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绒服!啧啧,还是一个从来没有见过的高档牌子哟,沙琪玛还是阿诗玛什么的。”
“是阿玛尼。”阿乐纠正。
“对的对的,谢谢谢谢!”康叔喜不自胜的套在身上试了试,又摸了摸帽子上嵌着的一水儿的高档皮草,对镜顾影自怜,“啧啧,阿乐你真有眼光,一看就知道这种衣服最适合你康叔这样的肌肉猛男穿,看看,多潇洒!”
阿乐抿嘴一笑,又提着手里的小袋子往阿彪的房间赶。
“怎么,这个小盒子是给阿彪的?”康叔坏笑。
“是啊。”阿乐坦然的点点头,脸颊上飘着兴奋的红晕。
“怎么给我的这么大,给阿彪的就这么小。”康叔嘀咕着,忽然就不知道哪儿来的自豪感,颇为满意的大笑了两声,“所以嘛,还是大的看上去比较贵。”
原来到最后,比较来比较去,计较的还是价钱……
阿乐对于这么一个财迷房东,也实在是没什么指望了。
虽然两人也做了无数回了,阿乐依然坚持敲了房门才走进了阿彪的屋子。
“什么事儿?”
阿乐的眼前呈现出破天荒的场面:素来好吃懒做的阿彪竟然聚精会神的趴在床上阅读报纸!天哪!半文盲阿彪竟然在努力的阅读着报纸!
“我……”阿乐有些不好意思的捧起手里的小盒子,打开,两枚象征爱情的红宝石耳钉静静的躺在米色的丝绒盒子里,“我有一个东西想要送给你。”
“啊?”阿彪好像也吃了一惊,嘟囔着“竟然有人要送我东西”,将手的报纸放下,不可置信翻身走下床来。
直到看到那价值不菲的红宝石耳钉时,方才愣了一下。
“好看吗?这是给你的新年礼物。”阿乐的眼睛亮亮的,弯弯的眉梢隐藏在碎发里,就好像珠宝会上的模特一样,衬得红宝石更加漂亮。
一直以来,好像都没有人送过自己任何东西,他也从未幻想过有人会送自己东西。贫苦出身的孩子,从小得不到任何的爱,自然也不会考虑如何去回报、对待别人对于自己的好意。
自己想要什么东西,直接去偷不就好了!
阿彪有些茫然,有些手足无措。
那两颗红宝石看上去是那么漂亮,也那么昂贵。
阿乐甜甜的笑着:“这两颗耳钉呢,我们一人一颗,就好像交换结婚戒指一样。你把它戴在身上,看到它就要时时刻刻想着我哦!”
原来是想用这个把我牢牢套住。
但是这算是什么啊,是在跟我炫耀吗!
明明知道这么贵的东西,我无论如何都买不起……
“知道这耳钉叫什么名字吗,它有好长好长的名字呢,叫做——如果爱像微风和你一起吹过连空气味道都变成甜的。”阿乐喘了一口气,“我觉得这个名字好好听哦,你也觉得很好听吧?阿彪?”
“……不要。”
阿乐愣住了,阿彪却是一动不动,彼此之间似乎沉默了有三秒钟的样子。
“很漂亮的,我给你戴上好了。”阿乐重新恢复了微笑。
阿彪却一把挥开阿乐的手。
“我都说了不要。”
阿乐有些失望,但是他极力克制住了自己的失望。
“呵呵……为什么不要啊?”
“因为不喜欢。”
尽管极力的控制住了自己,尽管努力催眠自己不要去相信这句话,阿乐的心还是不可避免的抽搐了一下。
不喜欢么?是不喜欢这个呢?还是……不喜欢我呢?想问个清楚,但是若是再问下去,真的怕是要丢尽脸面了吧?
阿乐委屈的垂下脑袋:“……对不起啊。”
“没事……”
阿彪侧过脑袋,看着阿乐将送给自己的礼物的精致盒子原封不动的重新盖上。
“……你先出去吧。”
“……好。”
20
阿乐抱着盒子尴尬的从阿彪的房间退出来,脸上都写满了伤感与失落。看着他那委屈的表情,就连康叔都觉得于心不忍,鼻子一阵酸楚。
原本还想笑容满面的问上一句:“聊的怎么样啊?阿彪有没有被你感动到啊?有没有亲你亲到你断气啊?”——等等的问题,却无论如何都问不出口,只能在心底暗自咒骂了一句:“这该死的阿彪!”
“……阿乐。”
阿乐揉了揉眼睛若无其事的抬起头,却只看见康叔的嘴角干巴巴的抽搐几下。
“你没事吧?”
“没事。”
“阿彪那个臭小子本来就不老实,最近又皮痒欠揍了,你别放在心上,我改天一定替你教训教训他,看他还不服服帖帖的给你跪地求饶!”
“那……”阿乐听康叔这么说,忍不住眉头又皱了起来,“你轻点打,别打太狠了。”
房间里的阿彪,鬼使神差的连打了三个巨大的喷嚏。
阿乐吓人的经济实力,对于自己无异于是晴天霹雳。男人的自尊心是脆弱的,自己连戒指托都买不起的时候,有个人拿着两枚红宝石过来说“想跟你一直在一起”,无异于是在嘲讽揭发自己的懦弱无能小白脸,虽然阿彪承认自己的确懦弱、的确无能,但是“吃软饭的小白脸”这一条阿彪打死都不会承认,这是对男人最大的侮辱!
无奈被人侮辱的人往往都是自取其辱。
床上摊开的报纸都翻在求职广告那一页,就在和乌贼分手之后,阿彪抱着跃跃欲试的心态将所有求职版面全部都看了一遍,就连中缝里的那些都没有漏掉。
看着看着,心简直就快要凉透了。
“本科或中专学历”、“三证齐全”、“三年以上工作经验”,这些字眼就好像是塑胶跑道上摆着的那些跨栏一样,高高的横亘在眼前。工作就在终点线上,阿彪想要往前走,方才兴冲冲的向前跑了几步,这才想到自己是刘翔,脚底一泄气,立马就摔倒了。阿彪不死心,一次一次的摔倒,又一次一次的爬起来,直到韧带拉伤,身心俱疲,方才唏嘘不已。
这些见钱眼开的老板们,为什么只凭学历和证书说话呢!
这得埋没多少像自己这样优质而又低调的人才!
自己明明是这么的敏捷,这么的优秀,这么的熟练于……入室抢劫。
阿彪不相信,又翻开报纸的另一页。
仔细搜索一番,终于发现一位难能可贵的老板,对于求职者的学历、证书以及工作经验毫无要求,甚至连提都没有提,只是希望对方“心地善良、与人为善、身体健康、富有责任心”。
“这不正是在说我吗!”
阿彪大喜过望,立马用彩色的荧光笔划下那位老板的电话号码,兴致勃勃的打了过去。电话立刻接通了,是一个成熟稳重的女人的声音,阿彪不禁啧啧赞叹,真不愧是女中豪杰。两人免去了寒暄直奔主题,阿彪立马奉上推销式的自我介绍,不知不觉间两人已经相谈甚欢,甚至邀请阿彪出来面谈。阿彪觉得这事儿有戏,也为女老板慧眼识人而感到佩服,不禁又一次打量了一遍那招聘广告……
阿彪当场就愣住了。
那根本就不是什么招聘广告!那是……征婚启事。
简直没有比这更糟糕的事情了!
阿彪心里特别不是滋味,别提多想叹上一口气就此放弃了。但是只要阿彪一闭上眼,就能看见阿乐那两只明晃晃的红宝石耳钉。
人的忍耐力是神奇的,大多数人都非常耐得住穷。
但是人的嫉妒心也是可怕的,大多数人都非常看不过自己比别人穷。
“我一定要变的很有钱,买一麻袋红宝石回来玩,气死阿乐!”
阿彪握紧拳头,在心中暗自许愿。
有了这样扭曲的愿望,好吃懒做、习惯于不劳而获的阿彪,找工作这件事情本身,再也不是唯恐避之而不及的恐慌,恰恰相反,而是一种异常热血的体验。
在阿彪再就业这件事上,乌贼的老公做了很大的贡献。
据乌贼所说,自己的小警察老公是一个特别具有同情心和正义感的人,平日里在为人民服务的岗位上兢兢业业的工作,就连休假也不闲着,他参加了很多无政府组织机构,比如帮助残障人士与孤寡老人的红十字协会、维护同志权益的彩虹社、当地颇有名望的爱德基金会,以及居委会大妈带头组织的下岗职工再就业交流会。
在阿彪走投无路给乌贼打了一通电话之后,乌贼很义气的在当天晚上、他们干完某件事情之后,一五一十的把阿彪的情况转告给了对方。
尽管对方已经气若游丝、精疲力尽,却依然向阿彪保证,一定会将阿彪的事情当做自己的事情来办,尽快将阿彪的工作落实。
而与此同时,被男人莫名其妙自尊心所深深伤害的人儿,却在独自对花垂泪、对月叹息。
几日里来都吸取着阳光和养分、茁壮成长的盆栽,之前孱弱、柔软的叶子,已经像小伙子一样舒展开来、挺直了身板。
晚风吹得叶子沙沙作响,像两片温柔的手掌一样轻抚着阿乐的面颊。
“小小彪,你的爸爸不要我们了……”
不知何时,小盆栽竟然有了名字。
“他这几天都心不在焉的,也不知道在忙些什么,都不来找妈妈了,你说……妈妈是不是被爸爸厌倦了?”
小小彪只是一个看上去比较可爱的小盆栽,只要靠种子就能生根发芽,所以根本没有谈过恋爱;再加上那点少得可怜的智商,想来并不能理解阿乐这些话的含义,只是露出茫然无辜的神情,大叶子沙沙作响。
“不,不会的!妈妈不相信,妈妈明明……那么喜欢爸爸,那么爱——”
话还没有说完,却被一阵敲门声打断。
“阿乐,”是阿彪的声音,“我出去一下,你要记得做饭,我中午要回来吃饭的。”
阿乐心里一阵难以抑制的激动和喜悦:“你想要吃点什么?随便什么菜只要你想吃我都能做出来哦,所以不要担心菜式太难,只要你喜欢就好!”
烛光午餐?或者是本地特色的盐水鸭和剁椒鱼头?粤菜系的猪骨黄豆胡萝卜煲汤看上去也不错的样子……
其实什么都无所谓,阿乐并不在意吃饭的细节,他只想和阿彪两人对坐在桌上,多相处一会儿时间,好让自己仔仔细细的看一看阿彪,看看阿彪最近是胖了还是瘦了,胡子长出来没有,气色看上去怎么样。然后再和阿彪聊一聊天,说起他们可爱的小小彪,又或是对方对于两人之间关系的看法……
但是。
“随便你,只要不要很浪费时间就好。”阿乐清楚的听到离开自己越来越远的脚步声,“我最近很忙,下午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等等!阿彪……”阿乐放下手里的盆栽,冲到门边,又不敢开门,只是将侧脸贴在门上,支支吾吾的想要开口询问。
“什么?”
“没什么……只是我们两个——”
我们两个算是在恋爱吗?如果算的话,你能不能顾虑一下时刻都会思念着你的我的心情,多花点时间陪一陪我呢?
犹豫间,这些让人感到害羞的话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门那头的阿彪嘟囔了一声:“没什么事儿我就先走了。”
然后便毫不留情的大步离开。
21
乌贼老公给阿彪介绍的这个“下岗职工再就业交流会”,地点大致位于居委会所有的某地下车库,大冬天的寒风习习,大妈、乌贼夫妇以及阿彪四人,通通裹着羽绒服,冻的瑟瑟发抖。
“怎么不装空调呢?”阿彪缩着身子搓着手,叫苦不迭。
“没钱呗。”大妈横了阿彪一眼,显然对于阿彪的第一印象并不太好,大概想抱怨阿彪有手有脚找不到工作绝对是好吃懒做,又碍于乌贼老公的面子不敢发泄,从抽屉里掏出一张表格,往阿彪面前一拍,“小伙子,过来把表格填了。”
乌贼的老公,也就是当时审问阿彪、后来又给阿彪送彩虹社同志维权电话的小警察,姓曾,居委会大妈都亲切的叫他“小曾”,而“小曾”又亲切的将居委会的大妈称作“阿姨”。
阿彪埋头苦填他的再就业表格,小曾在一旁拉着大妈的手阿姨长阿姨短的连连道谢,又是夸皮肤又是夸身段,把大妈哄的心花怒放。
阿彪抬起头来,似乎对于小曾的客气、谄媚有些不满,对乌贼扮鬼脸做出怪异的表情,乌贼护妻心切,一巴掌拍在阿彪肩膀上,声音颇为响亮:“看什么看,填你的表格!”
阿彪那时候的心情,就好像被儿媳妇勾走儿子的婆婆似的,酸楚的很。
匆匆填完,阿彪把表格递给大妈。
大妈接过阿彪的资料看了一眼,再望向阿彪的时候,眼神里不光有不满,更多了一些不屑。
“初中毕业啊?”
“恩。”这才发现自己那么矬,阿彪恨不得找个地缝就这样钻进去。
“现在工程队的泥瓦匠都要求技校毕业呢,你这个样子也进不去……那就先去跟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