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你是军哥的情儿?”
“分了。”尚喆动作不敢太大,垂着眼皮偷偷咬自己嘴上的干皮,顺便很轻微的伸缩两条腿,好让血液快点流动起来。
“怎么分了?”
“不知道,他可能发现自己又喜欢女人了。”尚喆说:“把我手解开吧,我不跑。”
“行。”瘦子转到后面把他手上的绳子解开,又绕到前面重新捆上。
尚喆,“……”
“这样就不影响吃东西了。哥对你好吧?哈哈。老大也没说明白怎么弄,要是将来你好吃好喝了,可得记得哥哥的好。”
“哦。”看来暂时没有危险,只是抓他过来干什么?留着他做人质,威胁袁大军?尚喆脑子快速转着,还没理出头绪,彪子已经拿了一挂芭蕉进来了。嘴里嘟嘟囔囔,“就这个了,找不到吃的。”
尚喆双手过去接,很礼貌地说:“谢谢彪哥。”
“不用客气。嘿,小伙儿,听说你是军哥小情儿?”
尚喆艰难地剥芭蕉皮,指指喉咙哑着嗓子说:“喉咙疼。”
瘦子说:“分喽,看来是真伤心了,不想说了。”
“也是,长得再好看也不是女的,没有大咪咪。军哥喜欢王蓉那样的骚货,大胸大屁股。”
芭蕉很酸,还有点涩。尚喆翻了眼彪子,一胖一瘦好像得了嘉奖一样哈哈哈哈地笑,不知道乐什么。
袁大军乘着汽车进了这片树林的时候还有些莫名,等汽车穿越一片蕉林在小木屋外停下,一直叼着香烟戴着墨镜的男人才说:“带了个你意想不到的人过来,走,跟强哥过去见见。”
袁大军笑,“强哥又请了什么人过来?还非得亲自带我过来看。”
“你小情儿。警察盯得也挺严的,估计不知道你们俩分的事,还想找机会捉你回去还是怎么地。最近撤警了,大哥就让人把人请过来喝喝茶,顺便看看咱们这的香蕉林。王蓉不是说你们是同学?还说他喜欢吃香蕉,满山的香蕉,随便他吃。”
尚喆蜷着身体趴在自己膝盖上,心里把这个说话的人祖宗十八代骂了一遍。他心里紧张,不知道该用什么情绪面对袁大军。高兴?愤怒?伤心?哀怨?尚喆最后还是决定什么表情都不做,就呆呆的蜷在那里,反正他手脚都捆着。
门又被推开了,尚喆看着面前被他吃了大半的芭蕉,嘴里胃里都泛酸水。进来的是个和想象不符的男人,很平常的长相,穿着白色衬衣黑色长裤,戴着一个墨镜。没有尚喆想象中的满身刺青,面目狰狞。他扫了袁大军一眼,继续那么蜷着。
郝强摘了墨镜,皱眉骂:“快给弟弟松开,不是让好好请回来吗?”
瘦子笑着给尚喆松开手脚,尚喆没动,慢慢揉自己的脚踝。最近遇上的事情太多,尚喆又瘦了不少,脸上好不容易养出来的肉都没了。
袁大军冷冰冰的,“你又过来干什么?”
尚喆扶着墙站起来,等腿脚不那么麻了,说:“我走了。”
郝强打哈哈,“怎么的,刚来了哪能就走呢。”说着推袁大军,“去去去,好好说说话。”
袁大军不动。尚喆看都不看他,越过他们往外走,自然走不成。郝强笑着说:“来都来了,好好叙叙,再说,大哥嘱咐让好好招待,怎么能这么就走了。”
袁大军闷头吸烟,等尚喆踉跄着被瘦子拽回来,扔了烟头说:“强哥,你直说,大哥是不是不信任我?”
“不是。”郝强拍他的肩,“请朋友来做客而已,大军想太多。”
“就是不放心我,抓了他也没用。”袁大军皱眉扫一眼尚喆,“哪来的哪去,死在这里没人给你收尸。”
苏尚喆冷笑,“放心吧,死了也不劳你操心。”
“哟,杠上了?”郝强看着笑。
“快把我送回去,我就当什么事都没发生。”
郝强笑,“要是不送回去呢?”
“你们这是绑架。我要是活着出去,你们都得好好跟警察说道说道。”
郝强继续笑,“怎么办大军,这弟弟不懂规矩。”
袁大军脸很臭,直愣愣地盯着苏尚喆。就在瘦子准备动手的时候一步跨过去,揪着尚喆的衣领把人拖出来,一拳就把人打得蜷缩在了地上。尚喆抱着自己,头抵着地面痛苦地抽搐。身体没有休息过来就又被拽了起来,胃部又挨了一拳。尚喆哑叫一声摔回地上,喘了口气支起身体往前爬,嘴里叫:“王八蛋,你等着瞧!!”也不知道是骂谁。
一只脚踩在他脖子上,袁大军蹲下、身说:“该说的说不该说的别说,不然可别怪我不念旧情。”
尚喆冷冷地看着他,忽然笑了笑说:“袁大军,你想多了,我说过的话,当真的。”
袁大军腮骨处微不可见地抽搐了一下,猛地起身踢在他脖颈处,尚喆哀叫一声身体摔出去一步远,躺在哪里眼前开始模糊,终于陷入黑暗。
袁大军头也不回地往回走,冷冷道:“要是信不过我,你们就换人,别拿乱七八糟的人来烦我。”
郝强叫住袁大军,“大军这么说,这人是没用了。他看过咱们四个人的脸,强哥我可按规矩处理了。”
袁大军转身,冷冰冰道:“既然人都弄来了,你们肯定查得清楚,他是刘上校的得意门生,还是郑团长的干弟弟,你们要嫌活的长,想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只要不怕被部队的人盯上。”
“那人也不能送回去。”郝强忽然咧嘴一笑,食指中指指着自己的眼睛说,“挖了他一对招子。”
袁大军颈侧血管跳了跳,继续往前走。
郝强在身后笑,“开玩笑喽。胖子瘦子好好看着,给弄点纯的喂喂,有听话的时候。”
25。新章
尚喆觉得自己可能会死在这片荒林里,他头疼,头疼欲裂。还是在那间小木屋里,虽然天气已经热起来,石头的地面却让他觉得冰寒彻骨。他神志不是很清醒,吃的芭蕉好像都化成了胃酸,整个胃又疼又烧。
胖子跟着郝强他们走了;留下瘦子一个,翘着腿坐在木屋门口听半导体。天已经黑透了,他们不知道是不是要在这里过夜。广播里正放着张学友和汤宝如的深情对唱;瘦子跟着哼得很投入。尚喆艰难地坐起来,瘦子扭头看了一眼说:“弟弟这么不禁打,你彪哥去给你拿药去了,回来一吃就哪儿都不疼了。”
尚喆身体控制不住的打冷颤,他知道,自己可能应激性发烧了。很麻烦,高烧能夺走他的体力,他得赶快离开这里,对谁都好。
“弟弟是军医大学高材生哦;以后跟着大哥做;弟兄们大病小病都靠你了。”
尚喆深呼吸,勉强聚了力气说:“哥,有厕所吗?我想拉肚子。”
“军哥下手狠了,你那是肚子疼;不是要拉肚子。”
“我真要拉肚子;一肚子芭蕉。”
“门口随便找个地儿;别拉路上。”瘦子摸出腰间的枪上膛。
尚喆深呼吸,“哥,扶我一把。”
瘦子小心翼翼地放下半导体;生怕里面的歌声会消失不见死的,等半导体呜咽一声继续唱下去,才过来伸手拽他起来。尚喆身上疼,又烧又疼,站起来的时候背弓着,因为最近掉肉,像只虾米。瘦子摇摇头把枪别回腰间,弯腰给他解开脚上的绳。脚上绳索解开的那一刻,方才还弓着背一身虚弱的尚喆忽然往前一扑,抓住他腰间的枪麻利地一个前翻滚了出去,咬着牙没有瞄准就是一枪。
瘦子惨叫一声,嘴里骂:“操你妈了个逼,哎呀呀!”
尚喆又一枪,直接打爆了瘦子头顶悬着的灯泡,小木屋瞬间陷入黑暗。尚喆掉头往外跑,脚被人拉住,一道身影扑了上来,瘦子嘴里叫骂着卡住他的脖子,“妈的让你装!”
尚喆一阵阵头晕,一手抓着瘦子的手腕努力呼吸,另一手抓着枪,被瘦子摁在地上。尚喆试了几次都没把人从身上掀下来,在学校学来的搏击术一点都派不上用场。尚喆咬紧牙又一次扳动手枪,子弹应该穿透木屋时遇到了钢板,巨大的响声让瘦子手跟着抖了一下。接着他松力的那一瞬,尚喆猛地翻身压住他,狠狠用手枪柄砸了过去。瘦子惨叫一声下意识护住头,尚喆已经跳起来,身体没有多余的力气,只双膝跪下来直接砸在他肚子上。瘦子瞬间蜷缩起来,惨叫变成了呻吟。
外面有一道光照了进来,尚喆尽可能轻得出了门,往车灯照过来相反的方向跑去。
这一生,怕是再也不会有这样紧张的时刻。冰冷的夜,无边的黑暗,尚喆拖着绵软的身体在杂草和树丛中穿行。身后有人叫骂,还有汽车发动追过来的声音,可他出了自己震得耳朵发疼的心跳,什么也听不到。
尚喆犯了一个错误,他根本不明白这一处的地形,甚至连四周是农户还是纯粹的荒林都不知道。吉普车压倒一片芭蕉很快追上来,尚喆被车灯罩着,还在艰难地往前跑,几乎是手脚并用。车里的郝强面无表情地拿起一把AK47瞄准,鲜红的点在尚喆背后心脏的位置晃来晃去。袁大军握住枪,拿到自己手里从后座爬到前面。红点重新瞄准,这次很准地瞄到那一点。一枪下去,那颗鲜活的心脏就能停止跳动。
前面的人忽然倒下了,往前爬了几下,趴在那里不动了。吉普车开着大灯,袁大军郝强从上面走下来。
尚喆慢慢爬起来,缓缓转身,车灯太刺眼,过了很大一会儿才看清前面的人。尚喆白色的衬衫已经被血浸透了,在车灯下,透着诡异的亮色。
袁大军一手提着AK瞄准,一手插在裤兜里控制不住的发抖。他目光锁着尚喆说:“跟我回去见大哥。”
尚喆看看身后,跑完芭蕉林,竟然是一处悬崖一样的陡坡,看不清有多深。跳下去,也许是死,也许死里逃生,但总好过两个人一起死在贼窝里。尚喆甩甩脑袋,抬手捂住头。一声枪响,脚边溅起一堆碎石。袁大军冷冰冰地说:“手枪放下,跟我回去见大哥。”
郝强不动声色地看着,手里把玩着一把精巧的银色手枪。
尚喆像是要崩溃一样砸着自己的头,忽然松开手,枪掉在脚边。他朝后退了一步,问:“我说过,再不跟你在一起了。”
“过来。”
尚喆摇摇头,往后迈了一步,随着一声枪响消失在一片黑暗里。袁大军只觉得喉间腥甜,一声吼叫憋在胸口几乎将自己憋得爆炸。他冲到悬崖边,盯着那片黑暗看了片刻,咽下一口血沫转身问:“满意了吧,还用不用搜?”
郝强看胖子,胖子摇头,“断崖,不知道多深,没人往里走过。”
郝强觉得自己那一枪应该是打中了,想了想说:“走吧,就是活着也爬不出来,早晚臭在里头。”扭头又冲着袁大军笑:“可惜了,挺好一小孩儿。”
袁大军忽然把AK抵在他头上,咬牙切齿道:“再怎么样那都是我老同学,再有这种事发生,别怪我六亲不认。”
郝强也不怕,笑眯眯地推开那把AK,“回头我会给老大说。”
尚喆趴在一丛灌木上,浑身上下都疼得厉害,疼得最厉害的是肩膀的地方。尚喆闭着眼用手背碰了碰,一股钻心的疼。子弹擦着肩膀过去,留下五六公分的槽一样的子弹痕迹。他没力气包扎,也没力气做太多的动作。只认真听了听上面的声音,等一切安静下来摸黑又往下滑了滑,找了一堆繁茂的灌木丛钻进去闭着眼喘气。
南方夜里湿冷,肯定会有蛇吧。四周枯叶沙沙响,不知道是什么虫爬过。尚喆想,明天日出我还能醒来吗?还是若干天若干月后,警员在这处断崖下找打了尸骨。他忽然很想哭,事实上他也这么做了。疲惫涌上来,他连抬手擦泪的力气都没有。身上的热度又高了一些,尚喆迷迷糊糊的哭着,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可伴着蛙声虫鸣声,有一个喑哑的声音嘟囔着说:“袁大军,你说给我的一辈子,就是这样吗?”
电视剧里总是这样演,一个正直的人忽然由于某些原因被警察给抓了,然后越狱或者逃窜,深入了敌人内部。女主角身处危险那一刻,大批的警察及时出现,最后男人得了嘉奖,女人高高兴兴和男人步入婚姻的殿堂。可睡着那一刻尚喆是这样想的,女人死了,男人还是晚了一步,画面定格在男人抱着女人尸体默默落泪。
醒来的时候,有一直奇怪的虫趴在尚喆鼻子上。他这么胆小又洁癖的人,捏着那条虫子看了半天,才没有把虫子直接当成蛋白质烤全虫吃到肚子里去。尚喆慢慢坐起来,一阵头晕目眩。尚喆躺在那里对自己说:“我以为你死了。”
然后同样的声音回答,“我也以为你死了。”
“呵呵。”
没有一群绿皮警察迎接他,也没有喷香的食物和温暖的怀抱。尚喆从灌木丛中站起来,看到一株打碗花勇猛地攀着灌木枝爬上来,迎着正午的太阳开着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