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垂。归云一去无踪迹,何处是前期?雅兴生疏,酒徒萧索,不似少年时。”
我原来也是以为,奉旨填词的柳三变只会风月之事,喜欢用“蛮笺象管”写出来“不把雕鞍锁”之类的温香软玉,闻言软语,却不知其实他也不过是人间惆怅客,也有断肠声。
又溜达了一会儿之后,唐乾之走的无聊,拉着我在一个茶汤的小摊子上坐下,“两小碗,原味的,一碗多放糖。谢谢。”
茶汤本身是一个历史不短的经典小吃,天津卫那边的小食,吃的就是香甜。这路边儿小摊上的茶汤自然不是正宗的秫子面儿沏出来的,都是食品添加剂调出来的,但是倒还有花生碎的渣渣。
唐乾之要了那碗糖多的吃食,把另一碗推给我,“热的,小心烫。不过,倒是不难吃,瞎吃吧。”
我一勺一勺的吃着这新鲜东西,入口倒是黏黏稠稠的,也有一点儿香味,但是不怎么好吃。“要不要加一勺糖?”唐乾之问我。
我连连摆手,“不必了不必了,这就够可以了,我不喜欢吃甜的。”唐乾之比我能吃甜的,菜品也喜欢清淡的,糖醋类和甜的凉菜都是大爱。
虽然烫口,但是因为分量少,两小碗茶汤很快就见了底,唐乾之把我从小板凳上拉起来,“走吧,太阳马上就沉底了,这次总该回家了吧,别在外面瞎逛游了。”
“啊,好。”我不情愿的起身,随着唐乾之向公园的门口走去。
主动的人终究还是我,最先忍不住的人还是我,再一次开口直面话题的人,也是我,“唐乾之,刚才那件事……是我对不起你,如果你要是怪我,就看在我们认识了这么多年的份儿上,忘了它好不好?就当是我喝多了没把持住,行吗?”
“不行。”唐乾之冰冰的回答道,“我不是那种健忘的人,再说了,你喝没喝酒,我可是比谁都清楚。”
抓狂啊,这叫我怎么整——只能全盘摊牌,语无伦次,“那算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好不好,如果你觉得我实在是冒犯了你,能不能原谅我这一次,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就是太冲动了,一时猪油蒙了心。你要是讨厌我,我可以马上滚蛋,别管你怎么想的,你倒是说出来啊,唐乾之,我不瞒你,我就是喜欢你才会这么做的,我喜欢你,真的,我不开玩笑。”
“我也没想和你闹着玩。”唐乾之停下了脚步,看着我的眼睛说道,“夏玖,你这么说,是在向我表白吗?”
☆、和我一起
作者有话要说: 日更很伟大对不对。O(∩_∩)O~
我郑重其事的点点头,“……是。”
“我接受。”唐乾之的语速很快,快到我几乎听不清,可我还是陷入了狂喜。
原来表白这么容易啊,难怪同学之间要想成为情侣,简直是闪电速度。只是说完这句话的唐乾之又开始保持缄默,叫我又开始着急。
其实也没什么好着急的,老子是有对象的人啦!一想到这里,我做梦都可以笑醒了,终于“脱光”了,即便胜之不武,我也是智取威虎山了。
“那我们明天去打耳洞好不好?”我趁热打铁的岔开话题,怕他再次窘迫。
唐乾之点点头,留给我一个三步远的背影。我跨两步追了上去,也不再多说话的直到拦上一辆计程车。
我向司机要求道停车两次,先送唐乾之回家。“反正我家比较远,我来付钱。”我独断道。
唐乾之张张嘴想说什么,但最终放弃了争辩。
要不是好人卡是个贬义词,真该给唐乾之发上一摞。唐乾之在下车时对我说了“明天见”,我对着挥挥手,权作告别。
当天晚上我连晚饭吃的都非常舒心,洗完澡看了几眼闲书就躺倒在床上。结果睡得早也有睡得早的坏处,容易做梦。
所以我就做了一个好长好长的春秋大梦,内容复杂混乱,叫我都吃惊于自己的想象力:
朦朦胧胧间,我先是走进了一家超市竞聘,竞聘的岗位好像是管理人员,结果不知道为什么,一个人塞给我一只手机,叫我替他接电话。
然后我莫名其妙的开始和一个大学毕业生聊天,他看起来二十四五岁的样子,穿着衬衫。他说他要考公务员,一会儿得去买《申论》。
结果我们聊天聊得正投机呢,冷不丁冲出来一个中年男人,看着我手里的电话,质问我为什么要偷人家的手机。
我说我没有啊,然后这个男人也开始和我聊天,他是这家超市的一个高层负责人。他问我家里是做什么的,我很爽快的告诉他,我们家是经营连锁超市的,只不过只遍布一个城市而已。
可是他居然嘲笑我说,“是便利店么?”
我当然很生气也很有礼貌的反驳,“当然不是啦。”
我不过是想竞聘一个高管罢了,也不是图财,薪水并不高,只是锻炼自己而已,干嘛对我冷嘲热讽的。
“那你是学什么专业的?”男人继续发问。
我正犹豫是回答“工商管理还是国际经济与贸易”的时候,手里的电话响了,我替他接通后,电话那头是一个喋喋不休的人,操着南方口音,一个劲儿的追问我,“你听不听得清楚哇?能听清我说的话吗?”
超市乱的像一锅粥,我怎么可能听得到嘛,所以扯着嗓子回答他说,“听不清,完全听不清。”
对了,忘了说一句,超市应聘面试的地点是在蔬菜贩卖区,嘈杂的不得了,好多老年人热热闹闹的挑挑拣拣,我怎么可能听得清楚,即使开了扬声器,还是听不到。
我干脆愤怒的挂掉电话,冲出了超市,因为刚才和我聊天的那个年轻人走出了超市,我追了上去,结果聊着聊着他就哭了,他哭着说自己的家里一穷二白,三代贫农,没有门路。
我听了之后很同情他,就安慰他说,“听说有的人考公务员就是因为家里头没有人所以年年考核笔试第一名,但是就不被录取。”
这一点儿都不想安慰人,因为他哭得更惨了。我知道他要去买书,就对他说,“好好考,再见。”
我目送着他离去,去书店的必经之路要跨过一条铁轨,当时铁轨坏了,只能步行通过。他没有回头,毅然决然的往前走去。
他刚消失在我的视线里,一个穿了一身红衣服的女人就出现在我的面前,她说她拿了我十块钱。
我竟然对着她喊了一声“猪”,然后她就把钱扔给了我,径自走开。我沿着人行横道过了马路,居然快到了学校门口。
这时我看到了一个小摊,依我平时的性格,绝对是不会过去看一眼的,但是当时我竟然就去了。那个摊子很破败,完全没有摊主的样子,所有的东西都摆得很整齐,下面压着一块小纸板,写着它的价格。
可能是因为我快去打耳洞了,我拿起了一枚耳钉,是一个银色的天使翅膀,然而我弄折了它,随手又丢了出去。
最惊心动魄的环节到来了,来了两个壮汉指着我说,“我看见了!”
我没有想到自己当时兜里只有十块钱,这在平时是绝对不可能发生的事情,那个耳钉的价格也确实是十块钱。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当时我攥着另一对耳钉,死活不肯撒手,那对耳钉是金色的,也是一对小天使,价格也是十块钱。
我不肯放弃,所以死不承认自己弄坏了东西。那两个壮汉长得也是奇怪,一个是秦俑一样的短打扮,他摸出来一个银色的小弹珠模样的圆球问我,“这个是不是你扔的?”
我肯定矢口否认,这本来就和我没关系啊,“不是。”
接着另一个人发话了,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他很像西楚霸王,大约是因为他长发披散,一件黑色大氅在身上裹着,目光霸道,表情凶神恶煞,胡茬很凌乱。
这个男人在地上摸来摸去之后,捏着一根银色的金属小棍儿在我眼前晃来晃去,“是这个吧。”
结果怎么着,男儿膝下有黄金啊,可我竟然给这两个人跪了下去……
给跪了……给跪了……给跪了……给跪了!
难以置信的还不止这些,关键是我还特别诚恳地对他们说道,“我愿意答应你们两个人的任何一个要求,但前提是我必须同意。”
两个壮汉在听到第一句话之后欢欣鼓舞,欢呼雀跃,但是第二句话稍稍浇灭了他们的热情。但是那个西楚霸王一样的男人还是点了点头,“好。”
接着,这个男人动作利索的支起了一张案几,手里拿着一块醒木,席地而坐的开始……
说书!
洪亮的声音响起,“自从盘古开天地,三皇五帝到如今!”
另一个秦俑装扮的人一看就像个普通士兵,在那里杵着,就真的像一尊陶俑。他们在麻袋片搭成的小棚子里自娱自乐的说书,我完全不知所云,只是觉得无聊,就问他们什么时候说完。然而他们开心得不得了,一直对我说,“不要着急”。
后来天公不作美,天上开始刮风,风刮的特别大,最后居然吹翻了他们的帐子。我开始觉得,他们好像就是真正的摊主吧,一直隐藏在幕后,不知道是在做什么。
风越刮越大,他们开始对我喊“快跑”,然后自己也跑了起来。
但是真的好想幻觉一样,我一边跑,手里居然多出来了一个酒葫芦,还是牛皮纸的那种颜色和质地,一路上都是将生死置之度外的围观群众,不停的对着我喊好,弄得我浑身不自在,尴尬极了,干脆一口咬开那个葫芦,结果咬住了一个塑胶的小塞子。
拔掉那个塞子之后,我仰头喝下了一口酒,没有一点烧灼的刺激感,只是有液体流进了喉咙。这时我回头一看,更令我吃惊的是,刚才那两个壮汉居然打马而来,在我后面跟着。
当那个秦俑一样的男人骑马经过时,我把酒葫芦地给他,他迟疑了一下之后仰脖喝下,而那个西楚霸王模样的男人却不是这样的,他来到我的面前,只是直愣愣的看着我,一动不动,我把酒葫芦举在他的面前,他无动于衷;我把酒泼到了他的脸上,他还是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最后突然把我手里的酒葫芦抢了过去,做出一饮而尽的动作。
然后两个人都很决绝的策马飞驰而过,趟过很深的积水,因为那个时候已经开始下雨了,天上暴雨如注,地上的积水也越来越深。
他们就这样走向远方,没有一次回望。我越来越觉得,其实那个男人最后只是对着一个空葫芦而已,我不该用那么大的力气,把酒都泼到了他的脸上。
印象里的那个男人,最后没有留下任何表情,他的眉毛都没有动一下,却让我觉得莫名的悲伤。
我在雨水中站立,好像一场独角戏,然后突然从睡梦中惊醒,激出来一身冷汗。
做出来这样混乱不堪的梦,就算是打算求助于周公解梦,找人占卜,恐怕都说不清楚吧,我晃了晃脑袋,继续闭上眼睛,为了明天的约会,强迫自己入睡。
在凉席上打了几个滚,终于又迷迷糊糊的进入了梦乡,这样不好,怎么总是做梦呢,这睡眠质量也太差了吧。
第二天早上我起的很早,认认真真的吃过了早饭,我把电话打给了唐乾之,“起床了吗?”
回答我的声音是很清醒的,“我早就起来了,刚吃过饭。正在准备出门,你呢?”
“我也是,”真是的,起来了不告诉我,难道又要等我?我的声音有些埋怨,“我马上出门。”
唐乾之说了一句“好的”就挂掉了电话,我竟不知道他为了打耳洞这件事和家里有过争执,最后以一句“君子一言,快马一鞭”做论据,说自己必须“言必信”,已经答应了人家,况且人家为此努力非常,他就是去陪绑也是应该的。
我们去打耳洞的世界是夏天,做这种傻事的人几乎没有,连那师傅都再三确定,“真的要现在打?”
我点点头,“不然就没时间了。”
我也知道清明时节的天气最适合打耳洞,但是唐乾之不一定那个时候能陪我啊。但是令我吃惊的是,唐乾之居然也和我一起坐了下来,不像是旁观的样子。
唐乾之淡淡的说道,“两边各扎一个。”
然后我就震惊了,突然明白了唐乾之为什么当初会对我提出那般严苛的条件,敢情真的是他理解能力或是我的表达能力有问题,我只是叫他陪我“一起来”打耳洞,是叫他在旁边看着我就好了,不是叫他陪我来一起“打耳洞”啊!
但是随着唐乾之的蹙眉,我发现要开口解释也已经晚了,索性就这样吧,我不打算再说破了,觉得自己好像还赚了一把,正好两个人以后还能买情侣饰,啧啧,这个好。
唐乾之对我说,“不疼,有点刺痒,肿肿的,可以忍受的。”
于是我也对那个师傅招呼道,“我和他打成一样,一边一个。”
素来坚信所有的感同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