏他也敢想,两天就让我留宿宫中一夜。要是每次留宿他都找我,短时间还好,时间长了我还不得纵玉而死?
心思倒是够精巧的,贾蔷说过,起居注馆是一年前设立的,也就是万重从一年前开始打这个主意。我有点牙根痒痒,万重可真他妈的是个混账……
要是明天能单独和他在一起,他恐怕会问起宋昌的事,自己要记得不能让万重起疑,否则宋昌小命怕是危险。两人相爱的事情我打算放在心里,作为一个秘密去保存着。告诉一个皇帝我和他相爱,实在太可笑了一点。或许以后我会告诉他,比如我要离世的时候……
明天就要面对当皇帝的万重,或者说藏起万重那面的皇帝,心情惆怅烦恼抗拒无奈,明天我到底应该用什么表情面对他才合适?当我对他屈膝叩拜的时候,我和他心里各会是什么滋味儿?最厌恶皇帝了……
唉!全当明日我是去睁大眼睛认真看看不曾见到过、了解过万重的另一面,去重新认识这个陌生的老相好的吧……
第四十六章
昏黑的夜色里,穿过宫门进入宫中,科举、偷情,这个金色的牢笼以前来过的,只是这次的心情分外不同。
直走没多远就是殿试时候去过的太极殿。踏上汉白玉石雕台阶,登上宽阔的丹陛,朱红的宫殿在夜色里看起来是凝结的黑紫色。躲在已到的官员们后面,靠在铜鼎上,把日晷、嘉量、铜龟、铜鹤一个个的看过,这些是皇权的象征啊。
听着官员们三五成群发出的嗡嗡声,厌烦起来,倚着铜鼎侧过身,心不在焉的看着宫殿的窗子。窗子上部嵌成菱花格纹,下部浮雕云龙图案,接榫处安有镌刻龙纹的鎏金铜叶,还是和皇权有关。
忽然就有一种冲动,想马上从这里离开,躲得远远地,让一切在现在噶然而止,不进入眼前这个鬼地方,不去看他当皇帝的样子。也许那样更好些,有很多美丽的记忆陪着我,平静的生活,平静的想他;虽然见不到,可是我至少能放心的爱他,不用担心哪天他为了皇权或江山背叛、抛弃。还是辞官离去吧,去南洋、去海外,天下这么大,总有容身之处。
这太极殿就像是潘多拉盒子,踏进去,你我就成了皇帝和小官偷情于人后。打开的潘多拉盒子会给两人带来什么,万重,你可曾想过?刚刚只是冲动,此刻却真的没有了前进的勇气,万重,我好像无法在这个令人窒息的监牢里和你做伴……
越想越觉得片刻也不能再忍耐。哥哥对不起,我在心里暗暗的道歉。然后转身沿着月台悄悄的绕到殿侧,看看已经变成深蓝的天幕,大步离开。
走了没多远,哒哒的脚步声传来,有人追我。回头一看,是陈护卫。
“贾大人,下官找您半天了,皇上要见你。”
这人在昏暗的光线里还能在远处把我认出来,真是好眼力。想了一下,还是决定去见万重。
跟着陈护卫到了一间偏殿,站在门外深吸一口气,做好表情,推开门。腰被拉住,吻迎面落下来,我赶紧反手合上门扇,免得被人看见。吻了又吻,咬了又咬,舌根被扯得生疼,嘴唇也被咬破。纤毫毕露地感受着那一簇簇渴切,啃咬,觉得自己好像正被吞噬。心里像被放了一把火,沉淀的思念如火车呼啸而来,在身体里轰然爆开,闪动着五彩缤纷的颜色。
万重停下,极近的看着我。我犹豫着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已经说道,“别离开我。”幽深静谧的眼睛盯着我,烛光在他眼中跳动。我身体一僵,心中叹息,万重就是万重,永远都那么了解我。
“别离开我,嗯?”粗糙的手指滑过我的脸颊,熟悉的气息渗入我的皮肤,灵魂都在战栗。无法回答,抿嘴笑着看他,心里甜蜜而酸涩。不离开,这血色皇宫中,这锋锐皇权下,何处能安放我们的真心?
腰被他用力勒着,两人身体紧紧靠在一起,感觉到他某些部位变得蠢蠢欲动。忽然我的脸就烫起来,又羞又窘,不好意思看他转开了眼,用力挣了挣,没有挣开。
“安和乖,让我抱一会儿。”他更加用力的圈着我,“安和,叫哥哥。”
叫了哥哥,你也不会真的变成我的哥哥,你也是皇帝……
我眯起眼遮住眼神,微笑着点头,“哥哥。”
他狐疑的打量着我,显然没想到我这么轻松就叫出了口。
我赶紧道,“时间到了,该上朝了。”
他“嗯”了一声,松开了手。
心里的酸涩窜到鼻子,眼睛有些潮湿,转身开门。唉,看来今天是一定要去开那个潘多拉盒子了。
还没想完,又被他一把拉回去,“差点忘了最要紧的一件事,”一边说一边撩起我官袍后襟,把手伸到裤子里,往下摸索。“你去塘沽,去见了谁?嗯?有没有偷吃?嗯?”手指已然探进身体里。
我从发傻的状态一下子醒过来,连忙推开他,嗓子沙哑带着颤音,“滚开!”
“你不用回答了,我已经知道了。安和真乖。”他一脸坏笑,“刚才你又差点气哭了吧?”
平缓着喘息,挑眉瞪着这个无耻的家伙,“下流!”重新系好腰带,整理官袍。
“你不就喜欢我下流吗?嗯?”他不怀好意的伸手摸着我某个部位,开心的不行,“你想我下流想的不行了吧?嗯?哈哈哈!”
“混蛋!”我恼羞成怒,狠狠一拳打在他肚子上,转身离开,把又笑又咳的万重丢在脑后。
找个地方用冷水洗洗脸就好了。我胡思乱想着,盼望能分散精神,让身体里盘桓不去的感觉尽快消下去。
刚才他要是再多摸一下,我一定会交待过去。
太丢人了!
靠!
他的一缕头发、一丝气息,对我都是极大的诱惑。他轻微的碰触、轻轻的亲吻,都能引起我极大的欢愉。熟悉的嗓音传来、温柔的视线扫过,便会引起心底的战栗。
我就猜测会这样。刚才就不该去见他。昨夜发现身体变得非常敏感,在想着他抚慰自己的时候。
我知道为什么。
我爱他。所以一种又酸又甜的液体一直在鼓荡腐蚀着理智的硬壳。终于,两辈子自觉不自觉压抑着的感觉,再也遏制不住,咆哮着喷发出来,在血管里奔流往复,最终融化在每一个毛孔里、每一个细胞里;再从里面生出无数的细丝,缠绕到他的身上,为了他的一举一动而战栗。
这可怎么办,身体在他面前敏感的不像话。还好刚才他没继续,否则他会拿这事笑话我很多年,因为这也太丢人了……
终于还是进了太极殿,在墙边角落的书案旁望去,七层台阶的高台上九龙金漆宝座高高在上,宝座后是云龙纹髹金漆大屏风。宝座旁边的柱、梁、枋上的群龙彩画、上方的蟠龙衔珠藻井,都饰以金箔金粉,真真是华贵的“金銮宝殿”。不知万重坐在这宝座上,该是何等尊贵的模样?
随着太监的通报,群臣参差跪拜下去。能不能不跪啊,心里抵触的很,犹豫中我抬头看去,正迎上万重的目光。对他咧嘴一笑,一撩袍角,干脆的跪了下去,对着这令人厌恶的狗皇帝俯□去。
万重踏在高台上的脚步声停了片刻,然后继续响起,接着听他说,“平身吧。”
百官谢过,我跟着站起,坐到编录专用的位子上。起码编录有这点好,永远有位子坐。不像这些大臣,一个个的都要站几个时辰。
真是不甘心跪这下流行子,屈膝低头的对象是他也消除不了厌恶感和屈辱感,只是看见他脸上的表情,哪里舍得他为难。
唉,全当娶了个妻管严好了,就算是被母老虎罚跪搓衣板吧……男人膝下有黄金,从来只是跪美人嘛,万重算不上很美,可今天的出场还是很令人惊艳的,尤其是那一脸高深莫测的威严……我在心里阿q着,可还是气不顺,于是咬牙发誓,要是今晚见面,这笔账一定要讨回来,嗯嗯,要是能让他的威严破功就更好了……
同僚和上司都说过,早朝其实多是处理一些重大而不重要的政事,真正重要棘手的事情都是下午在大成殿由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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