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简直就像是故意消失了。
郑辛皱起眉头,付嘉千却欲言又止地说:“而且……”
“什么?”
她看了郑辛一眼道:“合同截止日期是明年1月10日。”
郑辛明白付嘉千的意思,沉吟片刻后对她说:“既然这样,你先把之前的资料整理一下,写一份进度报告。想办法和客户取得联系,做个初步沟通,摸摸情况。”
说完他又补充了一句:“注意技巧。”
付嘉千点头表示明白。
等他们都出去,郑辛陷入沉思。
这个冯臣,如此有恃无恐,会不会太小题大做?还是说,他们另有所谋?
看来李铭……早晚是个麻烦。可惜暂时还动不得,找机会小小教训一下好了。
晚上例会的时候,付嘉千汇报已经和威华的负责人联系过,对方表示自己刚上任,并不知道此事,需要时间了解。
“郑总,”她有些忧心忡忡地说,“我觉得这个项目有点古怪。我们真的要趟这趟浑水吗……要不要让李总把冯臣找回来?”
想也知道绝无可能。
郑辛摇摇头,脸色有些不好看:“你尽量约对方面谈吧。”
客户竟然更换了接口人……完全是一副拒绝合作的姿态。李铭究竟干了什么,将客户关系做到这步田地。
更糟糕的是,看样子,威华很可能正等着合同到期起诉普天违约。那时候,不仅要面对巨额违约金,对普天的声誉也是一大打击。
而郑辛作为第一责任人,如此重大的失职,当然会受不小的牵连。
李铭果然阴险卑鄙又无耻。
郑辛“嗤”了一声。
****
“要一起吃晚饭吗?” 在办公室呆到六点多,郑辛接到章渊的电话。
听见那个熟悉的声音,倒让他一天紧皱眉头舒展了不少:“章总天天这么问,是以为我会不胜其扰而答应你的邀请吗?”
“可能吧,”章渊并不在意他略有些讽刺的语气,“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嘛。”
“这句话倒是真理……”郑辛纤细修长的手指不紧不慢地敲着桌子,“看真理变成现实是我的爱好。”
章渊愣了一刻,马上反应过来,于是笑道:“……十五分钟后车场见。”
停车场里静悄悄的,大部分员工还未下班。
郑辛刚进去,停在不远处的一辆车就闪了闪车灯,是章渊。
他走过去,正要上车,忽然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从电梯间传出来,越来越近:“他不是有能耐吗?那就走着瞧!你等着看好戏吧……”
郑辛目光一紧,闪身隐在章渊的车后。
只见李铭走近停车场,一边和谁通着电话:“你放心,不会有事的,这不还有我呢。行了不说了,我要开车了。”说完,他走向车场另一端。
“怎么?”章渊问?
郑辛打开车门坐进去,漫不经心地说:“让人看到我和章总一同翘班,大概不是什么好事。”
这答案显然足够满足章渊的好奇心和某种期待,他没再追问,发动了车子。
一路上,车子行驶的缓慢而平稳。郑辛一手托着下巴,看着窗外渐渐后退的街,神色平静而冷淡,不知在想些什么。
章渊看着他,感觉到此时的郑辛,似乎和平日大不相同。冷漠,却又别有一种让人忍不住亲近的柔和,好像……好像一只严肃的兔子。
脑海中忽然描绘出一只毛茸茸的兔子,板着脸说“对不起,我没兴趣”的模样,章渊忍不住“扑哧”笑了。
“笑什么?”郑辛转头看他。
原来这人有在注意自己啊……
章渊一边想着,一边从包里抽出两张印刷精美的卡片:“高兴而已……有兴趣吗?下周二。”
郑辛伸手接过,原来是中心剧院音乐会的门票。
“又是晚餐,又是音乐会……”郑辛略带讥讽:“章总是不是还打算买间金屋送我?”
“答案呢?”章渊知道这人口中没有好话,于是并不太在意。
其实郑辛特别讨厌交响乐。
小时候他只喜欢一个流行乐手,总偷偷攒钱买卡带,最大的梦想是有一天能去香港看演唱会。至于交响乐,那是云端的东西——既不懂,也没有什么条件接触。
不过梁岳山喜欢,于是他后来逼自己听了好多年。
郑辛低头,看着手中的票好一会儿,笑着应道:“好啊。”
****
两天后,付嘉千告诉郑辛,威华的单子,根本是个死单。
年初的时候,李铭带人接了单子,还收了两成定金。之后冯臣一直拿不出令人满意的方案,最后为了交差,竟然直接抄袭国外公司,叫威华当场认了出来。
这么恶劣的事件,威华自然不肯随便了结。眼看这一单无望,冯臣竟然将客户弄进黑名单,完全屏蔽在外。
威华高层十分震怒,负责这件事的经理,直接被炒了鱿鱼。
面谈的最后,付嘉千被对方一番指责,几乎是赶了出来。
“冯臣也太过分了,”她气愤难平,“我们直接汇报给章总吧?”
郑辛倒显得很平静:“不急在这一时。既然合同还没终止,我们继续。”
“可是……”付嘉千迟疑着,“对方根本不想搭理我们。”
郑辛想了想说:“没关系,帮我约威华的负责人,我亲自去拜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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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辛的助理使出了十八般武艺,对方接口人终于松口,答应帮忙约见负责营销的副总。但结果并不意外,威华副总根本不见。
最后接口人面带难色地说:“不是我们威华不给郑总面子,实在是,之前的事太难交代了。”
郑辛心中有数,也就没再强求,转而道:“这件事完全是我们的错,真的非常抱歉。普天现在只想尽一切努力,挽回给双方造成的损失,这种心情,相信您能理解。”
看对方反应良好,郑辛诚恳地说:“能否告诉我王总的行程,我觉得此事还有回转的余地。”
接口人犹豫许久,最后匆匆道:“王总今天就在总部开会。”
郑辛心中一喜,连忙道谢。
来到威华总部,郑辛对助理道:“你先回去,协助付嘉千准备威华的方案。”
助理有些犹豫,但还是依照吩咐回了公司。
怕一不留神错过这唯一的机会,郑辛婉言谢绝了会客室,一人在总部大堂的沙发上等着。
这期间他想了很多游说方案,但都觉得把握不大。如果最终还是不行,那只能搬出梁岳山了——虽然这是他最不愿意走的路。
接近下午五点的时候,大堂忽然有了微微的骚动。
郑辛提高了注意力,果然没多久,就见几人从电梯里走出来。在前面的,赫然就是威华的副总,王彦秋。
于是他大步上前,将几人拦了下来。
王彦秋一愣,他身后助理模样的人立刻上前。
郑辛看门见山说明了来意,并且递上名片。
看见他的名字,王彦秋脸色稍霁,但仍带着几分厌恶和不耐:“若是要谈项目,我没什么好说的,你该去找相关负责人。”
这明显是在敷衍了。
郑辛知道寻常方法果然不能奏效,心中无奈,面上仍旧柔和地微笑着,正准备祭出梁岳山,却听王彦秋身后有人十分道十分惊讶地道:“郑辛?!”
郑辛循声望去,竟然看见师宜修一身灰色西装,夹着文件袋,一副正儿八经的模样。只是脸上挂着意外重逢的惊喜笑容。
7、窥视 。。。
“我听到声音耳熟,原来真的是你。” 师宜修说着向郑辛走来,十分亲热地扶着他的胳膊:“上次一别,又是一个多月不见了。”
郑辛已经从最初的惊讶中恢复过来,面带微笑地和师宜修打了招呼。后者转向王彦秋:“王总,介绍一下,这是我的朋友,郑辛。”
王彦秋有些不以为然地挑了挑眉毛,但还是开了口:“郑先生,我不知道你是什么时候接手的,但威华和普天项目的前因后果,你可以问问你们公司自己的人员,然后想想这项目还能不能继续。”
见王彦秋主动提起这件事,郑辛直视着他的眼睛,礼貌而诚恳地回答:“王总,我只是想代表普天表达歉意。合同还有一个多月,请给我一个机会,弥补我们过错给威华造成的损失。一个月后,如果您还是不满意,那么就请威华随意处理吧,普天绝不再纠缠。”
王彦秋打量郑辛片刻,最后冷淡地说:“既然是三少的朋友,我就给你这个面子。三天后,下午五点,我在龙湖山庄有个会议,前面有二十分钟的空挡。”
“足够了。”郑辛点头,表示谢意,让在一旁。
王彦秋带着一行人往门口走,师宜修却留了下来,笑咪咪地说:“开了一天会,闷也闷死了。我正想找借口溜掉,你出现的真及时,郑救星。”
“你怎么在威华?”郑辛顺势问。
师宜修随口回答:“替我大哥过来。”
眼看到了五点多,此人刚刚帮了大忙,郑辛便邀请他吃饭,权作答谢之意。
师宜修自然十分乐意。
郑辛先打电话告诉助理,威华已经同意继续合作,让他们准备初步方案,明早汇报,然后同师宜修一道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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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到了公司,付嘉千将昨晚连夜起草的方案拿给郑辛。
虽然已属上乘之作,但鉴于普天和威华目前的关系已是九死一生,如果想做成这个单子,方案要更有分量才行。
正在他百般思索之际,私人手机响了,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郑辛接通,竟然是师宜修:“很意外是我吧?”
“你怎么知道这个号码?”他问。
师宜修笑:“你现在正当红,打听个号码又不是什么难事。”
郑辛不再纠缠这个话题,问他什么事。
师宜修忽然正经了:“你们和威华的事,我已经都知道了。想不想得到一些额外的消息,算是那天你请我吃饭的回报?”
他这话说得坦荡。
郑辛并不意外,心道大概是因为那天在威华总部的电话被听去了。只是师宜修会提供些什么消息呢?
直觉的,他倒很信任这个看起来不太靠谱的少爷。
“王彦秋这个人嘛……一线出身,脾气又比较耿直,最恨不走正路。普天之前抄袭,大概触了他的底线。现在想挽救,别动旁的心思,走技术路线吧。”师宜修说。
郑辛点头赞同:“也就是说,还是要有亮眼的创意了。可是,什么创意才能吸引他,真叫人无从下手。”
师宜修抛出一条重要信息:“他貌似挺重感情,还有一个三岁的儿子。”
这么一来,郑辛心中有了计较,顿时觉得轻松不少:“看样子,我又得答谢你一次?”
师宜修笑嘻嘻地说:“知我者莫若你也。”
然后他报了一个地址出来。两人又随意聊了几句,约了时间。
挂了电话,郑辛开了一个紧急会议,确定了方案的修改方向,整个果然组振奋起来,战斗力大幅提升。
威华同意继续合作的消息,暂时还在内部保密。而郑辛组碰了大钉子的事,却似乎不知不觉流传了出去。
午休的时候,李铭溜达到郑辛办公室,故作惋惜地感慨,这么个大单,公司投入了不少资源,要是没做成,前期损失不说,威华估计不会善罢甘休。
“这事太严重了,章总那边瞒不住,对郑总很不利啊。”他摇摇头,面带难色,装作好人:“要是章总问起,就说是我督导不力吧……”
郑辛不领情,不咸不淡地道了句:“多谢。”
没看到预料之中的兵荒马乱,又碰了个软钉子,李铭脸色便有些难看。
郑辛只当没发觉,用公事公办地口气说:“至于冯臣违规操作一事,对公司声誉的影响十分恶劣,相信李总一定严肃处理。”
李铭目光阴沉,过了一会儿,他慢慢地笑了:“不用郑总提醒,我自然会秉公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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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师宜修的会面在一间古怪的酒吧。
之所以说古怪,是因为这间店实在太低调了,除了门口幽蓝的店名,几乎没有任何标识,害得郑辛路过三次才注意到。
不过,酒吧内部却别有一番天地,几乎能用爆满来形容。更重要的是,顾客是清一色的男性。
郑辛一进去就明白了。
对这种地方他并不反感,相反,偶尔有需要的时候也会光顾。不过师宜修约在这里见面,还是令他很意外。
这个人,果然有点短路吗?
摆脱几个凑上来的男人,郑辛找了角落的位置坐下。
没多久,师宜修到了,一落座第一句话是:“我问服务生漂亮的新人在哪儿,他就给我指了这里。”
“姑且当你是在夸赞。”郑辛眼皮都没抬。
师宜修完全没有被这冷淡的待遇击退,散漫地靠在沙发上,带着笑意问他:“喂,你是吧?”
“是与不是,有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