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原本要送老者去看大夫的侍卫被皓祯贝勒拦着,进退不得,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只好等着永璂下一步的命令。
永璂看了眼被皓祯贝勒扶着的粉衣女子,又看了眼被侍卫小心扶着的老者,皱了皱眉,“罢了,我们去楼上用饭,不是还有皓祯贝勒在么?”言罢,便转身往龙源楼里走。
只是,这轻飘飘中暗含讽刺味道的话,让走在永璂身边的永瑆可以得出一个肯定的结论,这位皓祯贝勒一定会比那位多隆贝子惨。
倒是留在原地的皓祯一头雾水,多隆那个人什么时候那么好说话了,更何况对方的语气半点不客气,他竟是老老实实的回去了?
难不成这人身份高贵得让多隆惧怕?
想了想那个少年的年龄,皓祯摇了摇头,心中也不惧,他行得正站得端,倒也没有什么好畏惧的。
乾隆与魏氏带着一众太监宫女往乾清宫走,一路上令妃温言细语,让乾隆的心情不错,魏氏虽然比不得皇后大气,但是却很会讨他欢心,有这样一个女人在身边打发闲暇的日子,倒也是不错。
还未到乾清宫,乾隆便看到一个少年带着几个侍卫往乾清宫的方向走,少年的身材瘦削,但是走路的姿势却说不出的好看。
这人正是刚刚回宫的十二。
令妃见乾隆注意力放到了十二身上,脸上笑意不变,只装作未看见。
“吴书来,派人送令妃娘娘回宫,”乾隆心头一动,突然有想与这个儿子好好谈谈的兴致。
“嗻,”吴书来看了眼笑容有些僵硬的令妃娘娘,心下叹息,皇上如今看重十二阿哥,令妃娘娘如今虽是再次有了身孕,即便能生出十五阿哥,也是没有胜算的。他在皇上身边这么多年,哪里会瞧不出半点万岁爷的心思。
这十二阿哥,是万岁爷真真放在心上的储君。
令妃站在原地,看着万岁爷朝前方的少年追去,脸上的笑意一点点变凉,但是这份凉意稍纵即逝,转眼间,她仍旧是那个贤惠亲切的令妃娘娘。
21算计
挥退上前的太监,也免了通报,乾隆进了毓庆宫永璂住的屋子里,正好看到永璂接过宫女手中递来的湿毛巾擦脸,屋内没有开窗,有些昏暗,永璂白皙的脸颊在昏暗的屋内显得莫名的好看。
“前些日子我在民间得的补药房子送去太医院看了么?”
“回主子,太医们说了,那个药方子的确很好,王太医还说想抄一份呢。”
永璂听了这话,只是道:“把这方子交给乾清宫的吴总管,交给他处理。”却没有说,方子能不能交给太医院用,不过既然十二阿哥没有发话,也就没有哪一个不长眼的把这个方子说出来。
旁边的小品子看着永璂欲言又止,自家主子替皇上寻了这些补身子的方子,却不声不响的交给吴公公,自己半点好处没得,这算是什么?谁家主子不爱在皇上面前多表现,自家主子这么做,也太亏了点。
见小品子那副模样,永璂便知道他心里有些想不通,永璂取了坎肩子递给他,挥手让他退到一边。
那个方子并不是什么民间秘药,而是他自己写出来的,所谓一报还一报,占据了这个身子,欠了皇后的情,就会让这位皇后一直是那尊贵的国母,而那拉家也不会屈于一个小小的包衣妃子的母家之下。而这个帝王这些日子待他也用了几分心,还他一个养身药方,倒还是自己欠了对方的。
既然是入世历练,也没有要欠下一大堆人情债的说法。
今日出去逛了逛,他发觉这个朝代远没有历史上记录的那么好,八旗子弟好逸恶劳,言行无度,老百姓也没有官员上报的那样,人人富足。除了繁华的街道,一些小巷里竟是有不少的破烂陋房,乞丐小偷。而巡逻的官兵竟是把乞丐赶到离官员大户远的陋巷,一个个嚣张跋扈,哪是维护京城治安的官兵,倒更像是街头恶霸。
这些八旗子弟实在让人忧心,也让人愤怒。
“永璂今日出门见到什么了,怎么这般模样?”一直站在落地锦泰蓝花瓶旁边的乾隆见永璂神色不豫,迈步走向坐在雕花椅上的少年。
“奴才给万岁爷请安,”屋内的几个太监宫女见到乾隆,面色一变,忙跪了一地。
“都下去吧,”乾隆心知永璂是在外面遇到了什么事情,猜想他可能有什么话要对自己说,便挥退了伺候的奴才,走到他面前,按住他的肩膀,制止了他要起身给自己请安的举动,然后一掀衣袍在旁边的椅子坐下,“跟皇阿玛说说,究竟遇到了些什么事情。”
永璂眼波流转,把视线停留在眼前这位几乎称得上亲和的帝王身上,甚至没有去遵循不能直视君王的封建礼教这一条规矩,仔细看这个男人,他长相在人类男性中,应该算是上等,加上这帝王的气势,倒的确是个让女人痴心的男人,难怪野史上关于这位帝王的风/流艳/史不少。而且让的命似乎很长,在位五十九年,后又当了好几年的太上皇,这对于人间的帝王来说,实在算是一件奇事。
不过,他也不明白,历史上这位帝王在位的前三十多年的行为,几乎称得上是一个难得的明君。在位的后二十年左右的行为,却又足以被人骂上一句昏君,一个人的转变为何有这么大?
又或者,一个人在那个高位呆久了,就会忘记自己的初衷,慢慢的被权势还有奢华晃花了眼,就连自己的本性也丢了?
乾隆见永璂一双好看的眼睛直直的看着自己,莫名的想要移开视线,甚至没有想到这个举动已经称得上是无礼,他不着痕迹的把自己的视线从那双眼睛上移开,落到了那白皙的耳垂上,才出声道,“永璂,你怎么了?”
“没,”永璂蓦然回神,察觉到自己的失礼,下巴微微垂下,就连眼睑也往下闭了闭,“回皇阿玛,儿臣只是在街上遇到了几个八旗子弟,他们的行为,实在让人堪忧。”
心头莫名有种不太明显的失落,不过看到永璂的脸色,乾隆已经猜想这些不是什么好事,语气也染上了几分寒意,“给朕讲一讲。”
永璂见乾隆眼中的怒意,暗自在心里点头,不管日后如何,至少这位帝王现在还是英明的,他想了想,开始说一些官员不敢说或者不愿意说的事情。
他敢说,因为他不怕,即便这位帝王怒了,要他的命,对于他来说,也不是什么可怕的事情。
他看过二十一世纪一些关于帝王微服出巡的电视,那些电视虽然有一部分很精彩,但是事实上帝王微服出巡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容易,除非这位帝王不顾大局。
帝王的一举一动都有专门的官员负责记录,几点起床,吃了什么,做了什么事情,都有记载。如果一个帝王随意带个小太监就出宫,出了什么事情,那就是牵动整个朝廷整个江山的大事。一个皇帝有多么的不靠谱才三天两头的往宫外跑,一个皇帝又有多厉害才能从乾清宫到无门却没有让宫里一大堆宫女太监发现?
现在所谓的微服出巡也不过是不修行宫,不大操大办,但是身边也是有不少的人伺候与保护着,这种微服出巡,可能皇帝还没有到目的地,当地的官员就早已经把那些污浊的事情处理干净了。
即便偶尔有机会真的只带几个人出宫,作为帝王,必然也不会如同一般人四处乱窜,所以他看到的,只会是京城好的一面,却没看到那最丑陋的地方。
把见到的一些事情和一些现象原原本本的开始讲述,他讲的越多,乾隆的脸色就越难看,到了最后,乾隆的脸色已经如寒冰般的渗人。
“永璂以为如何?”乾隆面上的阴沉很快消散,仿佛刚才的怒意全然不见般,“那些八旗子弟的惰性,有什么方法可以改?”
“大清不养没用的人,”永璂没有与乾隆打太极的兴致,直接道:“右游手好闲者,不需要给他们俸禄,若要得俸禄,那么就拿出真本事来,难不成八旗的人无能到必须要朝廷养活吗?”
“那么,又怎么证明他们有本事?”乾隆听出永璂语气里对某些八旗子弟的不屑,一时间不知道该为自己有个为大清着想的儿子高兴,还是该为那些没用的八旗子弟感到愤怒。
“参军,从商,或者考取功名,为朝廷做实事,”永璂的双眼在昏暗的屋内,显得格外的有光彩,让人看到这双眼睛,不自觉的感染让一种澎湃的情绪,“若是这些八旗官员在乎那些蝇头小利,或者仍旧为非作歹,皇阿玛您也可以考虑偶尔用用汉臣,让他们知道,不是靠一个八旗贵族身份就能得到一切。”
“你可知,这种做法可能会得罪八旗的贵族?”乾隆没有想到胤祐竟然有这种惊骇的想法,虽然这种想法曾经在自己脑海里浮现过。
“连证明自己有用的本事都没有,又何须怕得罪他们,更何况,这样的改革也不能一朝一夕的来,把一条鱼仍旧冷水中,下面架着火一点点升温,鱼到死怕也不会挣扎。”
乾隆听了这话,暗自心惊,这个孩子究竟是聪明还是傻?若是聪明,为何把算计明明白白的告诉自己,难道他没有想过有可能会让自己堤防戒备他的心机?若说这孩子傻,他又怎么能透过现象看八旗那些腐败不堪的本质,甚至这么早就起了削弱八旗的心思?
皇权至上,不是八旗至上!
乾隆眸光一闪,良久后才缓缓的开口:“永璂,你所言有理。”
怒了?
离十二阿哥生辰还有两天的时候,朝堂上出现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情,那就是硕亲王长子皓祯因为言行无度,被削去贝勒的爵位,一时间让朝堂上诸大臣心下猜疑不断,莫不是皇上要削弱异姓王的地位么?
有不少大臣心里是赞成皇上这个举措的,异姓王于当下来说,本就不利于朝政,这个硕亲王平日里言行也颇为嚣张,硕王福晋在贵妇圈子里也不算多有人缘,皇上这个圣旨下来,竟是少不少人拍手叫好。
倒是十一阿哥听到此事后,心中惊骇,他以为皓祯开罪十二弟,最多也就是罚俸或者被皇阿玛斥责一番,没有想到竟然是直接丢掉了爵位。皇阿玛对十二弟竟已经看重到这个地位。
“十二阿哥生辰之礼不可随意,你们定要精心准备,”永瑆对眼前的太监道,“你去宫外找四阿哥与八阿哥,就说爷找他们一叙。”
“嗻,”太监听完,疾步退了出去。
“好一个十二,”皇阿玛不是容易受人影响的人,这次硕亲王长子被削爵位的肯定与十二有关,这其中的牵扯就大了。皇后的母家,皇阿玛下旨给十二当师傅的兆惠将军与阿桂大人,这两人都是军机处的人,在朝中的影响可想而知。看来皇阿玛是铁了心让十二做皇帝了,永瑆端起身边的凉茶,如今春寒未尽,这杯凉茶,着实凉得渗透人心。
某处发生天象,必因我皇英明,得上天预示……这种官员除了拍马屁,不会做别的东西了么?乾隆刷刷写下几个字,扔到了一边。
帮着乾隆整理奏折的永璂不小心的瞥了眼,他这位皇阿玛只写了几个字,“尔等有心找奇迹,何妨真心为民?”
永璂禁不想笑,不知道那位官员看到这几个朱批,会不会吓得晕死过去,这人至少有好几年不敢胡来,甚至连拜佛信神都不会去做。
臣恭请圣安……没事递这些请安折子做什么?乾隆嗖嗖写下一个安字,啪的一声扔到旁边。
江南等地白莲教四处煽动百姓,招收教徒,其形迹可疑,其心可诛……
“白莲教?”乾隆放下御笔,拿起这道折子,又看了一遍,脸色越发阴沉,把折子往御案上重重一拍,“当地的官员干什么去了?”
殿里伺候的太监被帝王之怒吓得噗通一声跪下,就怕被迁怒。
倒是永璂还好好的站着,他见乾隆脸色难看,不由得想这白莲教是什么来头,江湖邪教组织?反清复明的某些正义人士?不过从皇阿玛脸色来看,应该是属于后者。不过真正的老百姓其实是不会关心当政者是谁,他们关心的是自己能否吃饱穿暖,家和万事兴。当天下安定时,有人跳出来故意挑拨,这种人向来不是所谓的正义之士,而是想从中谋取权利或者利益的别有用心者。
这样的人,从前有,现在有,以后也有。
不过,现在清朝统治下的汉人,地位的确比满人低,这种手段只会导致矛盾,不会有什么好处。这一点看,清朝是比不上千年之前的唐朝的。
闭关锁国,掩耳堵眼,盲目自大,民族矛盾日久不减,八旗子弟游手好闲,兵弱马衰,文字狱严重,重农抑商,这些全都是清朝建立后渐渐堆积起来的矛盾。
这些事情不解决,清朝早晚会引来别国的侵略,最终苦的当然不是这些皇族,而是可怜的老百姓。
所谓兴,百姓苦,亡,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