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暯借着身高优势挤到他身边,为避免他男人的身份被拆穿,他凑到他耳边道:
“你还是这么受欢迎啊,不过今晚你是属于我的。”
牧久意笑道:“如果你愿意,我永远属于你都行。”
连暯心跳漏了一秒。想起以前牧久意也会说一些这样的话,那时他当只是在开玩笑,也会开玩笑回去。现在面对这样的话,他很难做到坦然相对。
这大概是被告白后的后遗症……吧?
“阿姨知道了会伤心的。”连暯不愿直面这个话题,于是搬出了他以为的救兵。
牧久意笑问:“怎么说?”
“她大概希望你有一个寻常的人生,有陪伴也有……传承。”
牧久意明白他的意思,如果两个男人在一起,最大的问题就是后代问题,这个问题不仅是两个人的问题,也是一个家庭问题,不过——
“我想,相比于传承,她一定更希望我能幸福。”
牧久意的声音充满了肯定,这份肯定让连暯有点失神,这种未经沟通就有的信任,是他从未从自己和父母之间感受到的。母亲去世时他8岁,他没有想过信任这种问题,而父亲……
连暯只想冷笑。
“怎么了?”他的情绪变化没有逃脱牧久意的眼睛,他关切道。
连暯说得轻描淡写,眼里的讽意却毫不掩饰:“想到一些有趣的事。”
牧久意沉默地看着他,良久,在他眼角落下一吻。他没有拒绝。
这场宴会和所有的其他生日宴会没什么不同,没什么新意但也不至于无趣。主持人的开场白后就是今天的主角连震舟的发言,来宾们很给面子没表现出任何不耐,在必要时也能鼓个掌什么的。
连暯混在人群中,他懒散地靠着牧久意,看向连震舟的目光带着薄凉的笑意。
“……今天,借着这个日子,我有个喜讯想和大家分享,我的儿子杨谨进入连氏后成绩不菲,我想过段日子,就把他接入总部锻炼……”
也许是想要宣布这个消息,连震舟还请来了几个当地的记者,他这话一出,闪光灯闪烁不停,都聚焦在他以及他身边的杨谨身上。
“我很骄傲我有这个儿子……”受前段日子里杨谨的性丑闻影响,爱面子的连震舟急于向众人宣言他儿子的优秀,“有这样的儿子,我想我也能尽早退休颐养天年了……”
诚心的或不诚心的,场下掌声如雷鸣。
见此情景,连震舟嘴角微微掀起。只是他这笑容并没有维持多久——
突然,一个西装男挤开人群上前俯身在连震舟耳边说了什么,后者勃然变色,脸上的笑容不再,他轻声询问道:“属实?”
“不管属不属实,网上已经疯传了这是事实。”
连震舟闻言看了眼自己“优秀”的儿子,说了句“你跟我来”就甩袖而去。杨谨不明所以,他隐隐间预感到了什么,但他不敢多想,随着连震舟走了。
场上的人还维持着拍掌的动作,转眼间要鼓掌的对象已经陆续离场,众人面面相觑,有消息灵通的已经在小声传着什么。在场的记者后知后觉,想要拍照已经错过了时机,兀自摆弄着相机。
讨论声越来越大,语气从一开始的犹疑到肯定到幸灾乐祸变了几番,牧久意从中隐约抓到了个关键词——PAEs。
“PAEs!”连震舟一掌拍在桌上,愤怒道,“你是怎么做事的?”
杨谨吓了一跳,一时间没明白他的意思:“什么?”
“网上在传‘水之兰’的质量有问题,里面含有致癌物质PAEs。”出现在会场的西装男出口解释道。“水之兰”是杨谨公司此次打造的香水品牌,以自然兰香甚受好评。
杨谨瞪大了眼,不可置信地摸出手机,打开网页……两分钟后他颓废地踉跄了几步。
“水之兰”还年轻,根本不能承受这样的风波,他可以预料到……
“现在该怎么办?”他喃喃,“他们说PAEs是香水行业里都普遍存在的,除非是技术上的改革,不然难以消除。”
连震舟怒色难掩:“可是别的企业不会把它泄露出去!”
尽管PAEs并不是“水之兰”独有,但这并不能成为拯救它于此次风波的稻草,因为如果将这个消息传出去,将会受到其他香水品牌的联合打击,这样的冲击并不比现在所受的小多少。
“我……”
连震舟看着他喏喏的模样,疲惫地闭上了眼:“现在,将市面上所有流通的香水都下架,再召开新闻发布会表明水之兰愿意为顾客负责的态度。”希望这样能挽回一点水之兰的形象。
杨谨闻言皱眉:“我们不能。”
连震舟微微掀起眼皮:“原因?”
因为将流通的香水回收会导致大额亏损,没有资金回额,会进一步导致资金链断裂,如果这样,一切都完了!
杨谨想这么说,但他不敢,他只能找理由:
“因为……我觉得现在只是网上谣言,如果我们出示所有检验报告说明水之兰符合国内质量安全要求,再派公关团队疏导,也许会有转机,我们不能不给自己一个机会就这样认了吧。”
连震舟静静地看着他,半晌说道:“好吧,就先按你的方法做。”
杨谨松了口气。
“你做了什么?”
连暯嘴角的笑意微靡,随即笑容更灿烂了:“你在说什么?”
“你和杨谨相处得比我想象中要好,在发生那样的事后。”牧久意接着道,“我不觉得你会什么都不做,以你的性格。”
“你以为你了解我?”
“自认为还算了解。”
连暯直直地盯着他的眼睛,半晌笑了,语气肯定道:“看来你知道杨谨曾经干了什么。”
“我如果对你的事不管不顾才奇怪吧。”牧久意顿了顿,“在听到你……的消息后,我也调查过。”
“好吧,我承认我不会就这么放了他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他没有那么大度,他就是个有仇必报的小人。杨谨欠他的,必须用他最珍爱的来偿还。
连暯似笑非笑:“你这么问是想阻止我?”
牧久意道:“显然,你不及我了解你多。”
连暯愕然。
牧久意笑:“不管你做什么我都会支持你,我希望你活得开心。我问你只是为了想知道,你不会被困在过去里,困在仇恨里。我希望你在达到你的目的后,能够放了自己。”
他知道,表面爱调笑不正经的他,并不如他表现的那么开心。
作者有话要说:
☆、庆祝
现实比想象的还要糟糕,尽管水之兰已经第一时间发布新闻会对相关事情进行了澄清,但因为避PAEs不谈,效果甚微,甚至被人冠上了逃避责任的帽子,连氏受之牵连,股价大跌。
言论的力量大于想象,迫于网上舆论的压力,水之兰销量萧瑟,已经到了不下架与下架没多大区别的地步。
这个时候,连震舟不得不想是不是有人恶意操纵了这个事故,因为尽管互联网的存在弥补了一些消息不对称的缺陷,但消息不可能完全对称,深谙此道的他运用这空缺却没有达到想要的效果,反而火越烧越旺,这不科学!
有人在幕后煽风点火,久经商场的他深信。
只是这个人是谁呢?
连氏屹立百年,得罪的竞争对手不少,一时之间,这个“谁”难以确认。
水之兰事件,连震舟是愤怒的,损失是一方面,最重要的是它的传出使得他自打了脸,他才刚向众人宣布他儿子的成绩,下一秒就被指出这只是镜花水月,这如何不让他觉得难堪。虽然那天的记者迫于连氏的压力不会将此报导出去,但他堵不住众来宾的口。
相比于连震舟的愤怒,杨谨的愤怒更甚,处于风口浪尖的他饱受舆论的责问,他的所有付出所有努力如今都成了别人的质疑。公司里所有人什么都不说,却时常拿异样的目光瞧他!
杨谨不仅愤怒,这愤怒下更掺杂了几分焦躁,水之兰的销量大跌,没有资金回流再加上之前公司亏损,根本没有多余的钱来支撑这段低迷期。
这是他最在意的,因为策划案是他修改的,这也意味着现在这被动的场面是他一手造成的。
杨谨以为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已经没有什么是更坏的了,可是当他从银行出来,他想骂娘!因为公司的亏损,银行拒绝后期续款,这无疑是一次致命打击,没有了银行这根救命稻草,水之兰已经走投无路了。
现在……
杨谨埋首,他也不知道怎么办了。
过了几天,公司所有的挣扎都仿佛水珠入大海,公司已陷入瘫痪,以现在公司的状态就算是将产品下架,也不能挽回什么,现在面临的选择——拆卖,还是留着继续亏损?
此次的选择倒是好选了很多,没有多少可纠结,因为选向很明显。只是好选不意味着好心情地选。
连震舟闭了眼,好半天才再次睁开,语气中带了点疲惫。
“你知道水之兰的成立意味着什么吗?”
连氏早年以实业发家,后来逐渐将重心转向了金融与投资,近年来金融市场受冲击,市场缩水,连震舟想着响应国家的号召,将连氏转型为实业,水之兰是转型迈出的第一步。
在杨谨进入公司以前,水之兰已经筹划了近一年,计划什么都趋于成熟,因为是关键时刻,所以所有的计划都求着一个“稳”字,杨谨毕竟是太年轻了,他追求的是“利”。风险与收益共存,这也是水之兰受之冲击太大早早走向凋亡的原因。
所以,水之兰的失败虽然不能撼动连氏,但也意义重大。
“我……”
连震舟看着他年轻的脸庞,再看着他眼下的青黑,最后什么都没说,只是叹了口气。
“算了。”
简短的两个字,却重重地砸在了杨谨的心上,其中的失望,其中的疲惫……
他委屈又害怕,他从小听母亲的话,以继承连氏努力着,如果他被放弃了……
杨谨还想解释点什么,但连震舟已经再次闭上了眼,一副拒绝再谈的模样,他只好闭了嘴出去了。
“我好像惹父亲生气了,我有点害怕……”
杨玉苏截断他的话:“那么你需要更加努力,你不会这么容易被放弃,如果……连衡不再出现的话。”
连暯在最早时间得知了杨谨所在的子公司被拆卖的消息,他浏览着这条消息,嘴角的笑意略显薄凉,语调却是极欢快的: “呀,比我想的要快!”
他先是发了封邮件感谢关延在此次事件中的帮助,这次事情能这么快完结,确实少不了他在网上推波助澜。清除了邮件痕迹后,他又拨通了一个人的电话。跳过嘘寒问暖,他开门见山说道。
——这次谢谢你了。
——算是还你的恩情吧。
——我说了那次只是举手之劳。
——可是对于我们家却是莫大的帮助。
——……你比你弟弟无趣多了。
——谢谢夸奖。
——……你弟弟交女朋友了,你这个工作狂知道么?
——哦,有这回事?
——我同情他,为他有这样一个一点不关心他的哥哥。
——他又不是小孩子了,我要是过分关心他的私生活,会让他以为我对他女朋友有所图,你别说这是借口……对了,他女朋友叫什么?
——殷音。
——我从你的口气中似乎听到了点咬牙切齿的味道。
——因为那曾经是我的女朋友。
——哦,节哀。
……
连暯鲜少被堵得哑口无言,但电话里的人做到了,这不得不感叹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尽管被堵了一回,但这并不能折杀他的好心情。至于好心情嘛,当然是要和人分享的。
于是,他出门拐进了牧家。
牧久意的手里拿了份报纸,连暯扫了一眼,意料之中地看到了关于连氏子公司被拆卖的消息。他笑:“看了有何感想?”
“挺快。”牧久意看了他一眼,肯定道,“其中有你的功劳。”
连暯没有否认:“谢谢你看得起我,水之兰能这么快消亡,最大的功臣还属杨谨自己,他的蠢造就了他的失败。”
牧久意对此不做评价,而是问道:“你下一步想要做什么?”
“你在问别人秘密的时候应该委婉一点。”
牧久意笑:“太委婉的话,你又会绕到其他的地方去。”他可是十分了解他的。
连暯从果盘里挑了一个十分合他眼缘的苹果:“我不知道。”
牧久意看着他。
他将苹果嚼得咔咔作响,回以他无辜眼神:“我像是处心积虑要害别人的人吗?”他只是在别人的过错上加一把火助燃,让错误错到不可弥补罢了,说到底,一切源于那人自己。
牧久意无奈道:“我没这么想,我只是害怕你伤害到自己。如果你有什么需要帮助的,提出来,我会帮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