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生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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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生梦- 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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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换上别人,在剑圣如此冰冷锐利的眼光注视下,就算不吓得哆嗦也紧张得不知手往哪放。但是花庭月默默地承受着他锐利的打量,仍然神态自若,没有一丝不安或窘态,叶鸿用冷酷压迫的眼光盯了半天,见他不为所动,也觉没意思,冷冷地道:“你在这里不是作客,是抵押品,这一点你要清楚。”
  “是。”
  “我是主人,要你做什么你就得做什么。”
  “是。”花庭月很恭敬的回答,毫不反驳他这霸道无礼的命令,叶鸿只说要他听吩咐,却没说如果他不听话会有什么惩罚措施,总之这个命令并没有什么约束作用。
  “跟我来。”
  花庭月很顺从地跟在他身后。
  叶鸿带着他转到厅后,来到一处小院,院中杂乱的野花野草,两株树木,非常普通的几间房舍。
  叶鸿把花庭月带到一处厢房里,对他只说一句:“你就住在这里。”
  说着关上门离去,然后花庭月很惊愕地听见门上落锁的声音。这叶鸿居然把他锁在房里了,果然是抵押品,囚犯的待遇。
  花庭月性子淡泊,向来随遇而安,即不恼怒也不焦躁,很快开始熟悉新环境,这新环境熟悉起来真的不费半点功夫,房间内只有一床一桌一椅,没有第四件家具。也没有任何多余的东西。
  
  晚上,清凉的带着咸味的海风从唯一的小窗中透入,舒爽宜人。
  晚饭是很简单的青菜白饭和清水。花庭月也不知道这算不算虐待,难道堂堂剑神要用这招来对付曾经和他做过对的人吗?只怕还有后招。
  花庭月静静地等待着,惩罚可怕,但更可怕的是惩罚前的等待,在人的想象力下,等待往往是一种令人恐怖而绝望的前奏。
  可是花庭月不是一般的人,不管发生什么事,他都会坦然处之,坦然受之。否则当初他的眼睛瞎了的时候,他已经崩溃,不会有今天。
  他仍然如往常一样,每天泰然自若地按时起身,坐在床上调息用功,关在斗室中没有什么事做,他也不烦躁,只是靠在小窗前侧耳倾听,嘴角居然还时不时露出一丝微笑。和往常一样悠闲自在,当然不是完全自在,因为他敏感地察觉到自己被人盯着。
  
  叶鸿在暗中观察他,看他在这种境况下有什么反应,一般人在这种境况下会畏惧,烦躁,紧张,郁闷不安,甚至会丑态毕露,但是花庭月却仍然一副悠然自在地样子,仍然在享受生活,为什么?
  这是怎样的人?眼睛瞎了居然有那样惊人的武功,利刃加颈仍然从容平和,落到这样的境地脸上还是满足安详的笑容。
  他在听什么?他为什么这么愉快?
  叶鸿从来不知道自己除了剑以外,会对其他东西感兴趣,而且这个东西是个抵押品。曾经冒犯过自己。
  就这样三天过去了。
  
  第四天,门上的锁终于打开了,总管来唤:“花公子,主人叫你过去。”
  正场戏要开始了,花庭月笑笑,整整本来就很平整的衣衫,很平静地跟着管家来到城主大人住的院中。
  那管家年过五旬,三天来他也在暗中观察花庭月,有佩服有同情,对城主和花庭月的事也略知一二,不知道这冷酷无情的城主会怎么处置这个温和俊雅的公子,悄悄对花庭月说:“庄主的性子很……很冷,你不要违拗他,顺着他,才可以少吃苦头。”
  花庭月微微一笑,他脾气温和,但不表示他是逆来顺受的人,当然对别人的好意,他还是发自内心地道一声:“多谢。”
  
  书房内,叶鸿正在写字,花庭月进来:“见过叶庄主。”
  叶鸿眼皮也不抬,手上也不停,只是旁若无人地写字,间或眼角余光瞥那人一眼。
  花庭月站在房内,叶鸿不开口问话,他也不主动说话,只是默默地站在那里。
  足足过了一个时辰,叶鸿才放下手中的笔,抬眼看着面前的人,开口:“花公子这三天过得可好?”
  “承蒙庄主的款待,在下过得很好。”花庭月还是从容平静,波澜不惊,语气没有任何讥嘲的意思。
  叶鸿本想看到他难堪气愤的表情,但是没看到,竟不知说什么好,缓缓伸手端起案上的茶碗,入口冰凉。冷冷地道:“倒茶。”
  花庭月一愣,不卑不亢地说:“在下虽不是客人,但是也不是仆人。”
  叶鸿极少这样被人顶撞,盯着他看了许久,花庭月等着他雷霆大怒,不料叶鸿没再提茶的事,直接问:“你这三天在干什么?好象很愉快”
  “在下听到了天籁之音,所以很愉快。”
  “哦?”叶鸿来了一点兴趣。问:“何为天籁之音?”
  “天籁之音就是大自然的声音,鸟啼虫鸣,风吹花叶,没有任何人为的欲望和杂念,置身于此,仿佛能感到天地的抚爱,心胸为之一宽。”
  “是吗?晚饭前你把那天籁之声拿出让我听听。”叶鸿脸上一丝讥讽的笑意。“去吧,不要出大门。”
  
  这话等于允许他自由行动了,但是花庭月还是很小心,不敢随便走动。回到居住的小院,院内好多野草野花,没人打理疯长一大片,花庭月叹口气,真不理解这人为什么把好好的地方弄得如此沉闷毫无生气。
  向仆人要了把小铲子,把土翻松,把疯长的草修剪一番,很快,院里换了个样子,显得生机盎然井井有条。忽然花庭月停了手,小心地捏住了一只小蛐蛐,这个傻瓜,只知唱曲,也不知道躲闪,差点铲住它。
  花庭月用草编了个小笼子,把小蛐蛐装在里面。午饭时拿米粒喂它,它兴奋地抖腿,又唱起来,花庭月捧着小笼子,听那悦耳的声音,唇角溢过一丝愉快的浅笑。
  下午随便转了一会儿,居然大有收获,厨房后面水渠边长了许多野菊花,金莲花和萱草,还有石竹,花庭月很小心把它们移到院中,轻轻抚摸着柔软的花瓣,脸上是愉快的笑意,好象沉醉在另一个美好的世界。
  
  晚饭前,花庭月按吩咐来找叶鸿,早晨看起来他似乎也没有恶意,所以花庭月也放松了戒备。
  叶鸿刚从拭剑台练过剑回来,正在房中沐浴。
  忽然感觉到有人进来,立即披上衣服,然后劲力十足的一掌劈了过来……
  花庭月进来觉得有股热热的水气,知道叶鸿正在沐浴,正要退出,却觉察到一股杀气,然后是无比凌厉的掌风,想也不想急往后撤,可是掌力极强,竟是威力十足要将他毙于掌下,不敢硬接,只得躲避。仍然被凌厉的掌风扫到,一个立足不稳,撞到了桌上,一手支撑,按到了桌上摆放的茶具,茶具破裂,碎瓷片扎到手掌心,手里的东西也被摔在地上,滚到桌子下面。
  “好大胆子,你竟敢偷看。”叶鸿一声怒喝,眼光冷冽如刀,正要发第二掌。
  
  “我一个瞎子能看见什么?”花庭月也怒了,手掌被碎瓷扎得很疼,被掌风扫过的胸口憋得也疼,肩膀更是疼得抬不起来,如果不是内力护体,怕是胳膊被打断了。方才那一掌毫不留情,分明是要他的性命,想不到有剑神之称的叶鸿竟是这等言而无信的人,说了失手一次后再不会杀他,但是这次却下了杀手,原因却是可笑之极。
  知道自己必死,花庭月反而毫不在乎,心想死之前也要让这随便杀人的不守信义的小人不好过,于是骂道:“你简直就是个喜怒无常的小人,言而无信,仗着自己武功高任意欺侮人……”
  
  叶鸿方才一怒之下施了杀招,听他一说才反应过来,花庭月是个瞎子,就算让他看自己沐浴他也看不到那个地方。一念至此,怒气消失,杀意骤降。
  再看花庭月脸上已没有往日一贯的从容淡泊,取而代之气愤不平,觉得挺新鲜,继而又觉得熟悉。
  瞬间的恍惚中好象回到了从前。
  二十年前,自己当初受到屈辱和欺侮时也是这样的悲愤表情,但是却得不到没有任何安慰和同情,除了眼泪往肚里吞,就是无边无际的忍耐再忍耐。
  眼前这张年轻的脸上,是不是也和当年的自己一样?
  思绪回来,叶鸿不可察觉地叹了口气。
  花庭月骂了两句,得不到回应,便住了口,等叶鸿下一步动作,或是下毒手折磨,或是直接杀了他。
  
  叶鸿打量他两眼,看到他手上的血迹,冰冷的目光转向那些破了茶具,缓缓开了口:“来人。”
  “在。主人有何吩咐?”门外的管家进来听命,看见地上的狼籍,惊讶又担心地瞅了花庭月一眼。 

作者有话要说:意外地发现《重生缘》有榜单了,也就是说必须要日更了,内牛,俺尽量更,今天晚上把新章放上来。
不睡觉了,握拳……




4

武学巅峰 。。。 
 
 
  花庭月在等待着,等待着雷霆万钧,等待着他下一句是什么,八成是“把他绑起来”“拿鞭子”之类,或是直接了当杀了他。心里做好反抗的准备,积蓄一身正气和斗志,就是死也不能任他随意欺侮。
  叶鸿一边盯着他,一边缓缓的吩咐:“把这里收拾了,拿药箱来。”
  好象一个武士已经充分做好了战斗的准备,却忽然发现目标消失了,花庭月燃烧着的旺盛斗志被瞬间熄灭,站在那里不知所措。
  “痛不痛?”叶鸿的声音仍是冰冷没有丝毫情绪。
  “嗯?”花庭月没反应过来,是不是听错了。
  “问你痛不痛?”冰冷的声音加着不耐烦的情绪。
  “不痛。”花庭月摇摇头,搞不清这个喜怒无常的家伙要干什么,但是似乎又没有什么恶意。
  管家带仆人收拾了地上桌上的水渍和碎瓷片,换上新茶具,拿来药箱。
  “过来。”叶鸿打开药箱拿出药膏和纱布,还是冷冰冰的声音。
  “我自己来。”花庭月不敢劳他大骂,自己挑掉手上的碎瓷上了药,心里纳闷着这个阴晴不定的魔王想干什么,方才骂了他,他没有发作,反而给自己上药,倒让善良的花庭月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叶鸿冷冷地看着他上了药用白布缠好伤口,开口问道:“你来干什么?”
  对了,干嘛来着?
  花庭月被他的态度弄得有点晕,一时反应不过来自己干什么来了,听到桌下细微的声音,总算反应过来了,蹲下去,把桌子底下装小虫的小笼子拿了过来。
  “来送这个。”花庭月把小笼子捧过去,道:“这就是天籁之音。”
  “嗯?”叶鸿怀疑的目光看看他,听着手上细微的虫鸣。
  “仔细听。它正在唱歌,没有任何欲念,没有任何杂质和污浊。这是上天降下来的声音。”
  叶鸿仔细聆听,那一起一伏地蟋蟀叫声,悦耳动听,仿佛一只看不见的手把他带到遥远的从前。
  小的时候,他也曾养过几只蟋蟀,还有金龟子,小瓢虫什么的,喂它们吃东西,看它们打架,听它们唱曲。可是没多久,这点天真的童趣爱好,就被师父严厉的藤条打跑了,理由是“玩物丧志”。
  从那以后他象一张紧绷的弓弦,每天都重复着一件事,除了练剑还是练剑。有时候他觉得自己就是剑,在别人眼里,他也只是一把剑,而不是一个有感情的人。他从没有走进过别人的世界,别人也从来没想过走进他的世界。只有独自一人,默默品味孤独带来的凄凉……
  
  花庭月哪里知道他的思绪已经飞了好远,只管自说自话:“……我小时候养了许多,除了蟋蟀,还有纺织娘,金龟子,七星瓢虫,蝌蚪,蝴蝶还有蜜蜂……”
  叶鸿的思绪飞了回来,听到花庭月说:“……结果被蜜蜂蜇了几个大包后再不敢养蜜蜂。还是看乌龟赛跑好玩,它们爬得很慢,爬起来还晃着头,提起来四只爪子乱动。有一次我捉了一只大蜗牛和一只乌龟赛跑,你猜谁赢了?”
  叶鸿很鄙视这种没营养没出息的被称之为“玩物丧志”的东西,可是看着那张年轻温和的脸庞透着一股朝气和神采,却不忍打断。
  
  “谁赢了?”话一出口,叶鸿吃了一惊,这么无聊的话真的是从自己嘴里发出来的么,怎么可能?再看四周,房内只有他和花庭月两个人。
  “是蜗牛赢了,乌龟缩在壳里不动,好不容易动了,蜗牛已经领先了。然后赢了的蜗牛对另一只蜗牛说:去找蟋蟀来,我要下战书和它比赛跑。”
  “后来呢?”叶鸿的嘴巴再次说出不想说的话。虽然很鄙视这种可笑的话题,可是却带给他一种前所未有的放松,这种感觉如此难得,使他心里竟隐隐盼望着花庭月继续说下去。
  “后来我的眼睛瞎了。”花庭月用若无其事的口气说出悲凉的事实。“不能看乌龟赛跑,只好养蟋蟀了,每天听它们唱歌,互相问好,有时还吵架。真有趣。”说着嘴角上扬,又露出愉快满足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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