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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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统- 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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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祝爱莲颤抖着声音问:“你究竟答不答应?”
  荣启元非常坚决地摇头:“抱歉。对了,你给景笙的钱我会还给你。就这样吧,你请便。”说完便回过头。荣景笙抱着手臂站在几步开外,景筠和景筌站在他身后,表情渐渐地变得很是凄惶。荣景笙笑说:“其实问题不大的。特工可以跟去保护他们。”
  荣启元走到他身边,小声问:“你又在打什么坏主意?”荣景笙郑重其事:“现在还有机会,让他们见见面有什么不可以的?将来她死了,他们会恨你一辈子。”
  荣启元:“……”
  他看看景筠和景筌,终于做出了一个艰难的决定。他招手叫祝爱莲过来:“明天是周六,后天是周日。我给你们两天的时间。星期一早上要送回来。”他话音未落,荣景筠和荣景筌已经一路小跑过去。祝爱莲一边抱住一个,已经痛哭出声。荣启元抓住荣景笙愤愤走开:“待会儿记得过去给太爷爷拜寿!”
  荣启元口中的太爷爷,就是荣景笙的太爷爷,他自己的爷爷,荣为盛。
  荣为盛八十有七,如今是荣氏名义上的祖长。荣家几度兴衰,到他这一代的时候竟然只剩下一个独苗苗。好在他一生奋发图强,总算把荣氏的家业又做了起来。他深觉家族人丁单薄总容易受欺负,所以还分了精力出来繁育后代——七位荣太太一共给他生了十二个儿子七个女儿;到荣启元这一辈,堂兄弟姐妹足有三十二个。亏了老爷子记性好,连荣启元三哥生的一对双胞胎都分得清楚。
  荣为盛认为自己一生最大的成就就是生了这一大群子孙。所以每年过生日的时候都要召集所有人回来给他祝寿。当然,在大家贺一声“寿比南山”之后,他给的红包也都鼓得令人感动。
  荣启元拉着荣景笙走到主座边上的时候,那里已经围了满满的一圈人。荣为盛和他那三十二岁的七太太端坐在主座上;主座前面留出了一小块空地,以备祝寿的人上前说话。荣为盛一脸满足地打量众子孙,仿佛恨不得伸出十只八只手来摸摸每个人的脑袋。荣启元六十九岁的大伯正向荣为盛鞠躬,道:“爸爸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荣为盛点头,七太太递过红包。荣为盛笑眯眯道:“小狗子,一年不见,你怎么矮了一截?多吃点东西补补……”
  大伯:“……是,谢谢爸爸!”
  接着是六十八岁的二伯:“爸爸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荣为盛点头,七太太递过红包。荣为盛笑眯眯道:“二蛋,你头发得染染了。顶着这么一头白头发怎么泡妞!”
  二伯:“……是,谢谢爸爸!”
  接着是六十六岁三子,荣启元的父亲……
  荣启元向荣景笙小声说:“待会儿说‘太爷爷福如东海寿比南山’。”荣景笙不耐烦:“知道!”荣启元又吩咐:“记得说大声点。”荣景笙:“知道!”荣启元:“拿红包的时候要笑,说谢谢太爷爷!”荣景笙:“知道!”
  一阵紧张的部署完毕,那边儿子辈的人也祝完了寿。这时是荣启元的大哥荣启澜在鞠躬。荣为盛给了红包,“小球儿,爷爷最喜欢你了。红包给你个大的,好好照顾弟妹,啊!”
  荣启澜接了红包,喜气洋洋:“谢谢爷爷!”
  荣启元排行第四,第四个上。周围的空气瞬间紧张起来,所有人都屏气凝神地看着他过去。他的脚步在厚厚的地毯上踩出沙沙的声音,乐队的寿乐似乎在一瞬间变成了哀乐。
  荣启元恭恭敬敬地鞠躬:“爷爷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荣为盛黑着脸看他。他低头看自己脚尖。荣为盛朗声说:“小叶子,你这一辈,你最聪明,记性最好,可是脾气也最拗。你把我们荣氏祖训第一条念来听听?”
  荣启元面不改色:“我荣氏子孙,世世代代不得入仕途。”
  荣为盛怒目圆瞪:“很好!你还记得!现在你身为一国元首,我就不当众罚你了!等你卸任,爷爷还是要打你的板子!”
  荣启元:“启元谢谢爷爷的教诲!”
  这么多年下来,每年都来这么一次,他也习惯了。
  荣为盛训完了荣启元,又向周围所有人说:“你们都给我记着,他是当了总统,但是他首先是我荣家的子孙!大家不要以为他开了这个先例,以后你们就可以为所欲为。我今天把话放在这里,咱们这条家规,永远有效!你们入了仕途,就别想在荣家分一个子儿!下去吧!”
  荣启元点点头,昂然回到孙辈的行列中去。他的兄弟及堂兄弟们都拍他的肩膀以示支持。他向左右笑笑,继续观礼。权势这东西可是实实在在的,没有人可以真正地无视。
  到了曾孙辈的人行礼,荣启元忙叫了侍者去把景筠和景筌找回来。荣景笙排位第二,杀气腾腾地上前:“太爷爷!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荣启元撇过脸。他只是叫荣景笙大声点,没想到荣景笙喊得像是在和仇家宣布决斗。
  荣为盛斜眼看他:“景笙,咳咳,当年如果我知道你妈妈已经有了你,我是不会赶她走的。让你过了这么多年苦日子,我对不起你。来来来,给你个大红包——”
  荣景笙:“谢谢太爷爷!”
  他道了谢,伸手要拿红包。荣为盛叫住:“等等!听说,你说你喜欢男人?”
  荣景笙:“……太爷爷,我没有说过那样的话。”荣为盛摇头:“我不管你有没有说过,只想提醒你一句话,那就是自家的兄弟不能碰。”
  荣家兄弟们:“……”
  荣景笙用力点点头。
  “自家叔伯也不能碰。”
  荣家叔伯们:“……”
  荣景笙笑嘻嘻地接过七太太递过的红包:“景笙谨记太爷爷的教诲。”
  祝爱莲想要和景筠景筌多呆会儿,等他们贺完寿就匆匆带着他们离开。荣启元带着荣景笙继续和亲戚们寒暄。这时天上忽然稀里哗啦下起大雨来,大家都不以为然。谁知又过了两个小时,有先离开的宾客又折了回来,说是前面有条河山洪暴涨。当地警察局怕出事,已经封了那条河上所有的桥。
  这意味着,所有往花都方向的路都被堵死了。
  荣启元试图和特工们商量:“能不能叫警察放我过去?”特工们商量了一下,答复道:“警察局封路是因为山洪暴涨,过桥很危险。我们认为您最好在这里呆一个晚上,也许明天早上洪水就退了。”
  荣启元看看屋檐外瓢泼而下的水帘,点点头:“也好。”
  因为有许多人要临时留下来过夜,整个荣宅上下都忙乱起来。荣启元照例是不喜欢麻烦别人的,他叫过管家:“不用给景笙准备房间了,他和我住一起。”
  荣景笙愣得说不出话来。特工们倒高兴得很:“这样我们的工作就方便多了。”管家从善如流,在荣启元房间隔壁安排了一间空房给特工们住,就忙着招待别人去了。要在一时之间给所有人准备好住处,还要让大家都住得舒心,绝对是项不亚于登月探海的大工程。
  荣启元闹中取静,带着荣景笙悠哉游哉回了自己房间。荣景笙跟在后面,还是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荣启元熟门熟路地翻出睡衣扔给他:“这是我穿过的,你穿上可能会有点小……”
  荣景笙抱着它冲进卫生间。荣启元手插裤袋,缓缓踱到窗边眺望蒙蒙雨帘之下的庭园。才看了两眼,荣景笙就在里面喊:“喂!我一只手不行!”
  荣启元:“……这里没有叫‘喂’的人。”
  稍顿。
  “爸爸——”
  “来了。”
  有了上次的经验,荣景笙老实了许多,荣启元也手下也留了点情,一趟澡洗得其乐融融。荣启元拿大浴巾把荣景笙身上的水珠擦干,把那套旧睡衣给他套了上去。荣景笙手长脚长,手腕和脚踝从都露了一大截在外面。荣启元看着他别扭地在那里走来走去,忍不住笑:“穿着难受吗?”
  荣景笙的脑袋摇得像十二级大风里的一片树叶。
  “行,那就去睡吧。”
  荣启元自己找了套睡衣也去洗澡。水声和着雨声哗哗地响。荣景笙站在那里,看一眼卫生间的门,再看一眼外面的雨——手足无措。
  荣启元的房间只有一张床。
  当然藤椅似乎也是可以睡人的,但是对于荣景笙来说,它们实在是太窄太短了。荣启元睡沙发?
  ……还是算了。
  荣景笙在经过了一番艰难的思想斗争之后,躺到了那张有些古旧的单人床上。他肩膀宽,一躺下去就占了大半张床。想想还是不行,又爬了起来,随手拿书桌上的东西看。笔筒里的笔,书架上的书,挂在床头的小挂件,摆在床头上的帆船模型……
  “那是我自己做的。”荣启元说。他打开门,一股湿热的水汽跟着他从浴室里冲了出来。
  荣景笙小心翼翼地把帆船放回原处。
  “小的时候想当船长,开着一条船周游世界。每到一个陌生的地方就停下,品尝美食,看遍美景,然后带上一壶醇酒离开。然后等我老的时候,我就能喝着酒,回忆从前去过的地方……”
  荣启元从浴室出来,随口说着。坐到荣景笙身边,口气陡然一转:“还不睡?”
  荣景笙:“哦。”抱着手臂坐到里面,小心翼翼地侧身睡下去。荣启元在外面仰面躺下,随手下了床帐,忽然无限感慨:“我已经有十几年没睡过这张床了。”
  床帐虽然很轻,很薄,还很透明,却似乎把所有的声响和空气的流动都隔绝在了外面。旧时的味道若有若无地流转,把所有已经淡忘了的东西一下子都又带回眼前来。
  荣启元合上眼,“可是这一回来,就好像从来都没离开过一样。”
  荣景笙:“……是吗?”
  荣启元抬头,斜眼看他:“你这么睡不难受吗?过来点。”
  “……不难受。”
  “怎么搞得好像我身上有刺似的。你就这么讨厌我?”
  “没!”
  荣景笙立刻挪过来了些,挨着荣启元摊平,躺直,大气也不敢出一口。荣启元再次悠悠地合眼:“这就对了。你是我的儿子,我们本来就应该亲近点的,可惜……我常常想,你小的时候是什么样子……现在连照片都找不到一张……”
  他这一晚上的功夫都在与人周旋,除了笑还是笑,精神疲累到了极点。等到可以松懈下来时,就有些前言不搭后语了。
  “我小的时候,你爷爷常年在外面做生意,我一年就见他两次面。一次是太爷爷过生日,另外一次就是新年。但是都说不上话。有一次学校春游,去海边,碰到他和一个年轻的小姐在一起。他什么也没说,就掏了一大把钱给我,然后就走了。那时候我站在那里,要哭了,那位小姐就回过头来亲了我一下。她的口红粘在脸上,被同学笑了好久……”
  荣景笙:“她胸大不大?”
  荣启元:“……睡觉!”
  当然是睡不着的,两个人都是。荣启元叹口气,黑暗中摸索着抓住荣景笙的手,把话说完:“我也想做个好爸爸,可是也没人教我应该怎么做,你叫我怎么办好呢?”
  半晌之后,荣景笙缓缓地把脑袋靠了过来,小心地蹭在他肩膀旁边。仿佛一只熟睡的小狗。
  荣启元在黑暗中微笑。

  两个人的旅途

  乡下的早晨似乎总是来得特别的早。天微微亮时,荣启元被远处传来的一声声鸡叫叫醒过来。他习惯早起,醒了必定要从床上起来,多呆一分钟都会觉得自己在浪费生命。睁开眼正要起来时,忽然听到身边有低低的,均匀的呼吸声。
  荣景笙还趴在他旁边,依旧维持着小狗似的熟睡的姿势。荣启元看了一眼,复又躺下。
  他听得见外面哗哗的雨声。那雨想必是一整夜都没有停过的。照这么个下法,河上的桥恐怕还是禁止通行。他睡不着,透过半敞的窗户看看外面,只见远处的高高低低的丘陵上一片云雾缭绕。风吹在脸上,湿,冷,还带着草木的香气。
  所有的一切都如同他从前在这里醒来的每个早晨。唯一不一样的是,身边多了一个人。
  荣景笙伏在他身边,鼻尖蹭着他的肩膀。呼出的气息是湿热的,穿透薄薄的睡衣喷在他的肌肤之上。这样亲密的接触似乎是不应该出现在他们之间的。荣启元却觉得没什么,甚至还觉得很舒服。这是他的孩子,他们亲近一点,理所当然。
  荣启元又舒舒服服地睡着了。
  再醒过来却是因为敲门声。桌上小闹钟的指针已经指向七点。往身边一看,荣景笙竟然还在呼呼大睡。荣启元咳嗽一声,转念一想又把一句“起床了”吞了回去,自己起身开门。
  敲门的是特工。荣启元看他要开口,立刻把手指放在嘴唇上嘘了一声。特工看看里面,尴尬地退后两步:“先生,我们早上和警察局通了电话,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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