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不能仅仅依靠这个……凶手很聪明,当时肯定会想到这一点,但我们还是不能放过一丁点的可能,毕竟DNA证据最有说服力,不容人狡辩,当然其他的证据也还是要找。不管怎么样,你还是马上让鉴证科的人过来一趟吧,最好让家悦也来,他是我们几个人里头运气最好的一个,让他来,也当试试手气!”沉夏笑的倒是异常轻松。
也是,最大的谜题他和希声已经解开了,接下来的就都是方跃的事情。
方跃兴冲冲一通电话把鉴证科的人喊过来,鉴证科的某美女老头表示,如果来了什么收获也没有,全组人一顿燕窝粥!
打了包票说肯定不忽悠人,方跃把希声和沉夏两尊神搬出来,才换得一干美女心甘情愿出勤,半个小时内全副装备走了上来,身后跟着双手插在白大褂里的宁家悦。
宁家悦的脸色比早上更差了,看来一直没休息,怨愤地瞥了沉夏和希声一眼,晃悠悠走到方跃身边,踢了他一脚让他站好,头一歪靠在了他的肩膀上。
方跃跟木头似的一动也不敢动,不难想见,若非是困极了,宁家悦说什么也不会这样明目张胆靠在他身上给人围观的。
于是,对鉴证科解释事情缘由的工作,就落在了沉夏和希声身上。
听完他们两人的推测,鉴证科的新晋美女弯弯自告奋勇要检测血迹,从一个箱子里拿出细长的玻璃喷雾器,但是刚要行动却哭丧着脸说:“不行啊,你们看现在天光大亮的,怎么做鲁米诺发光氨试验哪?!唉,早知道等天黑了再来么,这里是天台又不是室内,不好人工弄黑的。”
希声和沉夏对视一眼,是啊,他们忘了这个。
身边却响起一声轻笑,是鉴证科的元老级人物悠姐:“傻了吧,除去鲁米诺发光氨,你
就不会用联苯胺或酚酞了么?”
弯弯立时囧了,抱歉地把玻璃喷雾器收起来,给前辈姐姐拿出酚酞试验所需要的器具。作为一个新人,她还真是太嫩了!
由于没有准确的目标试验物品,她们两个需要收集天台“眉毛”上的尘土,还有晾衣杆缝隙中的泥土,还有麻绳、麻袋上的可疑物进行检测……这个工程着实有些浩大了。但也不能把东西都收集起来再回实验室做试验,她们觉得那样更浪费时间。
一个小时后,鉴证科的美女们浑身都充斥着黑色漂浮状气体,忍不住对沉夏和希声咆哮:“你们就该等天黑了再找我们来!鲁米诺发光氨要比这个方便多了!”
希声和沉夏齐齐被吼,不自然地挠了挠头发,但幸好笑脸管用,只得亦步亦趋更在她们身边帮她们筛选可疑物。有其他警员拿着希声提供的大红票子,下楼买了些点心和饮料,这才降低了大家的怨气,继续勤勤恳恳,认真仔细地进行试验。
趁着这个空挡,沉夏和希声把张倩茹有可能患有Confabulation syndrome的事情给方跃说了一下,建议他找个比较权威的心理医生过来,给她做做测试。
“但你们得先告诉我,什么是Confabulation syndrome吧?”方跃最近感觉自己的存在价值降低了,认定这与沉夏和希声以某些专业知识欺负他有关。
沉夏见家悦眯着眼睛没有一点想要插嘴的迹象,只好尽可能简略地说:“Confabulation syndrome被称为妄谈症,也称为虚构症。如果患有这种病,患者最具体的症状是,经常会在回忆某段经历或事情时,将过去事实上从未发生的事或体验,说成是确有其事。本来没有发生过的事情,却被他们当做是真实发生过的事实,他们会不自觉编造一段虚构的事实来填补自己遗忘的某个片段。这种病症有可能是因为脑器质性疾病患者的忆力减退而引发的,那就是不可抗因素造成的,他们对于自己的失忆十分害怕,潜意识里想要保护自己,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就会无事实地根据一些看到的或听到的经历或事迹填补记忆缺失。”
“你们怀疑,张倩如主动交代的那几天的情况,不是真实的,而是因为她患上了这种病症,所以无意识地编造出了一段奇特的经历?”方跃听懂是听懂了,但觉得可信度有待商榷。
希声补充说:“我们也只是怀疑,还没有办法证实。不过有一点可以用来检验一下,如果是真的患有Confabulation syndrome,那么张倩如不可能每次复述时都用同样虚构的情节来填补记忆的空白,她的每次重述都会有一定的偏差,当然她自己并不认同这种偏差,会以为自己每次都说的一样。”
“这种偏差,不是用词上的,而是事情细节上的对吧?”一碰到这种有可能具有某种心理疾病的犯人,方跃都是一个头两个大。
假寐的宁家悦这会儿慢慢抬起头,打着哈欠说道:“Confabulation syndrome,听起来是有点像,但我不觉得她是。因为如果这件事是她编造出来的用来填补记忆空白的话,这说明她的病症已经很严重了,那在其他事情上,她为什么没哟编造经历的迹象?一个情况这样严重的妄谈症患者,在和他人交往中不会不出问题吧?”
听他这么一说,沉夏和希声都沉默了。
确实,他们在怀疑时忽略了她其实可以正常生活的一面,而且如果说她连续几天的记忆都出现了混乱或空白,工作时怎么可能不出一点错?
“但是,如果不是妄谈症,她的这段经历也的确太匪夷所思……怎么解释?”希声看着忙碌的弯弯和悠姐,托腮陷入了苦思。
沉夏在脑子里强迫自己改变思维方式,不大一会,找到另一条思路,“有没有可能,张倩如没有撒谎,但是……有人在她的世界里动了手脚?”
“啊?什么意思?”希声、家悦和方跃都抬头凝视他。
沉夏不太确定地说:“我只是做个不成熟的设想,我平常写小说时如果遇到一段故事过不去了,就会把某个情节试着用多种桥段表现出来,看哪一种效果最好,例如倒叙、埋伏笔、旁白、他人角度……往往一件事如果只用单个人的视觉来呈现,有可能是悲伤而恐怖的,但如果换了一个人的视觉,整件事情就变得非常不一样了,读者过去不了解的细节和隐情都不遗余力地呈现出来,可以变悲剧为喜剧!我想,张倩如是否有这种遭遇,有人刻意在她无法察觉的情况下,制造了日子一层不变的假象,并每当她要回家时,在同一个时间同一个地点,让她瞬间失去了意识?”
他话音一落,家悦就佩服地点头道:“这个设想,很大胆,很小说,但倒是比妄谈症的推测更加靠谱一些,实际操作起来也不是天方夜谭……只要我们能找到她那个隐形男友就能水落石出了!”
因为如果真的有这么一个人,做了这样一件事,她那个隐形男友的嫌疑是最大的。
方跃呼出一口气说:“可是,一直找不到这个男人……真令人捉摸不透。他真的存在?”
唯一对他这次推断没有反应的,是一贯与他最具默契的希声。
沉夏犹疑地问:“希声,你觉得呢?”
独自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希声才神色平淡地看着他的眼眸说:“还有很多地方想不通,我暂时保留自己的意见。不过说到张倩如的隐形男友,我觉得不妨多用几个途径查,比方说从她的经济情况入手,看看她最近半年内的账户进出,有没有与什么男性有金钱上的……”
“对,是这么回事!这个小区没有人看到有男人进出张倩如的家,有可能也是因为生活习惯中的视觉盲点!”沉夏打算说的更明白些,却发现希声瞪了自己一眼,有警告他不要再这个时候说的太多的意味。
沉夏脸上敛去了笑容,怔然地望着他:什么意思,怎么了?我把这个推论说出来,有什么问题?
家悦看了看他们俩,诧异地拉着方跃后退出两人视线交错的领地——今天他们怎么有些不对劲啊!沉夏那表情,活像被人冤枉,受了极大的委屈。
希声却没有看他的脸,径自走到悠姐面前,询问她们的试验结果去了。
家悦推了推沉夏,轻声问:“你们吵架了?”
沉夏默然地摇摇头,如果是吵架那反而好了,但是他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希声的态度让他无法理解,无处追究,也摸不到头绪,而且,他丝毫不觉得自己哪里有做错了什么。
“咳咳……咳咳咳……”凉风渐起,沉夏忽然感觉喉咙发痒,伸手捂住嘴巴想忍住从肺部向上窜出的这股湿热的气流。奇怪,明明早上身体还很好的,难道是感冒了?
没有得到好消息的希声突地身子一僵,扭头走过来,用力拽起沉夏的胳膊,把他拖到天台门口,怒气上头地喊道:“哥,这里不用你看着,你莫非忘了,你是个作家不是个侦探,现在马上给我回家!”
沉夏如被雷击,愕然地站在原地,一瞬不瞬地仰起脸,颤抖着眼睫望着他。
57、倒退的时光12
由于搜证范围较大,微小物证太多,鉴证科众人还是采用了微小物证吸取器,将大部分的微小物证给搜集了起来,运回实验室再进行筛选与分析。
等天黑之后,悠姐和弯弯留下,依照沉夏和希声先前所说,做了一次大范围的鲁米诺发光氨试验。天台“眉毛”的部分,栏杆周围,还有晾衣杆,堆放沙子、麻袋以及缠绕麻绳的地方,一处都没有落下。
“太好了,这里有血迹!”弯弯兴奋地对他们挥舞起手臂。
自从家悦陪着沉夏走后,希声蹙起的眉梢就没有舒展过,这时才稍稍拉平一段弧度,走过去低头瞧了瞧,露出一丝笑意:“果然,就是在这个地方……从左到右平放两个人下去,想必是不成问题的。”
他的视线牢牢注目在大约一米宽的天台“眉毛”上。
弯弯愣神地看着他,指着自己的鼻子看悠姐:他是在跟我说话吗?悠姐无语地翻了个大白眼,把不明状况的她赶紧给拉了过去。
希声单手撑在栏杆上,蓦地一跃而出,看似跳楼的动作把方跃吓了一跳。冷汗津津地跑过来一看,发现他安稳地蹲在“眉毛”上,只得愤愤然吐糟道:“我说,这是你第一次和沉夏吵架?”
“谁说我们吵架了……”希声隔着手套,在刚才弯弯检测出血迹的附近摸了摸,“这是滴落的血迹,不是喷溅状的。”
“废话,把人搁在这里杀的不成?死者是被勒死的,不是被刀……唉,这可奇怪了,那两人的身体表面和头部都没有伤口啊,那这血迹是谁的?莫非真是……凶手的?”方跃眼眸一亮,急忙回身对悠姐喊道:“大姐头,赶紧回去验DNA,一顿燕窝粥么,中午十二点准时给你们送到!”
悠姐拽着想凑热闹听推理的弯弯收拾东西,头也不抬地应了:“好,记得都要大份的!”
方跃咧着笑回头再看希声,一拧眉把他从栏杆外拉进来,“差点被你转移了话题,你这小子,滑溜滑溜的!你真的没和沉夏吵架?可我怎么看都觉得不对啊……你什么时候用那种语气对他说过话?”
无论是从开始到现在,希声和沉夏站在一起,第一次见他们的人都会认为希声是哥哥,沉夏是弟弟,不仅因为沉夏的长相完全不显老,还因为希声对沉夏的照顾方式,俨然更像一个大家长,故意给人造成了这种错觉。
所以方跃和家悦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希声竟然会与沉夏吵架,甚至对他大声吼叫。
希声的眼下有淡淡的阴影,在月光照射不到的地方,慢慢地形成一条黯淡的沟壑。他抬起手肘挡住眼睛,面朝着月亮的方向,轻声道:“你有没有遇到过,因为某件说不出口的事,而无法面对家悦的时候?”
“哈?”方跃咋舌,“你你你你……难不成你个没良心的跟女人搞上了?”
希声抬手给他后脑勺一巴掌,“胡说八道什么啊!”
方跃双手捂住胸口,重重松了口气:“不是啊,那就好!如果你小子做了那种事还要我帮你保密的话,我肯定会死的很惨,家悦会把我钉在解剖台上的……”
希声叹了口气,扶额道:“我就知道问你会是个错误。算了,我没事……也没和沉夏吵架,只是有件事比较麻烦,我不知道怎么对他解释罢了。”
“哦……只要不是感情问题,那我就不操心了。”方跃放下一颗心,趁着希声低头沉思时候,马上给家悦发了条短信:不是大事,小孩子抽筋呢!
宁家悦在主租车上看到这条短信,却并没有松开眉头,他看了看沉夏的侧脸,平静的跟深夜幽静的湖泊一样,看似和他平时安静时的表情没太大差别。但家悦知道,沉夏很沮丧,不然他这个时候就该撅嘴巴小声咒骂希声,而不是安安静静一声不吭,手指还在袖子里赚的死紧,怕被他看见。
把人送回家,沉夏站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