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顾凌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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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顾凌云去- 第4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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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医生有些不明所以,但也只能拿起药箱跟他走这一趟。
  
  医生来到副司令的房间,里面开了盏光亮的大灯,只见凌霄然躺在床上仿佛一动不动,再走近一看,才发现他的双眸闭着。
  但是身体有些颤抖。
  医生觉得有些奇怪,按理说……
  兀地!凌霄然睁开了眼睛,但瞳孔仿佛失去了焦距,他的声音很沉:“给我打针。”
  医生轻叹一声,只好把药剂拿出,然后用针管抽出。
  他将凌霄然颤抖的手臂压着,然后静静地用针头将药物推送进去,蓝色的血管浮现在皮肤上,医生看了一会,才发现上面有些大小不一的瘀点。
  凌霄然像是安静下来一样,也停止了颤抖。
  医生将他左臂的袖管放下来,只是轻声说道:“副司令,这次是最后一针,明天不能再打了。”
  “出去。”凌霄然阖上眼眸,只是吐出了两个字。
  
  医生只得出去,他有些放不下心,只见张铭站在走廊里,拉长的影子晃在地板上。
  他背着药箱,缓缓开口道:“张副官,我想问你点事。”
  “嗯。”
  “副司令,以前是不是注射过其他药物。”
  “……”
  张铭默不作声,他走近了医生,才低声说道:“三…副司令以前吸过大麻,后来也曾注射过一段时间,不过最近并没有那么频繁。”
  医生吐了一口气:“如果一早知道,我刚才就不会替他打针。”
  “怎么说?”
  “杜冷丁也很容易成瘾,特别副司令之前的药瘾还未戒除。”
  “……”张铭咂咂嘴,不知道说什么好。他刚才看见三少的脾气,和那种不自然的抽搐,仿佛就像回到大帅死去的那一年,三少沾上大麻,从此便离不开。
  医生推了推眼镜,复又说道:“这很难戒掉。”
  “我也清楚,副司令也曾经想过戒,可是都不能成功。”张铭停顿了一阵,他又说道:“所以请你备置多一些杜冷丁。”
  “……”
  医生觉得自己提着药箱的手都开始有点僵硬,他换了个姿势,才说道:“依靠药物度日也不是方法。”
  “那也得让副司令度过这一段时日。”
  “我明白了。”
  
  凌霄然躺在床上睡觉,虽说是开了暖气,但依旧觉得寒气沁人。
  看着手臂又添了一个针孔,他却觉得舒服的很,连床头那盏台灯的亮光都是温暖而晃眼的,在床上投下了一片阴影。
  他很快地睡着了,带着无比的舒适。
  今日的针,令他想起了大麻的味道,但是更加令人食髓知味。
  他想,他是戒不掉了,就如同一个人一般,只能越陷越深。
  
  过了几日。
  凌霄然的手臂只是受的算是轻伤,不碍活动,只是挂在颈脖上的绷带依旧如初,看起来颇有些颓然。
  医生说至少等一个月,让伤口长好。
  他坐在床边抽烟,吞云吐雾好了一阵子,才缓缓起身打开房门,想到外面透透气。
  他站在走廊里,却看见楼梯口走上来一个人——隔得有些远,他没能看清楚那人的样貌,直到走近了,才觉得有些眼熟。
  那人穿着一身摩登的西服,外加一件呢子大衣,他率先开口道:“三少。”
  凌霄然一挑眉,沉默了好一阵,终于才想起眼前的人,不就是温家公子,两人曾在多年前的舞会有过一面之缘。
  凌霄然不禁有些疑惑:“温…柏宇,你怎么来了?”
  “自然是总司令的吩咐,他知道你受伤之后,担心的要紧。”温柏宇淡淡地说道,同时也不忘打笑:“没想到我回到中国的第一件要事便是来探望你。”
  说起兄长,凌霄然不禁想到那条手帕。
  他抿了抿唇,“兄长身体如何了?”
  “不错,倒是子墨你怎么又受了伤,看来是流年不利啊。”
  “……我还以为你从美国回来,不信这一套。”
  凌霄然迈开了步伐,温柏宇便跟在他的后面。
  “哈哈,我确实是不信,我信奉的是耶稣。”
  凌霄然最近有点阴晴不定,也许是杜冷丁的影响,他觉得自己的左臂也像虚脱无力一般,复又点了一支烟,才对温柏宇说道:“那我问你,耶稣能救现在的中国么。”
  “……”
  温柏宇被他这样沉重的话语怔住,许久之后才说了一句:“大姐说的没错,你果然越来越像总司令。”
  温柏宇又追加了一句:“总司令让我带话,承德那个地方要小心,毕竟满人和蒙古人都不好惹。”
  这句话像戳中的凌霄然的要害,他狠狠地掐住了烟支,声音有些低沉:“前两日我派去承德的部队,几乎全军覆没。”
  他自然知道满人和蒙古人打起仗来狠劲十足,奈何他派去的以步兵为主,而满蒙又以马背得天下,所以才吃了亏。
  骑兵打步兵。
  哪里能打得过。
  温柏宇咂咂嘴,他有些惊讶,复才淡淡说道:“没想到你先一步到了承德。”
  凌霄然却勾起一抹无奈的笑,依靠在窗边,“我真不想再打自己人,自相残杀,有意思么?”
  石家庄的恍如空城,承德的一片废墟,令他意志消沉。他知道,这无关杜冷丁的事。
  温柏宇与他一同靠在窗台,叹了一口气,带出些白雾:“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不过我得给兄长一个交代,所以承德迟早要打下来。”
  “嗯。”温柏宇不太懂带兵打仗的事,所以只能随意地应了声,就算做罢。
  他又发现凌霄然拿着烟的手有些抖,估计是天气冷的关系,所以也不以为意。
  凌霄然克制住自己的手,却连烟都有些递不稳,他的声音有些低沉:“我去让人给你安排住处,你先等着。”
  “好,麻烦了。”
  
  凌霄然快步走过那条走廊,回到自己的房间。
  他才刚坐下,就连忙让张铭给他注射杜冷丁……看着那个针头进入刺进自己的皮肤,才渐渐感觉到心安。
  心跳从加快到平稳,他有些餍足地靠在椅子上。
  “三少,医生说不能再加大剂量了。”
  “……”
  凌霄然没有答话,这个道理他也懂,只是却不可避免地越陷越深,再也回不去了。
  兄长,我再也回不去了。
  
  温柏宇摸了摸自己的大衣的口袋,里面有一封信,他才意识到,刚才忘记给凌霄然了。
  他将信拿出来,却不知凌霄然的人在哪里,只看见他的副官从门口里出来,神态有些异样,他没管那么多,便将信交给了副官。
  “这是总司令的信,请你交给子墨。”
  “好。”
  张铭拿着那封信又退回到房间里,看着上面是总司令飘逸潇洒的钢笔字,他不禁想着,如果司令能来就好……就像1926年的时候,落着大雪的西安,顾煜城却出现了。
  可是总司令不能来,他得了肺结核。
  而三少却又再次惹上了药瘾。
  上天将他们兄弟分隔在两地,不得相见。
  房间没有开灯,却又拉上了窗帘,所以显得昏暗。
  张铭将信轻轻递到凌霄然的身边,才说道:“三少,是总司令的信。”
  凌霄然一把抓过了那封信,看着淡黄色的信封,上面是余有墨香的字,他踌躇了一阵,却立即没有拆开。
  直到他的手又有点抖,他咬着牙,才笨拙地用两只手拆开了信封,拿出上面薄薄的一张信纸。
  子墨:
  多日未通音讯,本想找个时间与你谈谈。不料,适才闻你在石家庄受枪伤,余之的想法便是你复又冲动行事。待之后瑾漪与我讲,你行事与之前相比稳重许多,再加之曹帅逃往承德,他并不好对付,看来你是吃了一亏。
  也好,吃一蛰长一智,以后要注意行事,别再让我担心。
  说起承德,乃满洲人和蒙古人聚居之地,他们擅长与步兵作战,余之意见是先缓一缓战事,让士兵修养得当之后才另做打算,最好能俘获曹帅部下,命秦雨泽去审问,对于情报之事,他自有一套办法。
  你受了枪伤,战事还未完,肯定要继续留在石家庄一段时间,我让柏宇前来,他原本在石家庄有几位朋友,名下有一些住处,我想让你先搬到他们的别墅居住,权宜养伤。
  还有一件事,之前一直让你将大麻戒除,无奈均不起效,听瑾漪说起以前在美国认识一位医生,在这方面颇有心得。我打算将他请来中国,帮你治疗,你还年轻,不能依靠药物虚度时日。
  望早日相见。
  兄
  三月二日
  
  顾煜城的信与他平时说话一样,语气总是有些冷淡,感觉不到炽热。
  凌霄然的手又微微抖起来,他觉得自己的双眼有些模糊,兄长所说到的两点,他都做不到——承德的一战,他输掉了;至于大麻,他更加戒不了,因为他现在惹上了杜冷丁。
  他把信封随意地丢在一边,却将信纸折成很小,放进自己衣服口袋中……上面的字迹令他心安,仿佛兄长就在一旁。
                      
作者有话要说:  




☆、第 66 章

  如顾煜城在信中所说,凌霄然离开了现在正居住的酒店,搬到一个与洋人做烟草生意的商人家中,那是他闲置在城中的一套别墅,一向有人打理,花园鲜花簇拥,伴着双飞的蓝翅膀的蝴蝶,饶有诗意。
  大概是消停了十日左右,凌霄然再次派兵到承德。
  因为输过一次,他为人争强好胜,所以不管其他人的反对,便派了数十架飞机和坦克,直接攻进了承德。
  凌霄然坐在客厅里喝着咖啡,他右臂的伤口已经愈合拆线,只是稍微包扎着绷带。可他的手又开始发抖,连带那些褐色的咖啡都撒了些出来。
  “副司令。”杨宗驰从外头走进来。
  凌霄然怔了怔,将那杯咖啡放回到桌面上,稍微用力压着自己的手,不让它抖动。
  “什么事?”
  “报告副司令,承德一战告捷了。”
  凌霄然清咳一声,才说道:“曹帅他人呢?”
  “他…吞枪自毙了。”
  凌霄然默不作声,只是点点头,他站起身来,却觉得有些无力,对着杨宗驰说道:“你先出去。”
  “是!”杨宗驰敬了一个礼,便迈着大步出了门。
  凌霄然走上楼梯,区区的二楼,可他却不停地低喘着,他大声喊道:“张铭!你滚去哪了?”
  张铭自然知道是什么事,他手中拿着两支小玻璃瓶,然后扶住了凌霄然。
  回到房间,凌霄然直接跌坐在沙发椅上,那柔软而华贵的细致蓝绒,格调高贵,他却没心思去欣赏。
  张铭替他卷起了袖管,上面的针孔密密麻麻,几乎找不到一块完好的皮肤,他只能挑没有瘀点的地方进行注射,透明的药物缓缓地推进凌霄然的身体中。
  他小声说道:“三少,医生说不能再加大剂量了。”
  凌霄然靠在椅子上,就像睡着了一般安静下来,许久后他才说道:“我知道。”
  
  将湖北,河南河北完全收入囊中,正好是阳光和煦的四月。
  打仗之后,要做的事情很多,要在当地设立政府,增派军队,还要将战争损坏的建筑修复,繁重劳累的时候,他一天只睡三个小时。
  全都在靠杜冷丁撑着。
  但情绪不稳定,有时突然感到绝望,有时却异常兴奋。
  待将所有事情都安定下来的时候,已经到了七月份,凌霄然才想起要回西安。
  七月份已经是盛夏的天气,屋外偶有蝉鸣,杜鹃海棠簇拥着整个花园,凌霄然坐在了轿车里,精神看起来却不太好。
  张铭知道他这几个月熬得很辛苦,所以连杜冷丁的剂量都不断在加大,这种药物一注射会有些亢奋,但是亢奋过后,就像陷入泥淖般地无力。
  早上九点的专列,经历了五个小时,凌霄然从石家庄回到西安。
  其实早在上个月,他就知道瑾瑶生了,曾经答应过她一定要回来看着孩子出生,最后还是失信,除了事务缠身,终究还是有些逃避。
  他不想,带着一身的药瘾回去见她。
  
  正处于盛夏,阳光晒到水泥地上就像有着烤焦的味道,凌霄然坐着车从火车站一路到大帅府,直到那个白凤凰雕像映入眼帘,他才真正意识到——他回家了。
  汽车缓缓开到了那栋小楼前,凌霄然隔着玻璃窗看到瑾瑶站在门前,她穿着一袭浅绿色的长裙,配着花园里的那些白玫瑰,相得益彰。
  凌霄然强打起精神,走出了轿车。
  多日不见,生完孩子的瑾瑶显得比之前丰腴了些,也颇有些成熟的韵味。
  “子墨。”她轻轻地喊道。
  凌霄然不说话,只是迈上了台阶,将她紧紧地拥入怀中,许久……都没有一句话。
  直到凌霄然抱着她的手有些颤抖,连带着身子也微微发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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