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来来回回的思索,心就会变得特别疼,疼到他不得不□。身上的汗越冒越多,有了一种虚脱的感觉,他睁开眼来,看见周语蓬正向床边摸来。
“语蓬,我在这里。”他出声提示,可是周语蓬依旧谨慎的走一步停一步找床的位置。熊乐就那样躺在床上看着他,朦胧的视线中,周语蓬的每一个动作都令人痛心。
不知怎么回事儿,熊乐已经浑浑噩噩的睡了过去,等他再次醒来时,周语蓬才来到他的床边。他只坐了床的一小角儿,正在用手臂的外侧来回的摸索,熟悉着床边的环境。
其实这间房不仅对周语蓬来说是陌生的,对熊乐也是如此,自从搬来,他一直没有好好的躺在这张床上休息过。周语蓬的手臂有规律的向上摸来,熊乐不再乱动,任由他的手臂划过自己的脖颈,滑过自己的脸庞。他习惯用有些微弱知觉的手臂外侧摸索一切物体,自然而然的就把手臂内侧露了出来,手腕处的创可贴因为贴了整整一天的缘故,边缘有些卷起。
熊乐拉过他的手腕,轻轻地将创可贴揭去,这个过程肯定是疼的,看着皮被揪起,熊乐闭上了眼。这是每晚必做的事情,虽然周语蓬感觉不到疼,但是熊乐每次看着露出的红肿皮肤,都会觉得难受。
在家里,就不用遮遮掩掩了吧。熊乐来回抚摸着那五个字母,觉得它们越发的清晰和黑重。
周语蓬感觉不到他的触摸,但是他知道手臂已经被拉住,所以不再动弹,“要喝水吗?”他柔声说。
正处于哀伤中的熊乐缓缓看向他,认真仔细的看他的眉眼,包括刚才因为说话而微动的喉结,这一刻,熊乐心动了,就像刚刚爱上他的那个时候,他的一个动作,一句话,就能把自己搅得心神不宁,如今这种感觉又回来了。熊乐呆呆的看着他,忘记了回话。
周语蓬等了一会儿,没有回应,以为他已经睡着,无奈的起身,数着步子向客厅走去。每天一个人在家的时候他就是这样艰难生活的,对此他早已习惯,只有什么都看不见,听不见,心才能彻底地静下来,只有心静了,数的步数才不会乱。
其实卧室到客厅总共没多少步,但是周语蓬走起来却是艰难重重,除了要数对步数和把握大致方向,他还得指挥着没有力气又毫无知觉的双脚。知道饮水机就在沙发的左侧,他伸出左手向前探去,茶几上的纸巾盒就被扫到了地上,他浑然不觉,好在不是什么危险的物体,熊乐担心他受伤,所以家里几乎没有易碎品,连玻璃杯都被换成了纸杯。
阳台上关着大黑,自从家里回来人它就开始叫唤,只是没有人有功夫将它放出来。趴在玻璃上的大黑看主人并不理自己,不明所以,趴在地上呜呜地咽下委屈。
周语蓬不敢接太多的水,他听不到水流的声音,也不能摸出杯中的水位,只能算着时间,左手握杯,右手手腕朝上,托住纸杯。双手拿着水杯,周语蓬小心翼翼的向回走,生怕一个不小心就将来之不易的清水弄洒。
熊乐又睡着了,手脚随意摆在床上,脸上还晕着淡红色。不知道用了多久,周语蓬真的端着水杯走了过来,他叫醒了熊乐,把水杯向前伸。
睁大了双眼,熊乐看着拿着水杯要自己喝水的周语蓬,神情恍惚,好像一下子就回到了多年前,那时候的他端着一碗解酒汤,也是这样伸手递到面前。
“语蓬,”熊乐呆呆的望着他,“我们是不是回去了?是不是回到过去了?”
虽然听不见,但是突然的热气流迎面,周语蓬猜到熊乐一定是在说着什么。“快喝水,我要拿不住了。”
熊乐愣愣的接过水杯,杯子中只有少半杯的水,一口就被喝光,他捧着纸杯,迟迟不舍得放下。
周语蓬知道他的酒劲还没缓过来,扶他继续躺下,“再睡会儿吧。”
“你别走,坐着陪我行吗?”熊乐开始撒娇,这些日子以来每天都当周语蓬的眼睛,耳朵和手脚,他已经有很久都没有“被照顾”了。望望没有拉上窗帘的窗外,一片漆黑,熊乐拉着周语蓬没有知觉的右手,慢慢地眯上了眼睛,他默默的说:“语蓬,我宁愿失去五感的是我,多希望你能照顾我一辈子。”
声音渐小,熊乐终于再次睡去。
大黑的叫声又开始,只不过再也吵不到卧室里的那两个人。
感觉到熊乐均匀缓慢的呼吸,周语蓬嘴角隐现出一个不易察觉的微笑。他伸出手臂向熊乐的脸上摸去,手臂外侧的皮肤也并不是很敏感,但是,这算是他离手指最近的有知觉的地方了。用这里感受他的唇,他的脸颊,他的睡眼,就好像真的用手指一一摸过一般。周语蓬闭上眼睛,极力的想象着眼前的景象,想象着眼前浮现出来的一张记忆中的脸庞。
手臂来到了他的额角处,周语蓬俯身,在额头上落下了深深一吻。这是他从杭州回来以后第一次亲吻别人,也是第一次流露出自己的感情。
他开口,慢慢的说:“晚安,小熊。”字句连贯,较为清晰,只是没人知道,这几个字在他的心里已经练过了不下千百遍。在他听得见的时候,熊乐就告诉过他,只有对自己的爱人才可以说晚安,因为晚安的拼音“wan an”,是“我爱你,爱你”的意思,从那时候开始,他就真的没有再对其他的人道过晚安了。
床上的熊乐突然睁开了眼睛,看见刚亲完他的语蓬还僵在离他的脸很近的位置,没来得及撤回,似乎在想着些什么。
熊乐吸吸鼻子,盯着这张放大了的无比熟悉的脸,一滴泪从眼角溢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