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说:“我觉得挺好的。”然后又问大伯,“大哥,你说是不是挺好的呀?”
太爷爷用很鄙夷的目光把他从上到下扫了一眼,没再接话。这时七奶奶从胳膊上挽的小包里掏出来一只红包,说:“景笙,这是太爷爷给你的见面礼,以后要听爸爸的话,常回来看太爷爷,知道么?”
我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大伯提醒我:“景笙!”我这才明白过来到她的红包是要给我。我接过红包,一边疑惑她是怎么知道刚刚写上去的名字的,一边捏了捏那个红包。然后我就吓了一跳——红包里面似乎装了厚厚的一沓钱。哪怕只是一毛钱一张的纸币,对我来说也是很大的一笔钱了。我过度兴奋,以至于过了好久我才想起来要说谢谢,。太爷爷摸我的头说:“不要害羞,太爷爷虽然不喜欢你爸爸,不过他生下来的孩子都是荣家的子孙,太爷爷都一样喜欢!哈哈!”
说着又向爸爸说:“你趁着还能生,还不赶紧多生几个,省得到头来一辈子一事无成!”
爸爸说:“我穷,养不起。”
太爷爷很愤怒地哼了一声就走了。他们祖孙的对话就这样在不愉快的气氛中结束。而我则一心想着数数红包里究竟还有多少钱,脑子里瞬间跳出来一堆想买的东西,恨不得立刻就回到文庙街上去好大吃一顿。谁知从祠堂出来之后,爸爸说:“天太热,我们等傍晚太阳下山了再回去。”然后他就把我丢在一个小客厅里,和大伯谈事情去了。
这里插一件以讹传讹的小事。
我是绝对不可能在一个地方坐上五分钟的。他和大伯刚刚从拐角里不见,我就偷偷溜出门在后面的庭院中逛了起来。一直都有人在好奇荣宅的后花园里究竟是什么景象,我可以很负责任地说:那完全没什么好说的,就是大片大片纯天然的草坪,中间有石头铺的小路横穿过去。唯一吸引我的地方,是有一条很浅的小河从后面的山里流出来,横跨整个庭院。
我小时候很喜欢游泳,可是自从跟妈妈去了琉璃市以后,就没机会再下过水了。我在烈日下看到那样一条河,再也顾不上别的,脱光了衣服就跳进去了。就在我游得不亦乐乎之际,突然看到水里竟然有条水蛇在游啊游!我吓得毛骨悚然,立刻转身游上岸,不要命地往回狂奔。我在奔跑中就听到几个女人的尖叫声。停下来的时候才发觉——我身上居然一件衣服也没穿!
我连忙用手遮挡身体,钻到一丛木槿花后面去。结果就太爷爷正提着一壶水浇花。他看看我,突然哈哈大笑,笑得几乎岔了气。
我想回去拿衣服,但是想想河里的水蛇,又怕得要命。但是那样站在太爷爷面前又难堪得很。就在我进退两难的时候,有个女佣不知道从哪里跑了出来,把一条大大的浴巾披到我身上。
我终于能说出话来:“蛇……河里……蛇……”
太爷爷捂着肚子坐在花坛上,一边笑一边拍大腿,其实我也不太知道他在笑什么,就跟着傻笑。
这就是所谓我在荣家老宅“裸奔事件”的真相。至于太爷爷和爸爸看到我那个样子之后震怒之类的事,纯属子虚乌有。
后来太爷爷叫一个工人去河边把我的衣服拿回来。我穿好衣服,他说:“傻孩子,我们家有游泳池的,不用到那种地方去游水。我叫人带你去?”
我立刻摇头。我只要一闭上眼睛,就会看到一条黑乎乎的蛇在眼前游来游去,太可怕了。太爷爷似乎也看出了我的恐惧,他拍拍他身边的地方,我想到也许他会再给我红包,就坐了过去。他又笑了一阵,忽然问我:“你觉得你爸爸这个人怎么样?”
我老实回答:“不知道。”
太爷爷又问:“他对你好不好?”
我想了想,回答:“好。”
“是好啊。其实刚才踩我的花的是你吧?”
我:“……”
太爷爷说:“我看你们的脚印就知道了。你们鞋底的花纹是不一样的。”
我大吃一惊,对太爷爷立刻多了几分崇敬。
“你爸爸就是这样,护短,还喜欢代人受过。什么事都揽到自己身上。你说,这样做人还有什么意思呢?”
我一时间还不明白。然而太爷爷已经转移了话题:“来,帮我浇花。”
后来我才发觉太爷爷的话实在很有道理。爸爸确实是他说的那样,不论别人犯了什么错,他都要自我检讨一番,让别人觉得那是他的错。不论对身边的人还是敌人都是如此。这样做的结果就是身边的人对他死心塌地,渐渐地也有不少政敌被他争取过来。但是也因为这样,也造成了很多误解。
关于太爷爷说的“护短”,在我正式回到月亮宫生活之后便有了更深的体会。在某些时候,如果换了外人的眼光来看,他对我的庇护简直有些不可理喻。那些造成媒体媒体大战的事件各位想必都还记忆犹新,我就不多浪费笔墨了。
那天下午太爷爷又去找爸爸谈了很久。我想他们应该没有再吵架,至少爸爸从太爷爷的书房出来的时候,他们的表情都还算自然。然而在回花都的车上爸爸却显得有些头疼。他说:“我本来想请老师到家里给你上课的,但是爷爷说你应该去上学。”
我说:“我不去。”意识到我们现在在同一战线上,我立刻帮他想好了不用送我去学校的借口:“你说你没钱嘛。”
爸爸仍旧很头疼:“我说了。他说你应该去布莱顿读书。因为外国的基础教育教的东西比较简单,你去了以后能跟得上同龄人的进度。太爷爷会负担你读书的费用。”
我惊得跳起来:“啊?!”
布莱顿?我一句布莱顿语都不会说,送我去那里读书相当于把一个不会游泳的人扔到水里,下场只有一个——被活活淹死!
爸爸用无奈而乞求的眼神看着我:“我不能太违拗他老人家的意思,所以你还是去吧。”
我缩成一团:“不去。”
爸爸叹息:“你不想去也不行。太爷爷已经在给你办手续了,过两天就会有人送你去布莱顿。你不用怕,那边有人照顾你的。”他拍我的肩膀,“你看,我不也愿意你去得那么远的。可是这也是个机会,毕竟要真让我送你去,我也付不起那个学费。”
我怎么抗议都没有效果。家里日夜有人看管,我想也跑不掉。有天晚上,爸爸自己拿了一根针管来,说是为了检查我有没有生病,抽掉了一点血。后来他才很欣慰地告诉我,他是检查我的血型和他的是否一样去了——那天我无心说的话令他有些担心。检查的结果是我的血型和他一致,而他的血型则像祖母的,和爷爷不一样。这件事就到此为止。
两天之后,我就被两个十分雄壮的保镖夹上了飞机,开始了我长达三年的海外游学。
所以,关于“爸爸不能忍受我的恶劣行径于是送我去留学”的说法。也是不正确的。我得知当中的真相已经是三年后了。我回来参加太爷爷的寿宴的时候问起这件事,太爷爷说:“我怎么可能打发你去那么远的地方哟——我巴不得你天天回来陪我老头子呢。你想想看,送你上飞机的是不是你爸爸的保镖啊?”
我傻眼了。
我因为上当而怒火中烧,而爸爸又被太爷爷臭骂了一顿。
109、番外:第一家庭的假期 上
“广告?”
荣启元接过荣景笙递过去的策划书,还以为那是宣传竞选连任的广告。“现在拍广告有点早了吧?”
大选毕竟还有一年半。太早进行宣传的话,反而可能会在民众当中造成逆反心理。
“不是竞选的广告,是国家旅游局的广告。”荣景笙笑眯眯地说,眼睛里怎么看都有点邪恶的光芒。
荣启元顿时把注意力提高到警戒线以上。
“你就管我们阵营的宣传就行了,和旅游局扯什么关系?”
“唔……”荣景笙把策划书夺过来翻给他看,“其实是他们托我帮忙,想让我说服你参与这个计划。”
荣启元这才看清了上面那几个大字:国家旅游项目推广计划。
荣景笙凑过去:“他们大约在半年前就开始这个计划了,主要的内容就是制作三到五个关于沙罗自然风光的广告片,在世界上几个主要的电视台播放,以吸引外国游客到沙罗旅游。”
荣启元点点头:“可以,但是必须先做一个评估报告,预计广告投放以后能达到怎样的效果。那些电视台的广告费用可不低,如果花钱太多而没有实质的效果,国会不会通过预算的。”
“这个不是问题。我查过了,吉朗去年9月的时候曾经在阿美利加国家广播公司做了一个月的广告,结果那个季度他们的旅游收入暴涨四成。”
荣启元有点儿不耐烦了:“那么就把预算报到国会去吧,还找我干什么?”
荣景笙挠挠额头:“旅游局找了给吉朗拍广告的那个导演。导演说宣传片的画面上不能只有自然风光,还得有人,有我们国家最独特的东西。”荣启元拍他的手:“说了多少次!不要挠头抓腮的!像个猴子!”
荣景笙悻悻地放下手:“你到底有没有在听啊?”
荣启元:“把预算控制好,导演要怎么拍就怎么拍吧!”
荣景笙打个响指:“就是这个!要控制预算啊。本来呢,旅游局打算找我们国家电影界在国际上最有知名度的明星来拍,但是……他们出镜的费用都很贵……”
荣景笙说着不住拿眼睛往荣启元身上上下打量。荣启元给他看得背后一阵飕飕地凉。
“那就——不要请这些人嘛。我倒觉得直接拍我们老百姓常态的生活反而更好呢。”
荣景笙叹息:“但是人家想要有能让观众一眼就能看出是沙罗独有的东西……”说着狡黠地笑笑:“所以旅游局长就找我来了。爸爸,他们希望您能出镜,做我们国家旅游文化的宣传大使。阿美利加布莱顿这些国家的媒体上常常有您的消息,那些观众最熟悉的沙罗人恐怕就是您了。”他换了个腔调说话,故意把那个“您”说得很重。
荣启元冷冷地说:“这么说,你已经答应他们了?”
荣景笙挠额头:“嘿嘿……”
荣启元奋力一拍:“说了多少次了!像个猴子!”
荣景笙死缠烂打地说了大半天,荣启元终于首肯了。心里还是有些不乐意——自从那次在阿美利加访问,威廉姆斯的小女儿亲了他一口还说他“比花更好看”之后,全世界的媒体都对他的长相异乎寻常地关注起来;阿美利加的“时代周刊”甚至给他扣了顶“世界最俊美总统”的大帽子。自由党趁机添油加醋,把他说成一个只靠相貌讨人喜欢其实无能软弱的小白脸。
自那以后,他就越来越不喜欢上镜了。
可惜就算他再不喜欢,摄影机和照相机的镜头也还是每天都围着他转。后来他想了个办法——把月亮宫的全体女工作人员都集中起来,在她们前面转一圈,然后问:“我哪个角度比较难看?”
女职员们:“哪个角度都好看!”
荣启元:“……”
亏了鲁娜一眼看穿他的企图,面无表情地说:“您哪个角度都好看。不过从侧面看的话,面部的线条比较硬朗,有男人味。”
于是荣启元从此尽可能地用侧面对着镜头。他给荣景笙开了个条件:“要我拍广告也可以,不过只能拍侧面。”
两个星期零三天之后,某个星期六的一大早,在广告开拍的前一刻,荣启元终于看到了那个旅游局花重金请的沙罗最知名导演王晶卫设计的脚本:
“第一家庭的假期”。
荣启元惊奇地发现不止是他要出镜,连荣景笙和景筠景筌都要一起演出。
广告片一共要拍八组镜头,最后按照播出时段的不同,分别剪成二十秒的短版和一分钟的长版。八组镜头除了一组在月亮宫一组在飞机上取景之外,剩下的六组分别在沙罗最著名的六个风景区取景。
而拍广告的时间只有两天。也就是说,他们必须在两天时间里把这六个景区走一遍。
六个景区分散在沙罗各地,每个景区离最近的机场都有一段距离。白辉仔细计算过,他们每到一个地方,都只能有两个小时的时间拍摄,然后马上要上车赶往另外一个地方。
荣启元把脚本摔回荣景笙跟前:“我不拍了。你们花钱请明星吧。议会那里我负责去说。”他话音刚落,白辉就在门口敲门:“先生,昆汀导演到了,您可以随时开始拍摄。”
荣景笙摊手,故意很为难地说:“你看,导演都来了,不好赶他走吧?”
荣启元怒问:“白辉,我听说脚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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