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峰微微一笑。
他没醉，因为他知道此时此刻一切都是真实的。
他醉了，因为他看不清眼前到底是谁。
他耳边，响起了一句话，在草原的帐篷里，一个小胡子的男人献出了处男菊花之后，对着自己说：“以后，我可以干你吗？”秦峰记得，他当时在意的是“以后”这个词，他希望有以后，但又不希望卷入以后的是非纠葛中，于是，左右为难变成了想爱而无法得到的伤感，让发出了一连串狂暴的叫声，吓到了帐篷里的所有人。
然而，秦峰狂暴的叫声被另一个撕心裂肺的哀求和哭喊声所淹没，一个原本单纯的少年，被自己压在身下，嚎啕大哭。他在陷入昏迷前的最后一句话，始终回荡在秦峰的心底，挥之不去，那个带着哭泣的哀嚎声，一遍一遍重复着：“小峰子，你欠我的。”“小峰子，你欠我的。”“小峰子，你欠我的。”这句话，完完全全就是他的说话风格，让人无法忘记。
酒精、痛楚、和满脑子的回忆，秦峰视线模糊，他只看见，一个人影正在帮自己清理血迹和伤痕，体贴入微。他本想看清楚，但却再次闭上了眼睛，只是轻轻地说了一句：“我欠你的。”
曾齐航会心的一笑，原来老大一直惦记，并且在自己生日的夜晚，践行承诺。一股感动在心中弥漫，温暖如春。
到此为止，就是完美的夜晚。
但是，曾齐航第一次，会继续往下想。或许是胡思乱想，但就是忍不住地想：不过老大，尽管你永远不迈出这一步，我也不会怪你。既然相爱，就不应该再计较付出和回报，更不需要上升到我欠你，你欠我的高度。为什么，你把话说这么重呢？
为什么我今天的思维这么混乱，为什么我要用怀疑揣度你的善意，为什么我隐隐约约觉得，刚刚那句话，不是说给我听的。
91、忘记吧，曾经
有一个我爱的，和爱我的人，足够成为一件幸福和值得珍惜的事情。
秦峰明白这个道理，他感到每天阳光明媚，生活幸福。知足者，长乐。在爱情方面，和曾齐航的日子，甜蜜，恩爱，感情如此，足已，还有何求。
但是，有一些埋在心底的情绪，始终挥之不去。在每一个触景生情的地方，在每一个夜深人静的夜晚，偷偷爆发。
临近元旦的这天下午，秦峰接到了一个电话。他拿起电话，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他立刻向李总请了假，然后又给小航君打了电话，告知晚上不能去接他了。
这是老大第一次向老二请假。
内心激动的秦峰，飞奔似的驱车，离开了球场。
除开秦峰的兄弟，还有谁能让他如此激动。
当然，来电人，并不是关系特殊的小兄弟，而是惺惺相惜的好哥们，小黑。
秦峰从来联系不上小黑和陈正，只能等对方主动联系自己。
尤其在老念不辞而别之后，秦峰多次给小黑的手机发去询问的短信，不过也始终没有回复。
在刚刚的电话里，小黑表示，有好几件重要的事情要跟他说，并约定了见面的地点，越早越好。
秦峰用了最快的速度，驱车前往帝都郊外的一条不知名的小河边，远远地看见河边矗立着深灰色的水塔，路旁停了一辆黑色的车。
秦峰停好车。兄弟两人同时打开车门，从车里走下来。秦峰身穿一件灰白相间的棉衣，小黑穿着一身墨绿色的军大衣，
寒冬，户外的温度已降至0度以下，内心却温暖如春。
好哥们儿，好久不见。两人张开双手，快步朝对方的身体，冲撞过去，来了一个爷们的拥抱。
“兄弟，好久不见。”秦峰拍了拍对方后背。
“是啊，峰哥，最近还好吗？”小黑松开双手，一脸灿烂的笑容。
秦峰开怀大笑：“还不错。你呢，陈少爷，都还好吧？”
小黑示意两人往河边走去，边走边道：“挺好挺好。这也是今天要告诉你的事情。少爷，要出国了。”
“哦？去哪里？”秦峰侧过头，看了一眼小黑，又补充道，“为什么突然想到出国？”
“少爷主动提出来的，首长没有考虑多久，就答应了他。让他去美国，那边有亲戚照顾。并且，让我陪着去呢。”小黑一脸憧憬的笑容。
“真的吗？”秦峰打心底跟着开心，这个世界上恐怕除开小黑本人，自己是唯一知道他内心深处关于少爷的秘密的，“恭喜你啊。少爷迟早有一天会明白的。”
“那倒没想过。”小黑阳刚的脸上挂满了害羞的笑容，“只要能天天和他在一起，我就很开心了。
秦峰心中暗自敬佩和感叹，小黑把对少爷的爱藏得那么深，他把付出看得那么理所当然，他对爱的期待和要求，那么简单。
多好的一个男人。
但是，他不敢表达，因为在小黑看来，那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的幻想。在他眼里，样貌，才华，能力，名望，更重要的，金钱，地位，权利，没有一样，可以配得上少爷。
他更不敢追求，他害怕自己的爱，一旦说出口，得不到也就罢了，如果连拥有的都失去。一定是要追悔莫及的。
秦峰十分明白小黑内心的想法。只是他认为，在爱情面前，只有爱或不爱。没有不敢爱，不能爱，不应该爱，不值得爱。
爱他，就告诉他。埋在心底，只有一个人的挣扎，永远没有两个人的可能。埋在心底，只能期待偶尔欣慰的感动，永远得不到真正的幸福。而幸福，不应该是我们一辈子追求的吗？
两个人沿着河岸行走，走过一棵一棵白桦树，迎着凛冽的寒风，迎着日落的夕阳。
“爱他，就告诉他。”秦峰突然停下脚步，双手抱住兄弟的肩膀，一字一句地说，“兄弟，爱他，就告诉他。”
小黑看着兄弟，先是瞪大双眼的惊讶，然后低头陷入良久的沉思，最后再次抬头，眼神透露着坚定，浑身散发着强大而执着的气场。他干脆利落地，点了一下头。
你越勇敢，爱越顽强，你无所畏惧，爱才会无敌。
秦峰心底不由地升腾起祝福，他相信，在不久的将来，或许是在异国他乡。自己的好哥们，傻头傻脑的小黑，终究会告诉陈少爷，他心底的秘密。秦峰不想去猜故事的结局，或许陈少爷会被感动得一塌糊涂，或许会委婉的拒绝，不管怎么样，至少小黑会无怨无悔，至少陈正会知道，原来幸福和爱就在身边。
沉浸在小黑的故事中，秦峰内心温暖，感动，祝福。突然，寒风乍起，掠过冰冻的河面，内心温暖的情绪统统消失，扑面而来的寒风，扑面而来的伤感。
告诉小黑的道理，我明明都懂，为什么发生在自己身上时，又变得一窍不通了？
寒风，河岸的寒风，带着刺骨的寒冷，划过两人的脸庞。大冬天的，竟然约在户外见面，秦峰虽然没有抱怨，但心底会想，这位兄弟的考虑确实不够周到。当然，秦峰也不知道，郊外的这条河，有着小黑心中关于少爷的记忆，他希望在远渡重洋之前，能多来看几次。
日已西沉，帝都冬天的夜晚，来得格外早。
小黑邀请秦峰一起吃晚饭，并且告知，邀请人不是自己，而是少爷。
秦峰既惊讶，又惊喜。于是，各自回到车上，两台小车，一前一后，朝着目的地驶去。
郊外，小河畔，树林围绕的深处，秦峰开车跟随小黑，开进一个四合院风格的餐厅。
光看隐秘的地段，气派的建筑外形，和内部小桥流水的雅致装潢，就知道餐厅的定位和消费水平。
秦峰停好车，跟着小黑，穿过宛如一幅国画一般美丽般的院子，穿过诗意般曲折的走廊，最终在名为“太液秋风”的包厢前停了下来。
小黑整理了一下军大衣，然后才打开门。秦峰紧跟其后，包厢的门被打开。一个装修高档，灯光优雅的中式古典风格的包厢映入眼帘，墙上的字画，屋内的屏风，都看上去价值不菲。在餐桌的主座上，果然坐着一个风度翩翩的美男，正缓缓站起身子，满脸的笑容。
他变了。秦峰心里不禁在想，陈正虽然还是那么帅气迷人，但是几个月的禁闭日子，轻浮和孤傲，冷漠和不可一世，明显少了。多了些从容淡定，多了些成熟冷静。
人，总要成长。青春，终究一去不返。
秦峰感叹时光易逝，同时也在想，他和陈正的关系，虽然中间还隔着一个人的距离，但怎么说也算得上是朋友。
不过，秦峰之所充满期待的赴宴，陈正之所以设局宴请他，除开彼此把对方当朋友以外，恐怕还是和中间的那个人有关系。
三人坐下之后，自然先是一阵最近如何的寒暄。
在几道精致的凉菜上桌后，秦峰终于忍不住，切入主题：“少爷，你知道他失踪了吗？”
陈正脸上淡然地一笑：“你不是给小黑发了那么多信息吗？”
秦峰点了点头，看来小黑把自己的询问信息都给陈正看了。于是又道：“你最近有关于他的消息吗？你知道他去哪了吗？”
“不知道。”陈正摇了摇头，拿起筷子，示意大家开餐。
秦峰有些迷惘，按理说，以那小子在陈正心中的分量，他怎么可能如此淡定。
不过陈正没有开口，秦峰也不便多问。一道一道精致的创意菜肴被端上桌。
秦峰找不到其它话题，只顾埋头吃饭。局上的气氛顿时有些尴尬。难道这顿饭真的只是久别的老友重聚，和那小子毫无关系？如果陈正这边，也没有任何线索，意味着自己心中一直期待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了都没了。
陈正举起了红酒杯，逐一碰了一下杯，饮了一小口红酒，放下高脚杯，眼神停在秦峰身上，面带微笑，一动不动。
等秦峰发现陈正那双直盯盯的双眼时，已经不知道被看了多久。他心跳微微加速，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办的难堪，想找个话题随便聊聊。
陈正突然开口了，缓缓道：“你们是因为什么原因分手？”
分手？秦峰听到这词，脸上立刻露出惊讶的表情：“我和他只是兄弟关系，没有谈恋爱，哪里来的分手呢？”
“呵呵。所有人都会相信你们是兄弟关系。”陈正停顿了一下，“除开我之外”
秦峰的表情在一瞬间凝固。他当然知道，自己和小黑，才叫兄弟关系。和老念，岂止兄弟那么简单。这是他一直隐瞒的秘密，他甚至觉得自己瞒过了枕边人曾齐航，没想到，他差点忘了，眼前还有一个最有可能知道真相的人。；
陈正看着秦峰的惊讶，又看着他像被揭穿一样的难堪，很有点得意：“别紧张，我没有打听你们的生活。有的事情能猜到，有些事情我一直也想不明白，所以今天想问问你。”陈正顿了顿，看着秦峰询问的眼神，继续说，“我最想不明白的就是，他那么爱你，为什么会离开你？”
满桌的菜肴色香味俱全，十分精致可口。但是秦峰再也没心情动筷子，缓缓放下手中的碗筷，靠坐在凳子上。按道理，他应该回答陈正的问题，讲述老念离开的原因。但此时此刻，秦峰更关心的，不是陈少爷的疑问，而是前面那句话。他内心波澜起伏，眼神复杂，缓缓道：“何以见得，他那么爱我？”
他爱我吗？这个问题，让秦峰无数次追问，却始终困惑。
他为什么离开我？是因为他爱我，还是因为他不爱我？诸如这样的纠结，在秦峰脑海心头，无数无数。
爱，还是不爱，看似简单的二选一判断题，被一片爱的迷雾遮挡。迷雾重重之下，充满了两个人的朦朦胧胧，无法确定，和说不出口。
秦峰看着对面的陈正，挣扎矛盾的内心，突然有些期待，突然感到一阵轻松。除开自己以外，他是那小子唯一展示真性情的人。
墙上鹅黄色的壁灯幽幽地照在陈正帅气的脸上，神色自若，语气肯定。或许他真的可以，也只有他可以，解答自己长久的困惑。
秦峰内心紧张不安，脸上挂满了困惑，眼神里却藏着惊喜和期待。焦急而又耐心地等着答案。
终于，陈正语气平静，带着掩藏不住的伤感，缓缓说道：“我被关在部队之后，虽然和他见面的机会不多，一旦有机会，我们会通电话。你的名字，越来越频繁地出现在我和他的聊天之中。直到你生日的第二天的那个电话，他连一个表面的关心和问候都没有。一上来就跟我说你，滔滔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