愀擦寺穑
付颜很快便收到了东安王府的暗线发来的密函,也无非是用写奏折似的口吻劝他告诫皇上勤俭节约,一切等退敌后再办。
“大人,属下斗胆,也替东安王说句话,这天下若倾,大人也会受到拖累啊。”
付颜看了眼一副忧国忧民的老管家,冷冷一笑将那密函放在烛焰上烧了:“那我问上一句,这天下虽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我付颜才是朝中主力,但现下洛怀远无心朝政刮尽民脂民膏,百姓骂的又可是我?”
“是……是皇上。”
“你懂得这个就好,洛怀远的命虽已在我手中,但若我想废他,又不等到民心皆背的时候,恐怕或多或少都会有所折损。”付颜抿了口茶,一袭白衣正似是他当年刚中状元的时候,单纯到让人怜惜。
国母诞辰,庆典自是由付颜全权操办,地点也不在宫里,而设在城外的天蓝寺下。
群臣提出说这未免太扰出家人清净,可付颜不听,一个眼神瞪回去,再无人敢有半句异议。
此消息放出去更是换来一片民声载道,佛门人士有的竟围到宫门口打坐抗议,可付颜对此置若罔闻,依旧按照原计划操办。
埋怨也好,咒骂也罢,反正这寿宴还是如期而至,一切都布置的热热闹闹,甚至比以往更要奢华几分。
节目演到一半,一身正装的皇后突然叹了口气,有意无意念叨起白银来:“那个琴师,哀家还真没听过那么好听的琴音。”
国难当头竟盼起反贼,洛怀远到底还是皇上,刚要嗔怪几句,却见付颜抢先走下座来,草草比划两下算行了礼,“娘娘说的是,凡夫俗子的琴音自然无法与白琴师相提并论,但这声虽听不成,但色微臣还是准备好了的。”
话音刚落,骤然一声锐响,接着天际蹿出千万道七彩霞光,似是万鸟齐鸣,共赴夜空,接着又一声霹雳响起,那霞光之中缓缓升腾出一团嫣红色火球,“砰”的爆裂在天际,洒下万顷璀璨的亮雨,照的天际通明如昼。
“这烟花叫‘百鸟朝凤’,娘娘自是那万花丛中的至尊凤凰,艳绝天下举世无双。”
几句夸的皇后乐不可支,刚要命左右重重赐赏,却不料那打扇的小宫女猛地从腰际抽出一把匕首,不偏不倚正中皇上心口。
皇后吓得面如土色,好半天才缓过神来,颤颤巍巍喊道:“护、护驾!来人啊,护驾!”
不说不要紧,这一说园外愤然的百姓纷纷挤开守卫冲了进来,咒骂声顿时响成一片。
东安王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刚要问付颜怎么回事,却见一路黑衣死士踏着焰火光芒冲上前来,顿时万箭齐发,不消片刻皇后便倒在血泊之中,洛怀远心口刺着匕首,更是血如泉涌,连话都说不流利:“你……你们……付颜,你、你好大的胆子……”
付颜冷冷一笑,朝那对死士挥手道:“把皇上押下去,让他拟圣旨昭告天下,说他自愿将皇位让予付丞相。”
第二日一贯对战事冷淡的付颜便皇袍加身,下令大肆征伐,将原本用于建设园林的款子统统拨给军队,全力围剿月氏靺鞨联军。
这一消息传至赤练军中,倒也提起洛紫华几分兴趣:“本王早知会有这么一天,付颜啊付颜,你到底还是个野心勃勃的阴谋家。”
白银劝洛紫华趁着朝廷无暇顾及赤练,攻城略地一路伐上,可他却对此嗤之以鼻,满口“国难当头,攘外为重”的狗血君子脸派和清前去攻打羯鼓蛮夷,可白银却知他心思,不就是想借此机会偷懒么,装什么义正言辞。
本以为将蛮夷一举拿下只是朝暮之事,可不料此战一直拖到正月,也算是他们逃出卞梁后第一次有心思想着过个年。
帝喾之家的年自然和百姓不同,洛紫华也对这热热闹闹的节没什么兴趣,可白银却好这个,死乞白赖非要拉洛紫华去城里瞎逛。
天下了雪,白银一身狐裘裹的比谁都厚,还不忘把帽兜扣上生怕灌进一丝西北风,这让洛紫华不免想评头论足一番。
“我说白大美人,你就不怕你把衣服裹厚了,没人看出你那窈窕动人的身材,也断了半条财路?”
白银想想也是,当街就脱,惹得回头率增添一倍。洛紫华丢人丢的就差抽自己巴掌了,赶紧拦住他一件件给他裹回来:“你是脑子进水还是神经短路,要脱你回去脱给我看,不也一样?”
正说着话,却见个年轻人穿着一身红袍子凑了过来:“王爷,白公子,过年好!”
洛紫华千混蛋万混蛋,就这一点不混蛋,只要是他见过的将士,没有一个不记得名字。
“肖阳!”
那年轻人一脸受宠若惊的表情,忙拉着洛紫华就要往家走:“王爷,公子,一起来吃年夜饭吧,我娘包的饺子,可是一顶一的好吃!”
“不……”
“谢谢肖公子!”对于好处,白银从来不拒绝,立马倒戈和那年轻人成为统一战线:“王爷,反正你也没吃过寻常人家的年夜饭,来尝尝嘛。”
洛紫华拗不过,只好咬牙切齿的瞪了白银一眼,一副有帐回家算的模样答应了他。
作者有话要说:
☆、年夜
白银就是这么个喜欢闹腾的人,跟着肖阳家八十岁的老太婆剪纸,十八岁的新媳妇包饺子,八岁的小妹打沙包,把一家老小糊弄的高高兴兴,止不住的和洛紫华夸他有个好军师。
“不是军师,是相公。”说着他还不要命的撑起胳膊要洛紫华来挽,结果也当然是得了顿胖揍。
“白公子,小兰,琅琅,来吃饺子喽!”
胖乎乎的新媳妇站在门口喊他们,洛紫华看白银前呼后拥着一干童子兵走了进来,无可奈何的摇摇头:“这么大人了,也不害臊。”
不过想想也是,他要是知道什么叫害臊,那这世上还真没几个不要脸的人。
“王爷你尝尝,这个花褶的是白公子包的,猪肉莲菜馅儿,平褶的是我家老太太包的……”
“羊肉萝卜馅”五个字还没说出口,洛紫华就脸色一抽喊疼:“这是什么呀?”
“哎哟王爷吃到铜钱了,王爷要大富大贵呢。”白银赶紧拱手作揖,肖阳跑过去一看,那铜钱上还有古怪,没刻字没钻孔,却雕着一对鸳鸯凫水图,赶紧解释道。
“这是我们这儿爷们送娘子的吉祥钱,白公子包进去的,只包了一个,就给王爷吃到了。”
洛紫华苦笑,伸出食指去戳白银脑门:“你呀……”
语气有几分宠溺,白银赶紧把钱揣进他怀里收好;脸上却笑的比谁都灿烂。
这顿饭好像特别长,洛紫华吃完了一碗老太太赶紧又去捞,白银刚要拦她,却被王爷拍拍肩膀制止了。
“王爷,你不是吃不下吗?”
洛紫华食之无味,吃饭和遭罪没什么两样,以前那些个劝酒劝饭的几乎个个都被他揍过,今儿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你包的我得吃完,要不然以后恐怕就没机会了。”一双瞳中满载着从未有过的温柔,白银一时竟看得失神,赶忙低下头去猛喂自己几个饺子。
他剩下的日子是没几天了,没有武功,“月下”侵蚀他身子的速度变得更快,白银能察觉到他和人说话时会紧盯着人家嘴唇,看样子是听力也快不行了。
正在白银灵魂出窍四处神游的时候,一只手从桌下紧紧握将他五指攥住,他别过脸去,正对上洛紫华那个春水般温暖的微笑,他一字一顿的做出口形,“你,会,想,我,吗?”
不自觉的,一颗泪珠从白银眼角骤然滑落下来,他伸手去擦,却怎么也擦不干净,最后干脆转身离座,不由分说的走了出去。
洛紫华起身刚到门前,他早已无影无踪,自知身无功夫不如他轻功超群,即使骄傲如洛王爷也只得悻悻而归。
老太太见气氛不对,一脸紧张的过去拉他入座:“怎么了?那位公子这是……”
“没什么,我只是问他……也许他看不上我也说不定。”
看着那一脸弃妇的鬼样子,老太太连同屋里几个女人都笑起来,最后还是肖阳那如花似玉的娘子先戳破了:“王爷啊,刚包饺子,那姓白的公子就一直提你,就差把你夸成朵花了!这不,饺子临下锅的时候,他还千叮咛万嘱咐让老太太把那包了鸳鸯合欢钱的做个记号,捞到你碗里,心思说的这么明白了,你担心个什么劲?”
“可……”
可他对谁都一样,满心真情,却又似是假意。
“哥哥你别哭,给你红包。”方才和白银打沙包的小兰扎着两个小羊角辫,胖乎乎的小手去拉洛紫华的衣摆,把个红彤彤的信封塞进他手里,“奶奶让小兰给的,奶奶祝哥哥每天都高兴呢!”
洛紫华愣了片刻,嘴角又向上扬起来,他把圆滚滚的胖娃娃抱在怀里,“谢谢小兰,谢谢奶奶。”
“王爷也莫要嫌弃我们寻常人家给的红包薄,过年么,合家团圆在一起,开开心心的吃顿饭,就比什么都好了。”
对,就比什么都好。
洛紫华从腰间解下块玉佩拴到小兰身上,老太太赶紧过去拦,但却禁不住他再三坚持,“这是哥哥小时候跟爹爹去南山上求的,开过光,能佑你平安。也许以后哥哥就用不着了,想给它托个新主人,你就替哥哥保管,好不好?”
这些日子洛紫华就像个快要进棺材的老翁一样,仔仔细细把每一样身边的东西都赠予他人,如今这玉坠子送出去了,还真是干干净净再身无一物。
不,还有一个人。
但他倒不用多担心,就是倒了洛紫华一个人,他还是会给自己找依傍,在谁身边也好,对谁表忠心也罢,总之他不再属于他。
那晚白银一直到子夜才回来,洛紫华坐在肖阳家院子里,笑吟吟的等着他。
“我说王爷,你是不是被什么了不得的灵附了体,怎么突然变得这么温柔?”
还是一副没心没肺的混蛋样,洛紫华放心下来,走上前去牵他的手进屋。
白银战战兢兢坐在床头,不住的向房外张望,生怕他再拿出个什么骇人的玩意儿整自己。
“这冰天雪地的那么冷,你也不换双厚靴子。”这回太阳简直是打南边出来的,洛紫华竟然端了盆热水坐在矮板凳上,边唠叨便脱下他靴子,委屈着金枝玉叶的身子给他洗脚。
白银吓得小心脏砰砰乱跳,俯下身去把手贴在他额头,“你不会是气的太过,烧糊涂了吧?”
“以前你怎么对我好,以后我就怎么对你好。”
“王爷……王爷我错了,你是不是知道我偷过老百姓家的鸡?还是……”
“刚才你和小兰他们打沙包,我出去给几个孩子买糖粥,顺便去了趟药铺。”洛紫华用毛巾擦干净他脚上的水,起身坐到床边,大喇喇撇着八字晃腿:“那有个挺有名的老大夫,号称什么……赛华佗?嗯,他说我估计只剩下一年日子了。”
说这话的时候他脸上没有多少不舍,也没有什么慌乱,反而是有些对解脱的期待。
“我再问你一遍,银,如果我死了,你会想我吗?”
白银没说话,轻轻扶他在床上躺好,猝不及防的一个吻烙上他嘴唇。
“你会想我吗?”
洛紫华用力推开他,可却到底不是他的对手,再度被推倒在床。
白银两指一伸,摇曳的青灯顿时“哧”的一声熄灭,袅袅的烟雾弥散开来,将空濛的月色映的愈发凄迷。
洛紫华无可奈何,翻身压住他瘦弱的身子,缓缓褪下他仅剩的一件里衣,又问了一句:“你会想我吗?”
身体被猛然贯穿,白银喉咙里的音节凌乱无形,洛紫华听不清他在说什么,只好将耳朵凑到他唇边,可他却紧抿着嘴唇再不肯重复。
“银……”
“今日贪欢今日笑,明日将行明日忘。王爷,何苦在乎以后的事呢。”
月色下,他的眼神万种风情,却又分明空无一物。
☆、青鸾
第二天一早洛紫华便带白银离开了肖阳家,老太太是千舍不得万舍不得,非要将亲自缝给儿子的棉袄给白银裹上,说白公子身子薄,穿少了怕是耐不住苦寒。
白银的心情总是在得了便宜后变的异常高亢,一路边唱边跳,蹦蹦哒哒像只野地里的笨兔子。
“王爷,你看这针脚密的,哎呀呀可惜我娘福薄,不然肯定也对我这么好……”
就在白银喋喋不休的时候,洛紫华突然伸了根食指抵在他唇前,满面春风笑如桃花:“银,我带你去个地方,你肯定没去过。”
落脚的第三天白银才知道这镇子名作青鸾,相传这是种为爱情而生的鸟,只为爱人展现自己惊艳天下的歌喉,可不幸的是他有生以来从未见过同类,所以在百鸟眼中也是空有一副好皮囊,无法发出声音。直到有一天他在这座小镇里见到了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