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里,耿天再次看向耿朝福,眨了眨眼睛的耿天让耿朝福暗自叹了一口气,到底还是走了这条路,对于这笔钱,耿朝福跟耿天仔细谈过,耿天也提醒过信用社其实弄不出多少钱,根本原因就是他们穷,人家不敢多给。
事情果然照着耿天说的来了,想到这里,再次叹气的耿朝福扫了一眼耿天,微微点头的耿天让耿朝福无奈的笑了,收回目光的耿朝福转向耿顺,“顺,咱不贷了,过完年俺们就交钱,该咋分咋分,修路的钱俺们也自己出,你张罗人四月地一解冻咱修路。”
耿朝福的话把蔫搭搭的耿顺震的浑身一颤,蹭的一下抬起头看向耿朝福,耿朝福脸上挂着一丝淡淡的笑,吧嗒吧嗒抽着烟袋锅,略显轻松的表情和眼中的认真无不告诉耿顺,他们家真的出的起这笔钱。
“三爷……?”
动了动双唇,呢喃的喊了一句的耿顺彻底懵圈了,二百多万,二百多万,这是多大的一笔数字?换成钢镚还不得装一车啊。懵圈的耿顺好像看到一车车的钢镚在眼前蹦。
眼前全是星星的耿顺是傻眼的回不过神,可耿家三口可没懵圈,扫了一眼完全回不过神的耿顺,习惯性操心的耿二生看向耿天,“天娃,这事能行吗?”
低声询问的耿二生一脸的担忧让耿朝福忍不住用力吧嗒一口烟,想说点什么,可看看笑的满脸温和的耿天,又想到耿二生一直以来温吞的个性,耿朝福到底还是把到了嘴边的呵斥咽了回去。
笑着冲耿二生点点头的耿天知道自家老爹这人虽然没啥本事,而且个性温吞懦懦的,可有一点好,听话,说啥信啥,尤其是对他。
正是因为明白,耿天有啥事都不会说过程只会告诉耿二生结果,而正如耿天想的那样,肯定的点头让耿二生微微松口气,“那行,你们说,我去准备晚饭,留大顺在家吃饭。”说完,耿二生站起身走向灶房。
☆、 第 9 章
一顿丰富的晚饭总算让经过冲击的耿顺暂时恢复了一些平日的稳重,稳下心的耿顺没去追问老耿家的钱是否真如耿朝福所说的那样是耿天的赔偿金,耿顺知道,不管是真是假,从这一刻起,他都要把这事当成真的。
通透的耿顺想明白后,也不在去纠结钱的来路,而是边吃边喝的跟耿家几个人就开年修路的事讨论了一下,没有经过专业人员预测,几个人也只是大概预测了一下,农村也不要啥水泥路,只要沥青就够,保守估计从双鸭屯屯子口到上路,二十一公里大概要十几万,当然这还是保守估计,真正修上路会用多少钱,几个人都不是很清楚,不过耿顺也说了,这事他去找人来弄,不管咋说也要把成本压到最低。
晚上八点,送走耿顺,重新回到屋里的耿家四口不约而同的来到了耿朝福的房间,还没等坐下,按捺了一晚上的耿大生皱起了眉头,“天娃,爹,这钱咱真的自己掏啊。”
有些迟疑的耿大生从听到这个消息就一直有些心慌慌的,耿大生到不是怕别的,主要是怕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耿大生的担忧,完全在耿天和耿朝福的预料之中,爷俩对视一眼,笑了一下,耿朝福暗暗叹气,自家的两个儿子没有一个像他,一个温吞一个冲动,脑瓜子倒是不笨,就是见世面有些窄。
不过想到耿天,耿朝福有平衡了,儿子虽然不像他但孙子却很像,不单单像,而且还青出于蓝,忍不住露出笑容的耿朝福拿过烟袋锅装上旱烟,吧嗒吧嗒抽了起来。
自顾自地抽着烟袋锅而没有吭声的耿朝福把耿大生郁闷的够呛,忍不住翻了个白眼的耿大生惹的耿天呵呵的笑了,边笑边拿起桌子上大茶缸的耿天给耿大生倒了杯热水,“大伯,这钱咱必须自己出。”
耿天温和的话语让耿大生瞪大了眼睛,“为啥?”
慢悠悠的把四个杯子倒满的耿天抬起眼帘看向耿大生,瞪大一双小眼睛的耿大生满脸的不解让耿天有些失笑,“大伯,只有这样主动权才在咱自己手里。”
耿天的解释让耿大生眉头紧锁,沉默了半响,“可这钱要是咱自己出,太扎眼了。”
有些不赞同的耿大生根本的意思就是怕扎眼,这点耿天自己也明白,不过耿天有自己的想法,山地入手,一切都是自家的,何况,这笔钱根本不是进村委会的账面,而是平摊给村里的老少爷们,路是他们修的,钱是老百姓得倒的,对于农民来讲,别的都是假的,只有实打实的实惠才是真的,即使有点议论,在实惠面前也会很快消失。
更何况,耿天压根就没打算吃独食,在当今这个社会,一个人富不算富,尤其是农村,只有全村人都富裕了才叫富,这样不单单分散了众人的注意力,也让除了种地别的什么都不会的老少爷们有点营生,都忙着抓钱,谁有功夫看你。
不管耿大生怎么纠结,半个多月的时间转瞬即逝,大年初七,趁着村里人全,村委会的大喇叭在双鸭屯的上空响起。
诧异也好、好奇也罢,晚上六点,陆陆续续走出家门的乡亲们很快聚集到村委会,不大的村委会因为人多挤的满满登登,老娘们的议论声、孩子们的吵闹声、还有偶尔响起的呵斥声把个村委会闹的跟个菜市场似的。
而扶着耿朝福跟着耿顺、张百利一起走进村委会的耿天刚刚走进村委会就被齐齐落在身上带着怜悯的目光弄的有些头疼,隐晦的扫了一眼挺直腰板走在耿朝福左侧的耿顺,耿天又好气又好笑。
这半个多月里,耿天简直要被不断去慰问的叔叔大爷们弄无语了,每一个人开口的第一句就是,“天娃手咋样了?”而走的时候同样会留下一句,“有啥事吱声,别憋着。”
一个耿天没察觉,两个耿天没多想,可三个四个,耿天就觉得不对劲了,让耿大生出去转一圈后,好气又好笑的耿大生挂着哭笑不得的表情回来了。
原来,就在耿顺从镇里回来的第二天,就有意无意的说起耿天,在外受伤了,伤的挺重,手指头都折了,好在老板是个好人,又是看病又是赔偿的,一传二、二传三、最后全屯子都知道了,而耿天的手指头也从最初的折了,变成没有手指头成了残疾人。
而听到这个传言时,咔吧咔吧眼睛的耿天忍不住哈哈哈的笑了,而耿天的喷笑也让生气的耿二生变的哭笑不得。
其实几个人都明白,耿顺这是再给自家找后路,毕竟所有人的印象中,南方就是遍地黄金的地界,尤其是耿天还是在Z省干着技术活。
啥是技术活,用老百姓的话就是能人,当然,具体是啥没出过远门,没有真正走进Z省的双鸭屯老少爷们并不清楚,不过,看看老耿家首屈一指的大瓦房和实打实的三百亩山地就知道。毕竟,前年耿天一把邮回来十五万汇款很是震人。
不管半个多月来来来往往的乡亲多闹人,耿天还是领情,哪怕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自己的手指头还在,耿天依然对叔叔大爷们的关心回以温和。
扶着耿朝福坐在第一排的凳子上,耿天走到了门口停下脚步,而此时耿顺咚咚咚的敲了敲桌子,“行了行了,别嚷嚷了,老娘们们把自家娃都拢住了。”
喊了几遍之后,村委会的会议室总算安静下来,满意的看了一眼比刚刚寂静了许多的会议室,耿顺与早就知情的张百利对视一眼,彼此点点头,耿顺站起身脸上露出一丝严肃,“今个把大家伙找来,两个事,一是,村东老耿家,就是天娃家要买在咱屯子1326亩山地。”
停顿了一下的耿顺看着完全傻眼的乡亲们,顿时平衡了,看看,不光他一个人傻眼,谁听谁傻眼。
一闪而过的念头让平衡的耿顺脸上微微松缓一些,咚咚的又敲了两下桌子叫醒被震晕的乡亲们,“大家伙有没有意见?要是没意见,下个星期,老耿家就交钱,各家各户也可以去会计哪领钱。”
耿顺的话音刚落,轰的一下,整个村委会炸锅了,或惊讶或兴奋的嚷嚷声响起,尤其是当几个脑瓜子好使的算出一家平摊下来能有几万块时,不大的村委会更是好像瞬间变成了菜市场。
山地放在哪里多少年了,除了每年能踩点柴火捡点木耳、蘑菇、榛子之类的山珍,根本不能给村民创造啥福利。
同意啊,这还有啥可说的,很快达成一致的几家人率先起身,“书记,这有啥不同意的,天娃家这可是上杆子给俺们送钱。”
带着兴奋的大嗓门不用看,耿顺就知道是村西的赵老冒家,想想老冒家一大家子人,耿顺乐了,点了点赵老冒,“咱屯子就数你家人多,你小子可掏到了。”
耿顺的玩笑话惹的赵老冒赵国军摸着大脑门哈哈哈的一阵大笑,可不是,整个双鸭屯唯一的四世同堂就是他家,无怪乎赵老冒兴奋。
有了打头的,七嘴八舌的赞同声随即想起,而站在门口的耿天哪怕心里有了准备,这一刻也忍不住露出了一丝笑意。
“顺子,还有啥事,赶紧说。”
夹杂在七嘴八舌的议论声中,一声略显苍老的声音在人群中想起,看向坐在耿朝福旁边的老棒子,耿顺摸了摸鼻尖,“别嚷嚷了。”
喊了一声的耿顺等到议论声下去才转头看向耿天,“天娃,你过来。”
耿顺的招呼让耿天微微愣了一下,看了一眼耿朝福,眼皮耷拉的耿朝福微微点点头,耿天抬起脚步走向耿顺,不明所以的村民看向很快站在耿顺身边的耿天又把目光放在了耿顺身上。
此时此刻,耿顺脸上的表情已经变的极其严肃,按着耿天的肩膀,看向全体村民,“四月,地一解冻,咱双鸭屯要修路了,而这笔钱,是天娃出的,大家伙都知道天娃受伤的事,伤倒啥样,俺不说,大家伙也知道,到底是咱双鸭屯的娃,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咱双鸭屯,咱们双鸭屯比外屯子差吗?不差,咱双鸭屯的人能吃苦能干活,可咱就是比别人穷,为啥?咱双鸭屯真的没好东西吗?不是,可就是没人来,为啥?凭啥人家吃香的喝辣的,咱双鸭屯的老少爷们却只能吃糠咽菜,这些年,大家伙都出去打工,作为书记,俺理解,就是俺家娃也走,不就是因为咱双鸭屯穷吗。可咱为啥穷啊,根本原因就是咱双鸭屯没路,没一条好路,现在好了,咱双鸭屯终于要有一条真正的好路,有一条能把山珍运出去的好路,俺相信,路修好后,咱双鸭屯不会在年年垫底了。”
越说越激动的耿顺嗓门也越来越大,有些沙哑的声音中有着清晰的颤抖,而下面沉默的老少爷们想想这些年的苦刚刚那一刻的兴奋渐渐被苦涩代替,要说F县那个村最穷,无疑是双鸭屯,为啥,不就因为三面环山,进出不方便,同样是种土豆,人家的土豆拉出去完好无损,可他们屯的,却因为那二十一公里的路,硬是把好好的土豆颠破了。
久久的沉默中,双鸭屯七十多户近三百号男女老少心里真不是个滋味,“哥。”
闭着眼喘着粗气的耿顺心里是真的激动也是真的难受,从当上村书记开始的那一天,耿顺做梦都想双鸭屯能有一条好路,男女老少能过上富裕的日子,一年又一年,一年盼一年,五年过去了,就在耿顺觉得热情干劲要被磨灭的时候,希望终于出现了。
☆、 第 10 章
“俺家出五千修路。”
寂静的只有耿顺粗重喘息的村委会一声沙哑的带着一丝颤抖的嗓音响起。
浑身一震的耿顺抬起头,还是赵老冒赵国军,瞪大一双牛眼的赵国军梗着脖子直直的站在前面,涨红的脸颊因为肤色的原因,显现的发黑,可那份激动确实实实在在的。
“俺家一千。”
“算俺们一份,也是一千。”“大柱家五百。”
一声接着一声响起的嘶哑,不断在耳边响起,一千、两千、五百、三百……
微微颤抖的耿顺闭了闭眼,挡住了一丝温热,预料之外的发展让站在一旁的耿天眼底闪烁了一下,目光扫了一圈,不管真心还是假意,但这一刻,耿天相信,双鸭屯的老少爷们是真诚的。
柔和下的目光默默的注视着发生的一切,耿天心底有种微微的灼烧,虽然修路的根本还是为了今后的发展,可乡亲们的大力支持还是让耿天觉得这个决定是正确的。钱不在多少,重要的是心意,不知不觉闪过脑海的一段话让耿天脸色越发的柔和。
而这一切,落在耿朝福、卫老棒子等五个双鸭屯仅剩的积老眼中更是让几位老人忍不住露出满脸的笑意,“耿老虎,你家娃好。”
卫德胜卫老棒子苍老的声音中那份浓浓的羡慕让耿朝福哈哈哈的笑了,扫了一眼卫德胜,“你家娃也不错,实打实的大学生,咱村第一份。”
耿朝福谦虚的夸奖让卫德胜呵呵的笑了,摇摇头,“俺家娃也就读书行,别的白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