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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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统- 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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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荣景笙侧身蜷缩成一团,“刚才郑太太给我用冰块敷过了,不疼。”不知道为什么,声音有些沙哑。荣启元看他一副要赶人走的模样,就说:“那你好好睡吧。”说完自己给他关了灯。荣景笙在暗中粗粗嗯了一声,仿佛心里藏了十分的委屈。荣启元只当他还在为自己刚才那两巴掌生气,心下一软,忽然俯身过去抱住了他。
  只是轻轻地抱了抱。正当他准备松手放开的时候,荣景笙忽然翻身正对着他,伸出手来,隔着毯子搂住了他的脖子。
  微微的喘息声响在耳边,两条结实有力的手臂紧紧地抱在他脑后,他稍稍放松的手本能地又抱了回去。
  荣景笙喘息着,小声喊:“爸爸,爸爸。”
  那声音很小,显得微弱无力,当中却带着绝望的渴求。这四个字像风似的在耳边打了个转,然后直落入心里去。他的心顿时化成了一滩水。仿佛有个声音在告诉他,自己怀里抱着的是世间的无上珍宝。他忽然觉得,自己这辈子最重要的事大概就是好好地抱着这个人了。
  天崩地裂也好,世界末日也好,都决不能松手。
  下了决心之后,心里反而坦然了许多。“乖,乖乖睡觉,”他说着拍拍荣景笙的后背,然后把那两条手臂扯了下来,“太晚了,睡吧。”荣景笙缩回毯子下面。荣启元的手从他脸颊边滑过的时候,发觉他脸上烫得厉害。正想问问怎么回事,荣景笙却翻个身背过去,“你也早点睡。”
  室内的空气浓稠得令人窒息。荣启元飞速地从那里逃离出去。
  这夜荣启元睡得无比地安稳。梦中隐约听到孩童的笑声在空荡荡的世间回荡。他循着大街小巷找过去,却始终找不到那孩子的影子。他越找越是慌张,天上又下起雨来,他从积水中间踏过去,水浸着他的脚,透心地凉。
  惊醒过来,只听到窗外一阵哗哗的雨声。
  沙罗短暂的晴天就此结束。南方的雨早下了一天,若罗和埃罗岛上又有汛情报来。荣启元拿着报纸直皱眉头,随意读了一条报道灾情的新闻。荣景笙说:“没有伤亡的报告,也许是有了上次的教训,那位州长有所准备?”荣启元点点头,“但愿如此。”
  轮到景筠和景筌的时候,景筠忽然问:“爸爸,今早的报纸怎么都不见了头版?”荣启元当然不能说那是自己吩咐郑太太扔掉的,只说:“头版都被淋湿了。”景筌噘起嘴:“你应该叫邮局开除掉那邮差。他的天职难道不是把东西完好无缺地送到目的地吗?”
  荣启元说:“每个人的能力都是有限的。像我,我的天职是使我们国家的每个人都能平安的生活,但是现在还是有许多人被风吹雨淋,无家可归。你们的天职是学好每一门功课,但是你们也不能做到每次考试都拿第一,所有的科目都拿满分。看,有时候我们都是无可奈何的。”
  景筌低下头去,“我已经很努力了。”荣启元笑笑:“我相信那个邮差也很努力了,所以我们就不要责备他了,好不好?”说这些话的时候先是看着景筠和景筌,最后目光一转,却又转到了荣景笙身上。荣景笙正想张嘴说什么,被他的微笑给堵了回去。
  景筠和景筌临出门,荣启元忽然叫住他们:“站住。”他们齐刷刷地回头,站定,拿有些恐惧的眼神看着荣启元。荣启元两手插在裤袋里,仿佛很随意地走了过去。走到他们跟前,忽然微微躬身,亲了亲他们的额头。
  他们简直是被吓住了,呆若木鸡。
  荣启元却非常潇洒地拍拍他们的脑门。
  “爸爸爱你们。去吧!”
  他们直到出了门外还有些恍惚。景筠一头撞到了给他开门的特工身上,景筌干脆撞上了车门。
  俗话说纸包不住火,荣启元在会展上遭人泼“污水”的事被炒得沸沸扬扬,他能把自己家里的报纸丢出去,却管不了外面的报纸和口口相传的各种流言。景筠和景筌在学校听说了事情的全部经过,回来再添油加醋地说给荣景笙听。传言说那个人是因为他老婆在堕胎禁令废除的第二天就去把孩子打掉了,他一时气愤加冲动,就到会展上袭击了总统。
  那个人以扰乱公共秩序的罪名被判拘留十五天,这件事就算结束了。月亮宫内的气氛却和外面的天气同步起来,变得一派凄风苦雨。
  因为所有人都发现,危险其实就在自己身边。
  到了第三天早上,尽职尽责的邮差给荣景笙送来了一封信。
  信被郑太太和今天的报纸一起被放进托盘里送上来。荣景笙就在餐桌上拆了,荣启元问他:“是你的朋友吗?”
  荣景笙摇摇头:“部队里认识的,算不上朋友。”
  荣启元皮笑肉不笑地说:“你朋友不多,可以和他们多来往。”早早就去当兵的多半是没有出路可找的贫家子弟,他本来是不喜欢让荣景笙和那些人多来往的,所以这一句违心的话说得颇不自然。谁知荣景笙摇摇头:“我没有朋友。”荣启元知道他的牛脾气一上来,说什么都没有用,索性转移话题:“那么,你的这位老战友说什么呢?”
  “没什么。”
  荣启元再接再厉:“这么郑重地写信给你,总不至于什么话都不说吧?”
  荣景笙这才说:“他从老家来到花都,准备考花都大学的特别预科,说想找我聚一聚。”荣启元恍然大悟点点头:“去吧,见见老战友也好过闷在家里。”荣景笙却把信甩到了一边,冷笑说:“我不爱去。这些人,我和他们一点都不熟。他们对我这样客气友好,完全是因为我是你儿子的缘故。他们不知道我是什么都没有的,他们在我这里决捞不到什么好处。如果他们知道了,恐怕连遇上我都不会打一声招呼。您说我去见他们做什么?”
  荣启元愣住。景筠和景筌则同时停住了吃饭的动作,似乎深受打击。
  景筠傻傻地问荣启元:“爸爸,我在学校的朋友们……是不是也是因为……”景筌恢复得比较快,很快又扒起饭来:“那又怎么样。我们将来当然会有自己的事业,这些朋友还是有用的。”
  荣启元简直要忍不住大笑。古人说龙生九子各不相同,他这才三个,脾气秉性已经完全是南辕北辙。
  吃过早饭,他照例吻了吻景筠和景筌才让他们出门——这个早上的吻别似乎就要变成总统府一项新的固定日程了。荣启元不为别的;只是那次“泼水事件”之后他自己有些害怕了。他怕自己一旦出了门,就再也见不到孩子们。
  他要确保,万一他出了什么事,他留给孩子们的最后一句话会是他对他们的爱。
  “你呢?你想不想去上学?”
  送走景筠和景筌之后,荣启元试探地问荣景笙。“你的战友身在乡下,还知道要来申请大学,可见志向远大。你就算不喜欢他巴结你,但是这股精神还是值得你学习的。反正你现在整天无所事事,为什么不试试去申请一把?”
  荣景笙有点诧异:“我以为你会说,你已经给我订好了位子,我只要收拾收拾就能去报到。”
  荣启元故意激他:“我两年前就想这么干了,但是他们一听说你的名字,就立刻关门送客。你要知道,大学是独立的,谁都没有那个特权让你不经考试就进去。”
  沉默片刻之后,荣景笙说:“如果你答应,以后我每天出去上学的时候你也亲我一下,我就去。”
  荣启元:“……好。”
  他有点后悔。早知如此,他直接跟荣景笙说“如果你能考上大学爸爸就每天亲你一下”不就完了?!

  近之则不逊

  为了安全着想,荣景笙和他的老战友霍志奇的聚会被安排在月亮宫里。
  荣景笙本来是不愿意的,后来荣启元说:“你坐车出去,再找地方和他见面,吃饭,我还得派人保护你,又要花不少钱。不如把他请来,你还可以带他参观我们的家。他一定是很乐意的。”荣景笙一听说要花钱,就不多说话了。
  他现在已经成年,却没有工作,也没有收入。说到花钱,免不了会有些不好意思。
  到了约定的那日,荣景笙踱到北门边上等霍志奇。荣启元故意没有派车去接,所以霍志奇是自己搭了公交车来的。荣景笙远远看到他下了车,不紧不慢地迎上去:“来了?”
  霍志奇是个高而结实的青年,年纪和荣景笙一般大,皮肤和荣景笙一般健康有光泽,两人看起来居然有那么一点点的相似。他快步走过来,“景笙!”
  他们愉快地握手,两个人都能听到周围的快门在咔嚓咔嚓地响。
  荣启元站在露台上,一边看着两个年轻人步履轻快地走向主楼,一边无聊地帮外面的记者杜撰今天新闻的标题。他仔细观察他们的表情,只见荣景笙仍旧是那副什么都不放在眼里的欠揍样,霍志奇则显得相当地拘谨,笑容也有些僵硬。然而他还是松了一口气——至少荣景笙没有挥拳把人打出去。
  这一番安排可没少费功夫。先是找借口向花都大学问了今年申请退伍人员特别预科的所有人的名单,然后在这份名单里找曾经和荣景笙在一个连队呆过的人,最后还得想办法说服这个人配合着给荣景笙写信,来和他见面……当然,所有的这一切都还必须做得不露痕迹,不能让景笙看出半点端倪来。
  荣启元自嘲地想,自己大概是古往今来最会给自己找麻烦的父亲了。
  荣景笙和霍志奇在会客室坐下。荣景笙自己动手,给他倒了杯水。
  “是我爸爸叫你来的?他给了你什么好处啊?”荣景笙单刀直入地问。
  霍志奇一口水还没咽下去,险些喷了出来。
  荣景笙拍他肩膀:“行了,什么都不用说了,我跟你去考大学。”
  吃晚饭的时候荣启元问荣景笙:“怎么你的朋友坐了一会儿就走了?”荣景笙皱眉说:“谈不拢。”荣启元眉头一跳,“怎么回事?你们年轻人之间能有什么大不了的分歧?”荣景笙不屑地说:“他责怪说,说我不应当对大主教说那些话。他说我信口开河,胡说八道,损坏了部队的声誉,令所有的战友蒙羞。”
  荣启元想起他说“士兵都互相打飞机”的事来。听他这么一说,这件事应该是杜撰的了。他心中一个疑问终于得到了解答,愉快地点头说:“这件事我早就责备过你了,你那样说自然是不应该的。不过他能那样指责你,可见他是个正直的人,并不像你说的那样是为了巴结你而来。他考大学的事怎么样?他现在住在哪里?可有老师给他指点功课?”
  荣景笙摇头:“没说。”
  荣启元并没有太失望。毕竟荣景笙已经答应了自己要去申请,这些事情都是细枝末节了。“那么你也要加紧了。现在离考试只有两个月多一点,再不努力就来不及了。”荣景笙居然答应得非常痛快:“好呀,你叫封大使走人,明天开始我就自己在书房看书。”
  “那不行。”荣启元斯条慢理地说,“封大使要一直教导你。”荣景笙不乐意了:“他要教到什么时候?”荣启元继续慢悠悠地说:“直到我满意为止。”荣景笙几乎要跳起来抗议:“那你什么时候才能满意?”荣启元抬头看餐桌正上方的枝形吊灯,若有所思:“我也不知道,但是等到我满意的那时候我就知道了。”
  荣景笙:“……”
  难得看到荣景笙哑口无言的时候,荣启元顿时心情大好。
  他伸手过去,像哄小狗那样拍了拍荣景笙的后脑勺,“乖乖,努力给爸爸看吧。”
  荣景笙:“……”
  月亮宫的家庭教师从两个变成了三个。一个是早上来的骆家明教授,专门教景笙国文与历史;下午来的封平大使,仍旧教景笙各种礼仪;晚上来的唐沁,教景筠和景筌的同时专门指点景笙的算术。荣景笙终于肯合作,事情变得容易了许多。荣启元心中一块大石落地,整个人都变得轻松起来。再见到安达亲王的时候,安达斜眼看他,“亲爱的总统,你真的是发春了。不知道我有没有这个荣幸认识令你复活的那位女士?”
  这是周六的下午,他们坐在露台上享受着难得的闲暇,还有月亮宫大厨刚刚烤出来的糕点。荣启元眯着眼不动声色地看着远处。亮得有些刺眼的阳光下,有个人在游泳池里来回翻腾,仿佛一条欢快的鱼。
  他顾左右而言他:“国王陛下可有回音?”
  安达哼笑:“有啊。我哥哥说‘让他折腾去,我们不凑热闹’。你看,我也说服不了他。”荣启元叹息:“乌尔拉普大陆诸国已经建成经济共同体,对内免税,对外使用同样的关税。他们下一步的目标是使用同一种货币。等到那个时候,他们的总体实力会是阿美利加国的两倍。为什么我们就不能这么做?”
  安达摊手:“南洋毕竟不是乌尔拉普啊……我诚心地建议,你的计划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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