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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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统- 第5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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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荣景笙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故意很大声地打呵欠,又伸懒腰。他琢磨着做这些饼干需要多少时间,忽然舍不得下手吃了。
  车上自然有常备的水。特工们倒吃得欢,阿利利看司机腾不出手来,就自己捏了一枚心形的饼塞进他嘴里:“景笙亲手做的爱心饼干哟!你儿子未必肯半夜给你做!”
  后头有人说:“养儿子原来还有这种好处!先生,我要提前退休,回老家结婚!生他十个二十个儿子!”
  阿利利说:“你生十个二十个,也得有先生教育孩子的本事才行啊,当心养出来一窝小狼吃了你!”
  荣启元知道他是开玩笑,还是
  又有人问:“咦?先生为什么不吃?味道挺好的啊。”
  荣启元抬起头,就见荣景笙两只眼睛正直勾勾地盯着他。只得也学着大家的样子吃了一个。荣景笙急切地问:“味道怎么样?”
  他不置可否地随便点点头。
  荣景笙气呼呼地看车窗外。“肯定是比不上蓝龙虾的。不过有一点不一样,蓝龙虾不是天天都能吃得到的,但是我天天都能烤饼干。”
  荣启元怔了怔,才明白过来荣景笙这是在和安达亲王斗气呢。顿时有些气闷,“随你的便。”
  之后就不再怎么吃了,借口说太早吃东西胃会难受。结果一袋饼干都被特工们扫了个干净,大家精神抖擞地下车。
  花都第一中学的操场上已经挤满了人。因为这是离国家政治中心最近的一个投票站,许多国家政要都会到这里来投票,所以安全措施做得非常严密,绳索拉成的隔离带把普通民众和竞选志愿者都挡在了一个大圈外。但是荣启元不愿意特工们跟得太紧,从进入大门开始,就带着荣景笙两个人信步往里面走。
  不远处,沙罗国家广播电视抬的记者正对着镜头说:“各位观众,现在距离投票开始还有两分钟,总统先生以及人民党的几位核心党员都已经抵达现场。总统先生将投下今天的第一张选票——”记者边说边退,快步追上荣启元。
  荣启元身边已经聚拢了不少记者。这位沙罗国家广播电视台的特派记者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挤到了荣启元身边,举着话筒大声问:“总统先生,请问能透露一下您将会给谁投票吗?”
  荣启元坦坦荡荡地说:“当然是人民党的候选人普尔先生。”
  记者:“我留意到今天小荣先生也到场了,请问小荣先生会投和您一样的选票吗?”
  荣启元呵呵一笑:“那是他的自由,我无权过问。”
  荣景笙一把推开那个记者挤到镜头面前,一边夸张地大叫,一边冲镜头挥舞拳头:“我也会投给普尔先生。人民党万岁!人民党必胜,耶!耶!耶!”
  众人:“……”
  荣启元面无表情地提醒他:“时间到了,我们进去。”
  所谓的“投票站”其实是在操场上临时搭起来的一个小帐篷,中间用一条布帘隔成两半。负责竞选的工作人员在外间把空白的选票和笔发给选民,他们拿到了以后进到里面,填好选票扔进投票箱,就算完成任务了。
  荣启元当然是第一个进去的;荣景笙紧跟在他后面。他们大大方方地在大家面前填好选票,举起来给记者们拍了一通,才进去放进票箱。刚出来,记者们又一拥而上追问:“先生——请问您今晚会守夜等开票结果吗?”
  荣启元微笑:“我会准时上床睡觉。”
  荣景笙大声补充:“人民党这次准备充分,我们对结果非常有信心!来来来,大家和我一起喊,人民党必胜!耶!必胜!耶!”
  操场边上人民党的支持者都跟着他大声喊起来,呼声震天。荣启元倒不好阻止了,由着他举着拳头乱喊。好容易回到车上,荣景笙脸上夸张的笑容立刻消失了。他把外套一脱,整个人都陷到了座椅中,瘫软得像是一根蔫了的豆芽。
  荣启元鄙夷地看他。“刚才不是还生龙活虎的么?”
  荣景笙把鞋子一脱,横躺下了:“那叫回光返照……我睡会儿,到了叫我。”
  “路程不到二十分钟,回去再睡!”
  “吃过早餐还要去外交部。”
  “景笙,今天是星期六。”
  荣景笙合上眼,当真呼呼地睡着了。荣启元扭过脸去,阿利利从座椅下摸了条薄毯出来给他:“先生。”
  荣启元只得接过,小心地盖在了荣景笙身上。那边阿利利小声招呼司机:“开慢点。”荣启元立刻摇头,用唇语说不用。司机犹豫了一秒钟,车子跟着就晃了晃。大家都还没反应过来,荣景笙就打了个滚摔在车底。他茫然睁开眼,挣扎着想要爬起来。结果因为在翻滚中被毯子裹得紧紧的,整个人看上去就像一只会活动的粽子。
  大家都乐了。荣启元闷笑着拉了他一把,特工们赶过来七手八脚地把他弄回座椅上。这么一阵折腾,荣景笙再也睡不着了,蜷起来窝在一个角落里半闭着眼,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荣启元知道他这个样子见不得人,叫司机开到地下车库,让他直接搭电梯上三楼回房补觉。
  荣启元刚才和记者们说的话当然不全是真的。事实上他比谁都焦虑——如果人民党在这次国会选举中失利,他从前在竞选时的改革许诺都将变成空头支票。
  这也就意味着,他会失掉许多竞选连任的资本。
  然而民调的结果并不乐观。这次改选的席位总共有五十七个,人民党只有三十一个候选人暂时领先。这个数字实在太悬。没有人知道最后会不会发生什么变数。
  他从昨晚开始就一直心神不宁,不然也不会让荣景笙给他按摩了那么久才渐渐放松下来。然而睡着的时候也是焦虑的。似乎一直在做噩梦,但是醒过来之后又记不起梦到什么了。他决不肯承认自己是在害怕,但是那种凭空无依的感觉,是无比真实的。
  最可悲的是,他就算再怎么担心,再怎么焦虑,也不能表露出一星半点来。
  他是人民党的灵魂。无论在什么时候,他都必须能安慰鼓舞所有人。他必须永远信心满满,镇定自若,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
  哪怕是在失败来临的时候,他也必须微笑着向胜利者送上祝贺。
  投票才刚刚开始,天还没有大亮。人民党的精英们很体贴地留了一段时间让他独处。他静静坐在办公室里,暂时地停止了所有的思维。晨雾渐渐地从枝头散去,细碎的阳光洒在窗上。他站起来,走到窗边,舒展四肢。
  窗外原本是一片整齐的草坪,现在已经被挖得一片狼藉。一株株光秃秃的小苗种在湿漉漉的泥地里,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长出叶子开出鲜花。
  “你这个虚伪的老男人。”
  这句话不知道怎么的就冒了出来。荣景笙说过许多次了。所以他清楚地记得荣景笙在说这句话的时候,那个鄙夷的语气和表情。
  他现在才发觉,在调侃和鄙夷之后,似乎还藏着许多别的什么东西。
  手指轻轻地抖了一下,紧绷着的神经忽然松弛了下来。有一股莫名其妙的力量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支持着他。
  他做了几个深呼吸,推门出去。
  “你们都进来吧。”
  荣景笙并没有睡多久。荣启元刚看了几个从外地投票站传来的简报,他就睡眼惺忪地下来。探头往总统办公室里看了一眼就走了。回来时手里端着一砂锅冬菇鸡汤。
  说话的时候还是有些有气无力:“那个什么名酒可不是天天都喝得到的,我却可以天天熬汤给你喝。”
  荣启元终于习惯了这股气呼呼的腔调。他学会了往好处想,反正荣景笙生气的对象是安达亲王,又不是他自己。让他去较劲好了。等过了这个星期他就要跟着大使飞去联合国,到时候世界就清净了。
  荣景笙看着他把汤喝掉,终于有了点愉快的表情。
  之后他们一起在办公室守了一整天。计票开始之后,一个一个投票站的数据都统计了出来。双方的票数都在嗖嗖嗖地往上涨,仿佛在进行这一场赛跑。
  到了凌晨两点,全国的票数终于都统计了出来。他们没有打电话,李铭哲亲自从竞选总部赶了过来。荣启元只看一眼他那苍白的脸色,就知道什么都完了。
  “我们只有二十六席。”
  沉默淹没了整个世界。
  
  抚摸总统的各种方式 

  躺倒床上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五点。
  荣景笙亲自扶着荣启元回到房间,给他脱了外套摘了领带,顺带连长裤也脱掉了。荣启元已经没有剩余的力气摆脱他,只能瘫软地躺在那里,任他摆弄。
  脑子里残余的一点念头在想——年轻真好。
  大家都是一样笑脸迎人,意气风发地硬撑了一天。到最后噩耗传来的时候还是要坚强地去安慰所有人,坚持到最后一个记者离开。他在房门关上的瞬间就几乎崩溃了,荣景笙却还有力气给他做着做那。
  最后脱得只剩下一条内裤,荣景笙打开窗户透风,然后回来给他盖了条薄毯。沙罗的位置在北回归线偏南一些,虽然秋天不至于会很冷,但是到了深夜的时候还是会凉一些。风徐徐地吹进来,带着草木叶特有的清香。荣启元迷迷糊糊地,只觉得荣景笙的手按在自己的肩膀四肢上,正在推拿按摩帮他松弛肌肉。他也不知道荣景笙从哪里学来的这手,但是连着两晚按摩下来,他确实睡得比以前舒服了些,早上起来的时候也比以前要有精神。
  荣景笙偶尔下手会重一点,他就会禁不住哼哼两声。荣景笙轻笑:“你还记不记得?”
  “嗯……”
  “西尼战争结束以后,我们去受降,我站在你身后,手搭在你肩膀上,被星期八的记者拍到了。他们就给照片配了台词。我问你,爸爸舒服吗?你说,嗯,好舒服……我记得他们那期卖断货了,后来还加印了好几次。你看,就脸老百姓都喜欢看我们这样。”
  “……”
  荣启元当然记得那期杂志。那时候他气得要吐血。没想到真的有一天,这个场景变成了真的,而他居然真的在享受。
  真是百感交集。
  耳边荣景笙在一遍一遍地哀求:“爸爸,不要送我走。”声音很轻,悠远绵长,仿佛天边吹动着海浪的风。软软的,却荡气回肠。
  他不吭声,翻个身睡了过去。
  虽然睡得很沉,但是梦终究会醒。
  他睡得快,也醒得快,醒过来之后头脑就会立刻回到清醒的状态。几个数字和词句伴随着清醒出现在脑海中。他的大脑逼着他面对现实。
  26席。1席。多数。少数。
  他轻轻地吐了口气,睁开眼睛。
  地球还没有爆炸。世界末日还没有来。所有人都还好好地活着。因为失败,他还有更多的事情要做。
  小心翼翼地坐起,免得惊醒身边的荣景笙。
  荣景笙睡得远远的,蜷缩成一团,似乎故意要和他保持距离——为了不让他不快而保持距离。他知道,那个强硬的、粗鲁的、不顾别人意志的荣景笙已在不知不觉间消失了。然而荣景笙越是变得温柔体贴,也就越难摆脱。
  那种体贴的照顾就像毒品,一旦染上便很难戒掉——即使通过强硬的手段戒掉了,此后都将终生刻骨难忘。
  荣启元光着脚走去浴室刷牙洗脸,强迫自己把思绪放回到选举的事情上。26席。这次竞选他们只拿到了二十六席。
  沙罗国会只有一个议院,一共191个席位,议员任期六年,每两年改选其中的三分之一,所以这次两党竞选的席位总共是57席。人民党原本在国会占大多数,只要能在这次改选里面拿到27席,就能保持国会第一大党的地位。
  偏偏他们少了一席。不多不少,就一席。
  昨夜消息传来的时候大家在失望之中都有些激动,他不能不拿出全副身心来安抚他们。现在一冷静下来,他才发觉这一席少得有些蹊跷。
  刷牙的动作不由得慢了下来。后面有个声音说:“喂,你是刷牙还是吃牙膏?”
  荣景笙出现在眼前的镜子里。他愣了一秒钟,飞速地冲干净泡沫。
  “醒了就回你自己房间去。”
  荣景笙的手环上来,不轻不重地揽住他的腰,下巴搁在他肩膀上,深深地吸了口气。
  “没洗澡。”
  “……”
  荣启元拧开水龙头开始洗脸。掬起清水用力揉了几把,睁眼就看到毛巾已经递到跟前了。
  “来,我帮你擦。”
  荣启元一把抢过来自己擦脸,“回你房间去。”
  荣景笙佯怒:“你用不用这么绝情啊。我给你按摩了半天,伺候你睡觉,你一起来就赶我走?”
  荣启元用不变的语调说:“回你房间去。”
  “爸爸……别这样……”
  “回去。还有,我不是你爸爸。”
  “你以为我不敢再强*你?”荣景笙改变战略,恶狠狠地问。
  “……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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