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煜城一听,收回了在他额前的那只手,只觉得无奈的很。他只是不如他的率性,很多事情,都必须深谋而远虑,却被这小孩说成害羞。
……
突然的一阵敲门声打破了房间里这种旖旎却又局促的气氛。
“司令。”门外的人轻声喊道。
顾煜城转身,随即便走到了门口,轻声拉开,只见傅弘文站在外面,还有时不时医生护士走过瓷砖地所发出的声音清晰地传到耳中。
“司令,秦少将来电话了。”
顾煜城一听便直接出了房间,顺便把那道门轻轻带上,独留凌霄然一人在里面,表情开始严肃起来,关于前线的事,他一直都有所担忧。
傅弘文清了一下嗓音,却在寂静的医院里显得十分明显,所以又压低了声音:“今早陈德安开始撤退回广西,秦少将乘胜追击,捉获了敌人的一名高级将领。”
这果真是个好消息!
那个小孩行事虽然莽撞,但是却在这件事上帮了他不少忙,陈德安连后院都起火了,还能躲去哪里……想到这里,他不紧勾起了笑容,看来他得好好报答那个小孩才行。
“陈德安已经成功撤回广西了?”似乎又想到什么似地,顾煜城复又问道。
“根据少将所说,陈德安躲进了边境的一条村落,少将正在那里埋伏。”
他听到之后不动声色,只是淡淡地说道:“叫秦雨泽不用活捉了。”
一句话,便奠定了生死,残兵败将,还能坚持多长时间?傅弘文心中明了,这样好的机会,司令定然不会放过陈德安的一条命,成王败寇,也不过与此。
他反倒也有些感谢那位三少了,帮了一个大忙。
“对了,下次秦雨泽发电话来,直接转接给我。”
“是。”
相较之于凌霄然,秦雨泽是在前线真正立功的人,给予褒奖必不可少,如果他够取得陈德安的一条命,将广西顺利归入他们囊中,那肯定是值得提拔的。
他不禁缓和了表情,整个人看起来倒是如沐春风。
“你先回去。”他倒是很想立刻将消息告诉给那个小孩听。
“司令。”傅弘文喊住了他,踌躇了一会,才接着说道:“还有一件事,西北的凌大帅发电话来了。”
“这件事,我等会亲自回电话给他。”
“属下明白了。”傅弘文听罢,就退开了两步,准备等司令进了房间之后才离开。
顾煜城推开房门,只见那小孩依然躺在床上,百无聊赖的模样。医院里到处都是白晃晃的装饰,天花板,地板,墙壁,窗帘,还弥漫着一股消毒水的味道,却有种令人安下心的感觉。
“子墨。”
“怎么了?”小孩虽然嘴上回应了两句,眼睛却是盯着床头柜上的两个水壶。
顾煜城看见他这幅模样,不禁勾起了笑容,他站在他的身旁,给他低声说道:“告诉你一个好消息,陈德安撤离广东了。”
“哦。”
似乎没有预期中那种欢快喜悦。
顾煜城依旧是云淡风轻的模样,复又对他说道:“子墨,这回我该要好好报答你。”
结果小孩一听到,居然来了精神,整个人坐了起来,望着顾煜城的脸,眼神倒是炽热的很:“真的!?你要怎么报答我?”
这只狐狸说要报答他……不知以身相许又如何呢?
顾煜城却收起了笑容,表情颇为严肃,对他说道:“结西北与新政府之力,便可早日统一中华,使之免受灾难。”
凌霄然听罢,表情立即黯淡下来,统一中华,只是身为军人应有的梦想,他也是有的,一腔热血,又何曾向外人道?如果这个领袖是这只狐狸的话……也未尝不可,就像意大利的墨索里尼,有了该忠于的元首,一个国家便会强大起来,年年征战,也不是他想看见的。
只是……他只是不喜欢将这件事放在这个时候说,明明说要报答他,怎么又突然变成了结盟,他顿时就不想和他聊下去。
顾煜城知道了小孩此时心思不放这里,只好又拨开了他额前的细碎发丝,望进那对清澈的眸子,对他说道:“那子墨想要什么?”
“我想要你……”他故意顿了顿,眼睛里却有着狡黠的亮光,随即才说道:“想要你在广州的那座宅子。”
顾煜城没想到小孩要求的会是这个,也对,前几日在他们还在那个更生滴漏的庭院里谈笑风生,小孩曾经表示过喜欢这座宅子,只不过,那时他打算将宅子作为礼物送给溫家那位小姐,因此没有答应他。
如今看来,也没什么不可行。
一座宅子换西北的三十辆飞机,真是一笔划得来的交易。
顾煜城走到窗前,将那纯白色的窗帘拉开,外头的阳光照进来,一时之间有些许刺眼,连床头柜上的那瓶鲜花都显得娇艳可人。
“子墨想要的,我都给。”顾煜城转过头来,看着坐在床上的小孩,不禁笑意更浓,接着说道:“明日我便将它过到你名下。”
小孩见着目的达到了,眼角都要翘起来似的,一双桃花眼怎么看都觉得撩人的紧,在顾煜城的眼中,倒是一副撒娇卖痴的表情。
他自己竟也看得舍不得移开眼,勉强拉回一丝思绪,才说道:“我先回去了。”随后有不放心地:“好好休息,不准乱跑。”
一说这话的时候,顾煜城又是一副严肃的表情,语气倒有些不可违抗的意味,这一句不准乱跑可是折了他的翅膀,一天到晚闷在屋子里,是小孩最为不能忍受的生活,即使只是短短的几天。
凌霄然不语,躺回到床上,望着那些娇艳的蝴蝶兰,倒是有些想念白伊娜了,恨不得立即就跑到沙面去,他转过身子背对着他:“把门关好。”
顾煜城脸上浮现一丝无奈的表情,走出了房间,真当是反复无常的小孩心性,不过一个星期的时间,就像要了他的命似……习惯翱翔天际的雄鹰,又怎么可能安居一隅,安然度日。
不知不觉,天似乎暗下来了一丝,不及刚才的阳光灿烂。
作者有话要说:
☆、第 24 章
已经连续三天没有出过房门,凌霄然觉得自己快要在床上发霉了,除了偶尔那些医生护士过来给他换药,就是西安的老头子打了好几通电话来,又是怎么骂他不顾全局,不顾西北,还说要到广州来捉他回去,他一烦直接就说了句:“你别来!”然后就挂了电话。
顾煜城大概怕他闷,送了好一堆书来,他一翻不是那些四书五经,就是外文书,无聊得很,真不知那只狐狸的脑子是用什么做的。
倒是有个小护士对他这堆书很感兴趣,每次来帮他换药都是小心翼翼的模样,结果看见那些外文书却连那双清纯的眸子都发亮了,凌霄然做了个顺水人情,说所有书随她看,结果那小护士一有时间就往他房间蹿,正好顺了他的心思。
看着她一头亮丽清爽的短发,不知怎么地,他心情也会变得舒畅,没了夏日那种烦闷的感觉。
而且一身白衣,正和外头的那些白兰花一样,相得益彰。
看着她的柔荑抚摸着那本Le Rouge et le Noir,仿佛要将扉页上的那些繁复的法式花纹烙在自己心头上,他便说道:“喜欢的话,全部拿回去罢。”
小护士仿佛被他惊吓到似的,不敢说话,一双眸子就如同小鹿一般,只是将书放下,怯怯道:“真的可以吗?”
“有什么不可以的。”
她一阵欢喜,扬起了一抹笑,正想说些什么的时候,却被一把声音打断了:“三少!”
她一个转头,只见门口站着一个穿着颇为摩登的少爷,戴着一顶礼帽显得风度翩翩地,却又挂着一抹如沐春风的微笑,她觉得不应旧留,便轻轻地走出了房间。
凌霄然这才看清楚,来的人是易阳侯。
“三少,这消息封锁有够严密,我这才知道。”
顾煜城一直封锁了凌霄然在广州的消息,他也是前几天从父亲的口中才知道三少出了事,在天河机场差点坠机,而且还左申请右申请,得了顾司令的批示才得来探视。
他本只想来看看他,结果才发现这三少连在医院都能勾得纯情少女的心,他是自愧不如,也不想如,他有一个人就够了。
只是凌霄然就算知道他来,表情也没多大波澜,不过也好,至少能解解闷。
“对了,我回西安的时候见着方童暮了。”他突然想到什么似,就开口说道。
这会轮到易阳侯有些吃惊了,他还一直以为他呆在美国呢,什么时候,他们三人要好好聚聚啊。
“我快一年没见他了。”
易阳侯不禁有些怀念他们三个在美国的日子,本来是素不相识的三人,却因那里的华人圈子窄,一下便凑到了一块。
能去得了美国无外乎两种人,一种是饱含学识的,一种纯粹是去打发时间的;他们也算是家境显赫的少爷,没少干浪荡的事,所以在那群术业专攻的知识分子眼中,简直是属于浪费学位的人。
不过他跟方童暮还是好些的,两人至少也去了不少次图书馆,功课学业也没落下多少,怎么说,学位证书还是拿了回来。
除了这个凌霄然……把时间尽花在了那些舞会派对上,到头来,美国的名媛圈也没谁不知道中国有个三少。
随后三人又分道扬镳了。
一个回了广州搞报社,一个留了美国读硕士,一个进了西北军事学堂。
如今三人又凑到了一起,在偌大的中国,似乎还能找到彼此的身影。
也许是天意吧。
“他应该还在西安,你打个电话去问老头子。”
“嗯。”
易阳侯应了一声,依然保持着笑意,自顾自地就拿起他床头柜上的苹果咬了起来,还一边说道:“这苹果多好啊,不吃浪费。”
他是真的喜欢吃苹果,别的水果都不爱了。
这两天似乎越来越热,凌霄然腿上的伤口又有些发痒,但总是挠不到痒处,真是一种极大的折磨,这一下倒是连说话的心情都没了。
“三少。”易阳侯咬着苹果,才吞下一口然后说道:“温小姐好像打过好几通电话来问你,我也是听市长说的。”
凌霄然一听说是温瑾瑶,顿时就来了精神:“看来我要找个时间去南京。”
呵呵,易阳侯笑而不语,他一直是无法明白凌霄然的,一生一世一双人,算是他人生的追求,可是三少总是吊着这个勾着那个。
希望他对温瑾瑶是认真的。
“不过……温家的人估计下个月会来广州。”
“怎么说。”
易阳侯觉得这事还是不要张扬出去,只好压低声音说道:“听说广州银行出了内鬼,这些银行的事情都是温家的人做主,发生了这样的事,肯定要来人了。”他又再压了声音,甚至连头都压下去:“金额方面……损失很严重。”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才赶走了陈德安,现在轮到后院起火了。
难怪这几天都没见到狐狸的身影,这被封锁起来的方便医院,闲人又不敢进入,空洞洞地令人心寒。
易阳侯拿起那只怀表一看,已经是下午四点了,一想到杜染梅的戏又差不多时间开场,今晚唱的该是……黛玉葬花。
他起身就准备离开,带起那顶礼帽,又是言笑晏晏的模样。
“三少,我先走了。”
“嗯。”
凌霄然心思完全没放在他身上,只是盯着窗外看了一会,含糊地回了一句,随手翻开了那本Le Rouge et le Noir,想看一下里面有什么值得人喜欢的。
……
全部是法文,欺负谁呢,这是。
易阳侯出了房间,一直往前走,直到了楼梯拐弯处,碰见了顾煜城,后面还跟着一群人,都是一脸严肃地穿着军装,看起来倒是气势逼人。
“顾司令,你好。”他婉转地打了个招呼。
顾煜城只是颔首示意了一下,并没有过多的表情。
不过是一瞬间的碰面,易阳侯也赶着去听戏,并没有多寒暄几句就匆匆地道了别,那个转角处的楼梯口,回荡着皮鞋传来的脚步声,医院里大大地挂着的“静”字,都像晃了人的眼似。
易阳侯一点都不想多待下去,只有外面的白兰花香能稍微平复了情绪,那群没有表情的军人,在宁静的医院里出现,真如死人般地,难怪三少讨厌待在里面。
可是,偏偏就只得那顾煜城困得住他这只西北狼。
易阳侯突然想起了一句广州谚语:一物治一物,糯米治木虱。
呵,走了,染梅的戏快开场了。
……
有好几天没来看小孩了,也不知道他心情是否好了些,之前送给他的那些用作解闷的书,居然被他一股脑送别人看了,顾煜城不禁觉得有些无奈,就知道,这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生活不适合他凌大少。
“子墨。”
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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