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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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统- 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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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人抱着手臂嬉笑:“晓得,你怕现在弄出来影响你们人民党选议员是吧?”
    荣启元笑着摇摇头,“我记得当初我说的是我要在任内进行土地改革,我的任期不是还有两年吗?”
    他和围上来的路人闲聊着,沿街慢慢走下去。总统来了的消息很快传了出去,没多久镇长公安局长等等镇上的头面人物都一路小跑过来见他。眼看着跟在身边的队伍像滚雪球一样变得越来越大,已经妨碍交通了。他只得找了间小酒馆,进去和大家坐下来围着桌子喝酒闲聊。
    虽然嘴里随时在应付着镇上人抛过来的问题,他的眼睛还是总会不经意地往外扫上几眼——看荣景笙到了没有。天很快暗了下来,忽然一阵车声从远处传来。他往外一看,正好有辆大巴从酒馆外过去了。车身上印的不正是人民党的标志?
    他用了很大的力气,才压住了直接冲出去追上去的冲动。然而他管得住自己的身体,却管不住自己的心。明明还坐在酒馆里和镇上的人闲聊,魂魄却早就飞了出去。因为心不在焉,反应明显地变慢了,别人无论说什么他都要过一秒钟才想起来要回答。
    终于镇长看出毛病来了,站起来向周围的人说:“大家先散了吧。今晚总统会参加人民党的活动,大家有话可以留到那个时候说!先散了吧散了吧!”
    镇长劝了一阵,好容易把人劝走了,这时却有另外几个人围了上来:“先生,我是这间酒馆的老板,这是我老婆孩子们,先生能不能和我们一起拍张照片?”
    荣启元笑笑,伸手过去抱起最小的一个孩子放在自己膝盖上,“来来来都过来——”
    酒馆老板一家人拍完了,酒馆里的厨师和侍应生们紧追着要拍照要签名。就这样又折腾了半个多小时才脱得了身。正准备出门,就远远听到一个大嗓门的声音在外面喊:“老板!准备二十二个人的晚饭!有好东西都拿出来!”
    荣启元刹那间忽然有了逃跑的念头。
    荣景笙随便说一句“你过来吧”他就推了会议放下工作直奔这里,这举动怎么看都太莽撞了。
    然而人已经进了门,直冲里面嚷嚷:“先给我杯水,我要渴——呃——”
    目光接触的瞬间,万籁俱静。
    心跳的声音却清楚得很。荣启元简直要怀疑他的心脏会不会从胸腔里面蹦出来。
    “来了啊。”荣景笙怔了一怔之后说,“吃过晚饭了吗?没吃就和我们一起。”虽然说的是寻常的话,但是语气里还是有着不寻常的惊喜。
    分别了大半个月以后的第一次见面竟然是这样开头,荣启元只能说:“好。”
    老板一听生意来了,乐得连忙在门口挂了客满的牌子。这边老板娘送上菜单给荣启元,“先生您看想吃什么?”
    荣启元扫了一眼,抬头看荣景笙:“等人到齐了吧。”
    后面一阵人声,是李铭哲他们到了——后面跟着本州的议员候选人巴拉赫等。一群说笑着进来,荣启元大声招呼:“铭哲,我在这里。”李铭哲大步过来,“呀呀呀,景笙说叫你了,你真来了啊——”
    荣启元微笑着站起,两人热情地拥抱。周围的人笑的笑吹口哨的吹口哨,他们抱了好一会儿才松手,李铭哲故意用食指抬起荣启元的下巴:“亲爱的,你瘦了。”
    荣启元拍开他的手,左手捏了一下他脸颊:“亲爱的,你黑了。”
    两人闹了一阵,巴拉赫和别的团员也都上来招呼。那边唐沁推荣景笙一把:“你整天说我爸爸这样我爸爸那样,怎么爸爸真的来了又不吭声了?”
    荣景笙黑着脸:“吭。”
    态度在一秒钟内转了一百八十度。
    荣启元知道荣景笙大概又要发作了,挥手叫他:“景笙,过来坐我这里。”
    荣景笙瞥了李铭哲一眼,这才懒洋洋地过去,一屁股在他旁边坐下。
    酒馆里用的桌子是老式的圆桌,一桌能坐六个人。安排谁和荣启元坐一桌就成了个麻烦。李铭哲和巴拉赫自然是要陪座的,荣景笙也占了个座位,最后还剩下两个——李铭哲迅速考虑了一下,最后说:“陈小姐和蔡先生也请坐到这里来吧。”
    他们算是人民党请的客人,理应受到尊重。
    陈筝是当红歌星,蔡繁是电台名嘴兼业余魔术师。他们都是见惯了大场面的,在荣启元跟前也不多客气,大大方方地坐过去,一起招呼:“先生您好!”
    陈筝坐在了荣景笙身边。荣景笙不动声色地往旁边挪了挪。荣启元看他,他却瞪着李铭哲不放。李铭哲开玩笑说:“启元,赶紧哄哄你儿子,你再不哄他他就要哭了!”
    荣启元当真摸摸他的头:“乖乖,最近都好吗?”
    “好。”
    “想吃什么呢?”
    “随便。”
    荣启元挥手叫:“老板,先上一道‘随便’。”
    众人都乐了。荣景笙想笑又不愿意笑,脸上的肌肉僵着,非常别扭。荣启元低头看菜谱:“我们要快一点,不能让大家都饿着。”说完随便点了一道汤,点完了直接把菜谱交给李铭哲。大家一个一个传出去,荣启元向陈筝说:“想不到陈小姐本人比照片好看多了。”荣景笙白他一眼,“爸爸是在说陈小姐不上镜吗?”
    陈筝原本要客气两句,一下子就答不上话了。荣启元咳嗽两声,说:“你不是说向蔡先生学了魔术吗?现在能变给我看不?”
    荣景笙说:“怎么好班门弄斧。”
    荣启元笑笑:“哟,你会用成语了?”
    “我十五岁之前都没上过学,让你见笑了。”
    荣启元几乎要当着大家的面质问他——你大老远把我叫过来,就是为了让我看你这张臭脸?
    他当然没问出来。
    陈筝在桌下踩了蔡繁一脚,蔡繁会意出来救场:“景笙,你的笔怎么不见了呢?”
    荣景笙低头看看自己衬衣上的口袋,一摸:“怎么搞的——喂,有没有人看到我的笔?”说完跳了起来,着急了:“那个是……爸爸给我的……”
    蔡繁笑说:“哦,说不定那只钢笔是见了以前的主人,太高兴了,就自己跑回去了呢。”荣启元一愣,低头一看,却见自己的口袋里无端端多了支笔。抽出来问:“景笙,这个是不是你的?”
    所有人都笑着鼓起掌来,陈筝说:“小蔡,你怎么不去做神偷!”
    荣启元哼笑:“原来我给你的东西你还挺紧张的啊。”
    荣景笙一把抢回去,脸色终于恢复如常。
    吃完了饭所有人都开始干活。荣启元找到机会和荣景笙私下说话,已经是活动结束以后了。人群都散了以后,荣启元站在主场的台下等荣景笙他们把布景板宣传海报什么的都拆下来。大家像蚂蚁搬家一样样把东西搬到大巴下的行李箱里去,荣景笙路过荣启元旁边的时候说:“今晚别回去了,夜里飞行不安全。”
    荣启元点头。
    晚上全团在镇上的小旅馆住下。小地方的小旅馆自然是没有“总统套间”的,荣启元和所有人一样都住在普通的客房里。李铭哲拍荣启元的肩膀说:“有个旅馆算是好的了。有时候开到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只能睡车上。”
    他回了房间等着。本来以为荣景笙至少会过来找他说说话,没想到等所有人都睡下了,荣景笙还是连个影子都没有。他想起活动结束的时候荣景笙那副疲惫不堪的样子,就自己给荣景笙找好了借口。今天在大巴上晃了一整天,下了车匆匆扒口饭就开始干活,几乎所有的团员都是进了旅馆就趴下不动了。荣景笙还抢着又搬又抬的,肯定比谁都累。
    现在……应该是睡了吧。
    那么,睡吧。
    躺了两秒钟,终于还是躺不住。一个骨碌爬起来。去看一眼也好。就看一眼。荣启元拉开门的时候下了决心。
    外面有细细的说话声。
    “先生最近是有些操劳,每天都忙到很晚。”是特工阿利利的声音。
    “有什么麻烦事?”这回荣景笙的声音。语气很是担心。
    “这我就不了解了,我们只负责先生的安全……先生?”阿利利和荣景笙虽然站得远,但是特工特有的敏锐让他很快就发现荣启元开门出来了。
    荣景笙后退一步:“吵到你了吗?”
    荣启元两手放进睡衣的口袋,摇摇头。
    看到荣景笙在外面的时候,他居然高兴得手心出了汗。
    “过来吧,”他听到自己说,“你想知道这些,为什么不来问我?”
    荣景笙低头看自己脚尖。阿利利拍他的肩膀:“先生叫你呢。”荣景笙低着头向他说了声谢谢,才拖着步子过来了。也不伸手,直接用后背顶上了门。
    然后,低着头用一双发亮的眼睛看荣启元。
    里面有很多的辛酸,很多的不甘,很多的思念,很多的渴求。
    荣启元两手抱住了他的脖子:“傻瓜。”
    他用力地抱了回来,手缓缓地滑到了荣启元腰上。

    在旅馆

    荣景笙用力地抱回来,手滑到了荣启元腰上。
    “爸爸……我想你。”
    话是热的。人是热的。在后被缓缓抚动的手也是热的。湿热的气喷在耳边,带着非同寻常的意味。
    那只手像条危险的毒蛇,缓慢而坚定地滑到了荣启元睡衣的边缘。
    荣启元浑身打了个寒颤。荣景笙立刻就停住了。荣启元推开他,他们终于回到了可以对望的距离。
    那两只手还恋恋不舍地贴在荣启元身上。荣启元把它们扯了下来。
    “你……”
    荣启元知道自己不用再问下去了。荣景笙的目光已经说明了一切。那样的热度,那样仿佛可以将整个世界都融化的热度,不是一个儿子对父亲应该有的。
    所以一切的不寻常都能解释得通了。为什么会那样紧张自己的态度。为什么会那么敌视自己亲近的和想要亲近的人。为什么会那样忽冷忽热。为什么会……
    荣启元只恨自己太迟钝,发现得太晚。
    自己的心又放得太多,太重,太远。
    已经收不回来了。
    他知道,他们四目相对的那个瞬间,喜悦不是荣景笙一个人的。
    当他们紧紧相拥的时候,热度也不只是荣景笙的。
    然而他绝对不会容许自己越雷池半步。哪怕是想一想都不可以。
    “你回去睡觉吧。当心,别着凉。”他说这些话的时候很无力,连自己都觉得轻飘飘的没有什么力度。
    荣景笙一动不动靠在门上,手无力地垂在身体两侧。然而眼睛还是紧紧地盯着荣启元不放,像落进大海中的人死死抓着一根稻草那样,绝望地等着荣启元改变主意。
    荣启元知道自己绝对不能心软。
    只要稍稍放松便会堕入深渊。万劫不复。
    “回去吧。”他加大了声音,每个字都像是一把刀,要把两个人之间的血肉羁绊生生斩断。手心像是被利刺穿透了那样疼。然后,冷静而决绝地——
    “记住,我是你父亲,你是我的儿子。我们之间,仅此而已。”
    说着,手探到荣景笙身后,用尽全身的力气拉开了门。荣景笙被门推得几乎向前扑倒,荣启元却闪身出去,“阿利利——”
    阿利利就站在门外三米处,正警惕地看着四周。荣启元开门的时候他就大步走了过来,“先生?有什么事吗?”
    “请通知机场,叫空军一号准备好,我们回去。”
    “现在?!”
    “是的。现在。”
    “好的。”阿利利没有再多问。他打了个响指,在远些地方巡逻的特工立刻跑过来一个替他的岗,他则下楼去用车载电话通知机场。
    荣启元转身回房,荣景笙还站在那里,看着他,一动不动。眼里的热已经消退了。取而代之的是绝望的乞求。仿佛是被带到森林深处的孩子,在乞求父亲不要抛弃他。
    荣启元心一横,说:“现在,我以沙罗海陆空总司令的名义命令你,回去睡觉!”
    荣景笙浑身一震,眼帘终于缓缓垂了下去。
    “懦夫。”嘴里轻轻地吐出了这样两个字。
    荣启元几乎是半推撞地把荣景笙推了出去,然后立刻就狠狠地关了门。他像沦陷逃亡那样慌张地收拾东西,仿佛身后有张着大嘴的恶魔在追。
    不久之后阿利利来敲门,低声说:“先生,我们可以出发了。”
    荣启元小声问:“景笙回去了吗?”
    “没看到他,应该是回去了。”
    荣启元这才开了门。他把一个纸条交给阿利利,“麻烦你,交到三零五号房,给李铭哲先生。”
    阿利利匆匆去了,而他用最快的速度下了楼。
    真的是在逃亡。他甚至不敢回头多看一眼。
    就连飞机起飞的时候,都没敢看回地上。虽然知道那个小镇已经在十公里外,哪怕荣景笙是用望远镜在看,也看不到自己了。
    一路都混混沉沉,不敢动脑子再想什么。只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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