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还没有来得及握上那冰冷枪械,里昂已经到了他的身前。
本来两个人的距离就很近,这一下子已经近到了脸贴脸的状态,在里昂的瞳孔之中,清清楚楚的映出卫兵颤抖的身影。
像是想起了什么,老兵保持了咧着嘴的姿势,双手却抬起来,扼住了卫兵的喉咙。
呼吸被终止,胸腔里逐渐变成真空,卫兵挣扎着试图要掰开那双大手,可是却不过徒劳。
在这挣扎之中,他的颈静脉怒张起来,成为一条绿色的蚯蚓,在皮肤之下蠕动,几欲挣开皮肤落跑。
而老兵的目光,也在落到这条蚯蚓之上的时候,变得奇异得亮起来。
他不再思索,低头咬上颈项脆弱皮肤,犬齿干净利落的切割皮下的结缔组织以及微不足道的脂肪,终于,舌尖尝到了腥甜的血的味道。
就像得到了极大的安慰一样,他短暂的停止了动作,眼睛微微眯起,感受着这滚烫液体流入喉咙时候的奇异感觉,而此时,手只不过是惯性的压制着身下竭力挣扎的身体,里昂的世界里,除了血液,还是血液。
红细胞进入胃袋之后被迅速的分解,血红蛋白在酶的作用下水解成氨基酸,这些小小的分子飞快燃烧,产生能量来驱动这具身体。
多么奇妙,多么一丝不苟,多么可歌可泣,又多么无奈可笑。
而这种怔忡的安慰,也不过一瞬。
身体发出了饥饿的指令,里昂开始大口大口的吸吮起自颈项流淌出来的血液,但是,过了一会儿,血流还是慢慢的停住了。
此时卫兵的挣扎已经变得软弱无力,手脚间或抽搐一下,脸色白得如同死人的骨。
似乎是觉得无趣,里昂松开手,缓慢的站起身,歪着头毫无表情的看一眼瘫软在地上的卫兵,意犹未尽的舔舔嘴角上那残余的几滴血渍,似乎是在想什么。
在他的眼角,两行蜿蜒着的深红色液体缓缓而下。
而这时候,一旁传来了低沉的“喝喝”声,另外一双贪婪的眼睛看向地上的卫兵,如同看一顿大餐一样。
里昂缓慢的转过头去看向那竞争者,一张脸上现出了警备的表情。
多好笑,即使死而复生,依旧无法放弃的便是所有权,食物的,空间的,欲望的。
那竞争者或许觉得没趣,或许觉得反正时光尚早猎物不少,并没什么理由或者必要来这里搅这潭浑水,于是不过悻悻的“喝喝”几声,转身跳跃着离去。
那道黑影,在月光下划出轻捷的轨迹。
里昂回转头,依旧专著的看着地下瘫软的猎物,那卫兵正在竭力的喘息着,胸膛剧烈的一起一伏,以期能将尽量多的空气吸收进去。
而在他坚硬肋骨之下,心脏正拼命做工,好将所剩不多的血液和着氧气输送全身。
即使这种情况之下,机体所去想的,也不过是如何竭尽全力的生存下去。
里昂似乎觉得有些厌烦,在冷冷的月光下面,他呆呆站着,地上躺着苟延残喘猎物,而嘴角的血渍,也已经被舔得干干净净。
实在是无趣得紧。
这时候,饥饿感再一次涌了上来,宛若潮汐,一次比一次更加澎湃。
他又蹲下身,翻动着卫兵濒死的身体,最后,伸手撕裂他的胸膛。
剧烈的疼痛使得卫兵产生了临死之前最后一次大的抽搐,里昂对此毫不理会,沾满鲜血的手指微微用力,拗断了整齐排列的肋骨。
骨骼断裂时发出清脆的“咔嚓”声,里昂的手伸入胸腔,准确地捉住了正在勉强跳动着的心脏。
滚烫的,滑溜溜的果实。
他用力一扯,连接着心脏的结缔组织以及血管□脆利落的扯断,心脏里面的血液喷出来,溅了他一脸。
并不理会,里昂将手自已经残破的胸腔之中收回,紧紧握着这枚刚刚采摘,尚在蠕动的果实。
他张大了嘴,锋利的犬齿切入心肌纤维之中,开始津津有味的咀嚼起来。
而这时,距离第一名异常食欲者被发现只不过过了一个半小时的时间。
在营地的门口,间断闪烁着蓝红灯光的救护车已经停好,车上的医护人员在敲门半小时无人答应之后,已经联系军部,通过远程控制试图打开营地大门。
在焦急等待之中,最终,营地的大门缓缓打开。
医护人员们长出了一口气,他们拉开车门,准备跟车进入营地。
而此时,一条潜伏在黑暗之中的影子猛地冲上前去,咬住了一位医生的颈项。
鲜血四溅。
而惨叫声,再一次在漆黑夜晚,凄厉的响起。
第五十五章
急促的电话铃声在深夜里撕裂寂静;正如梅尔斯星仓促而暴戾的雷暴一般。
丹尼尔缩在瑞恩怀里迷迷糊糊翻了个身;低声嘟哝几声;慵懒的伸了胳膊去够一旁的电话听筒。
“什么?”刚接起电话;他的睡意便被里头急促的话语彻底消散干净;急匆匆一翻身坐起;他一脸的凝重;“我马上就到。”
“怎么了?”一同被电话惊醒的瑞恩摸摸他的头;“有急事?”
“嗯。”丹尼尔迅速的穿着衣服;“看来有麻烦事了。”
一面说着;他已穿戴整齐;临走时不忘在瑞恩额上轻轻一吻。
“好好睡。”在凉意满室的午夜;他温柔的说着。
“他们也把你叫醒了?”丹尼尔走到门口时恰恰遇上自楼上急匆匆奔下来的莱顿。
“是啊。”莱顿回答着;伸手理理散乱短发;“电话里说了几句;应该是营区的事情;可是;是什么事情也没说清楚。”
“那就去看看吧。”丹尼尔看看一脸倦意的儿子;微微笑;“要搭车么?”
是夜寒凉;月冷;如死。
怔忡着的军人们在营房的四周已经筑起重重防御工事;黑漆漆的枪口对着这片沉默土地;其中不少枪口依稀还冒着青烟。
而在他们面前土地之上;残肢散乱;血迹弥漫。
丹尼尔一来到指挥所,立刻被拥上来的慌乱着的军官们围住。
“陛下。”为首的指挥官开口,“深夜打扰您的睡眠,实在是深感抱歉。”
“并不需要这样虚伪的客套。”丹尼尔淡淡的笑,“将军,我需要知道的,是现在的形势。”
“是的,陛下。”指挥官点头,“那么,请跟我来。”
丹尼尔和莱顿一起走进临时搭建的指挥所,里面灯火通明,营区的虚拟地图被整齐的投影于墙壁之上。
“陛下,这里是我们现在所身处的位置。”指挥官手中的激光笔指向地图上外围一点,“而那些未知的敌人,正在此处。”
随着他的话语,激光束在地图中央营房位置画上大圈,如同一个巨大的溃疡一样。
红色的激光束掠过虚拟地图,并且留下印迹,猛然看上去,宛若身处火山口,随时有喷发之虞。
“他们究竟是谁?”丹尼尔一面飞快翻阅着仓促而得的那些形势报告,一面发问,“来自哪里?”
“根据现在我们所得出的结论,我想……”指挥官不由自主地有些结巴,“陛下,或者,这些敌人,正是我们自己的士兵。”
说到这里,他的话语戛然而止,就好像自己也无法说服自己一样。
但是丹尼尔似乎并没注意到指挥官表情的异常,他只是坐在那里,微微歪了头,仔细地阅读着这些资料。
“继续说下去。”一旁的莱顿这时候忽然开了口,“请继续说下去。”
“是的。”指挥官看看站在皇帝陛下身旁的皇太子殿下,咽了口口水,强自镇定,继续缓缓地说起自己那近似疯狂的想法来。
“陛下,我们是在十分钟之前接到的警报,这警报来自于一支医疗小分队,而当我们赶到这里的时候,发现营地的大门开着,而那辆车上的医护人员已经全部死亡。”
说到这里,他似乎又再一次回想起了当时的情况,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毋庸置疑,即使是最为英勇的战士,在看到那场景的时候也只能本能的感到震惊以及恐惧,这并非懦弱,而是本性使然。
白色的救护车里外都已经染满了鲜血,车子四周胡乱的散落着残肢以及肉块,那些几个小时之前还活生生的医护人员这时候化作断头残肢尸体,有些被撕咬而成的伤口过深,还□着森森白骨。
先头部队的战士看到这一情形都不约而同地心生寒意,这看上去并非一次谋杀,倒是更像一次猎食。
但是,猎食者是谁?
他们怀揣着这样的疑问谨慎的向着营地内部进入,手中紧紧攥着泛出幽蓝光芒的枪支,那金属块在手里沉甸甸冷冰冰的,却成为最坚实安慰。
脚步声在寂寥的夜色之中分外明晰,他们四下张望,却望不见一丝一毫的线索。
这时候,一道黑影自他们面前掠过,未加思索,小队长一挥手,整个小队自动分成两组,其中一组跟着小队长,悄无声息的跟了上去。
他们尾随着黑影而去,踮起脚尖,极力使得自己不发出太过沉重声响,饶是如此,一转瞬的功夫,黑影也在他们面前瞬间消失。
失去了跟随目标的几个人一时间在原地停下面面相觑,此时,忽然有一个耳朵尖的士兵,脸上露出了惊惶的颜色。
他听到一阵低沉的声音,这声音从前他从未听过,此时听着,心里不由自主地泛起一阵一阵凉意来。
那声音含混不清,和夜色混在一起,本来是难以辨认,但是,却始终有那么几个微小细节,让这声响自夜色之中,凉飕飕的显露出来。
不自主,汗毛都一根一根竖直起来。
这种感觉简直太过可笑,在他心里,一个巨大的声音告诉着自己,你是一名士兵,怎么能对这并不完全黑暗的夜色产生恐惧之心?你是人类,是万物灵长。
但是,即使如此对自己进行了心理建设,恐惧感依旧无法消除。
这种无名的恐惧,自第一个原始人在漆黑丛林抑或是草原之上,听着四处低沉的猎食者叫声时已经开始,一路潜伏在遗传因子之中,伺机而起。
他不由自主握紧手中冰冷幽蓝枪支,这沉重金属带来微茫安慰,心里略略安定,却也不过一瞬。
下一瞬间,视网膜上一道黑影投射下影像,而大脑皮层在最后的清明之时,听到了自听神经传导而来的,血液自动脉喷射而出的“嗤嗤”声。
他沉重的倒下,和那紧紧捉住他不放的猎食者一起。
这沉重声响使得他一起的队友们警觉,端了枪转去看自己同僚,却被这血腥场景吓到。
那士兵的颈总动脉□净利落咬断,动脉血液在月光之下喷射成小小的血腥彩虹,那么美。
而猎食者则根本没有余暇去欣赏这种美丽,他只是附在尚有余温的尸体之上,不住吸吮血液,并时不时停下来撕咬新鲜的肉块。
刚才喷射而出的动脉血溅了他满脸,猎食者只是毫不在意。
他如同一只四足蜘蛛一样伏在自己猎物之上,用力咬下一块血肉,再更加用力的咀嚼。
像是感觉到了四周围观的目光,他中止了自己的捕食,抬起头来,威胁地对着四周正害怕到手软的士兵们,龇了牙,发出“喝喝”的声音。
那声音低沉,急促,里面威胁的意味,一清二楚。
士兵们不由自主地将手中沉默枪支握得更紧,这时候“砰”的一声,一支枪已经惊慌的走了火。
“啊”的一声痛呼,那走火士兵对面的一名士兵,已经扔下枪,抱了自己正流出汩汩鲜血的小腿蹲坐下来。
疼痛让他一时间只能本能反应,而当他坐下时,他才发现,自己已和那饥渴的猎食者面面相觑。
也正是这个时候,他才发现,事实上,自己和猎食者,是彻头彻尾的同类。
且不说那头和自己发式相同的短发,也不说和自己一样的白色皮肤,单单那双暗黑色的瞳孔以及四周环绕的淡淡蓝色巩膜,已经让他心生疑惑。
他一时间忘记了害怕,反倒仔细打量起面前这猎食者来。
他的目光自那人类的脸扫视向下,猎食者身上那身衣衫虽然已经被血浆弄得污浊不堪,仔细辨认之下却还能看得见机械绣制的番号,而他肩上,也有些金属的饰物闪闪发光。
惊愕使得他不由自主张大了嘴,在心里,一个不愿承认的念头正在慢慢成型。
莫非……莫非……
一阵尖锐的疼痛使得这念头在顷刻之间灰飞烟灭,士兵小腿上的剧痛终止了他的联想,条件反射的,他想要伸手去触碰自己的伤口,却出乎意料的发现自己的右手只剩下空荡荡半只手掌,而一击得手的猎食者,则再一次回到自己原本猎物那里,一双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他。
血液和疼痛的传导都被这突如其来的袭击吓到,微微愣怔了那么一下子,汩汩的鲜血和锥心刻骨的疼痛一起,弥散开来。
血腥气味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