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成中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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靖成中学- 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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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是干燥温暖,让人握紧就不想松开。
  一个是冰雪,一个是阳光。孰优孰劣,林籁分不清。
  陆雪岭是他追求不到,仍一路孜孜不倦追求的;而乐乐是他还没来得及理解对方时,就已经失去的。失去的,也没脸再回头,何况前方还有一个人。
  他突然想对王乐乐说很多话,把长久以来的各种心迹都坦白出来,他觉得王乐乐会谅解他,谅解的同时也就给了他自由。
  但是话还在酝酿说出口的勇气,王乐乐就先睡着了。
  林籁轻轻把两人交握的手抬起来,嘴凑过去,在自己手背上轻吻了一下。
  


☆、换位

  经过这一夜,林籁有了破罐子破摔的勇气。他的自行车在学校里,王乐乐只有一辆车,他再带王乐乐也行,可是天下小雨,两人就同乘公交车去。一路说说笑笑,林籁倒也不怕去学校了。
  到了班里,许多人凑上来问他这两天的行踪,林籁懒得回答,故作神秘不告诉他们。有交情特别好的就凑上来偷偷而坚决地问,好像林籁不便告诉别人,但可以告诉他似的。
  打发掉这群好事的,林籁不住地看时间,他身边的位子还是空的。昨天临分别时,忘记问陆雪岭今天来不来上课。可能来,也可能不来,但连续翘课一周原则上是要被开除的,虽然算上今天并不到一周,也就半周。但林籁还是紧张。
  在这个教室里他养成一个坏毛病,就是陆雪岭仿佛是他的主心骨。主心骨不在,他灵肉分离,一颗心不知如何寄托了。
  好在离早自修铃快响前几分钟,他主心骨终于来了。
  陆雪岭进教室,引起的轰动比林籁更大,但却不像林籁那样被人围了要交代去处。
  冯剑鸣和他的女同桌仗着距离方便,也没经过后面两位同学的同意,就擅自回了头,还把手臂搭在别人课桌上:“Lisa,他不肯说,你说,你俩那天出去后怎么回事,怎么没回来,这两天失踪到哪儿去了?”女生问:“你们是不是都在一块儿呢!”
  陆雪岭说没在一块儿呀,问林籁去哪儿了。
  林籁本来凝息听他们说话,陆雪岭公然扯淡,他好像坐汽车下陡坡似的脾胃突然悬空,整个人无形地震动了一下。他若无其事开口道:“就在家啊,懒得看胡菊芬的老脸。”
  这是林籁第一次见识到陆雪岭说谎,回味着他自然无辜的神气,心情后知后觉地很兴奋,好像终于窥破了什么秘密。他本来觉得只是没必要向别人解释,可是听陆雪岭隐瞒,顿时又感觉似乎很有必要。好像他们的行程确实有不可告人的私密部分,是他们两个人共享的。
  但林籁又不愿确信这个念头,因为不知道陆雪岭的想法,他可能只是像自己一样懒得解释而已。到时候又是自己多情。
  早自习铃声没有堵住前排两位好事者的嘴,但出现在教室后门玻璃窗格里的一张脸,成功把他俩的上半身强制扭转180度,扭回自己位面去了。
  胡菊芬脸上像被厚厚刮了几层浆,板得看不出五官的生气,鬼似的从后门一路漂浮过教室横窗,出现在前面。
  被她调教过的班级顿时噤若寒蝉。
  胡菊芬说:“陆雪岭,你给我坐到教室最后一排去,右边那个角落。以后每周别人轮排换座位你都不要动,那是你的专座。吴莹,你坐到林籁边上,吴莹后面的
  人全部往前坐一个位子。”
  全班同学的眼光顿时分成三路,一路去看陆雪岭,另一路去看吴莹,最后一路去看教室最后排右边角落的位置。那里是垃圾桶的位置,是胡菊芬钦定的“垃圾专座”。高一下半学期,这里曾经坐过一个胡菊芬最看不上眼的差生,胡菊芬认为此人类同蟑螂臭虫,只配与垃圾桶为伍,所以给他设了个“专座”。但因为那名同学确实在班级里体积最大的胖子,也高,所以做这个角落毫无违和感,同学们也没觉得有何不妥。升到高二,该同学圆润滚蛋,他的位子也就空了出来。
  又因他们班级人数是五十五的单数,所以唯一一名落单没有同桌的同学就坐在那个“垃圾专座”的前排。这次胡菊芬调了这列里的一名女生去林籁边上,所有后面的同学依次向前,就是将最角落的位置彻底与全班同学隔了开来:前面是一张没人的空桌,右边是走廊。走廊那边的几组同学座位,虽然也是最后一排,但位置要靠前很多,也不能安慰人。
  陆雪岭下定决心和胡菊芬决裂,所以很无所谓,捏了包就去了新座位。倒是那个名叫吴莹的女同学,万分地扭捏不好意思。本来这事和她毫无关系——事实上也的确毫无关系。但胡菊芬把座位这么一调,让她生出一种罪魁祸首是自己的错觉,又有点被全班瞩目的喜悦。她本来心里就对林籁有好感,这次换位更是意外惊喜。在林籁边上尽量轻盈地落座,让自己看起来有个娇矜的美人范儿,她猜着林籁对自己的印象。
  胡菊芬很快解脱了她。胡菊芬把林籁叫出去了。
  林籁被放回来是在上午第三节课,距离他被叫出去已经过了两个多小时。当时正在上英文课,但全班同学统一地抛弃英文课本和女老师,向林籁行注目礼,观察他表情。
  林籁是一副酷到极点的表情,好像塞给他一把电吉他他就能跳到台上用摇滚乐咒骂社会。
  他笔直直地路过吴莹,只伸手到桌肚里捞了个书包,然后继续走,走到陆雪岭那个桌子,直接坐下来了。全班一阵惊讶议论,顾忌上课不敢大声,但嗡嗡嗡像黄蜂群被放进了教室。
  陆雪岭对他探究地眨了眨眼睛,也不明白他的意思。
  英文老师看不懂,也没感觉自己可能搞懂,所以强行唤回同学的注意力,要大家继续听她讲课。但班级就像水,一直凉着可以很平静,一旦烧开,它结束冒泡的过程总是循序渐进的。所以女老师总疑心自己的课不够魅力,动辄要抬头四十五度扫视班级。
  林籁被胡菊芬叫出去的这么长时间,并没有迎来一场迎头痛骂。胡菊芬心里还是喜欢他,一年多前他一眼喜欢上的班长,总是心
  头肉。之前来硬的没有用,她想这个年纪的孩子到底叛逆,所以这次她对林籁来了一场怀柔谈话,想深入细致地了解他的思想动态,然后总结症结,逐点击破,要他心服口服,最好“眼泪哭得地下一滩”——她常在班里这么宣传,她往届学生里多么顽劣的品种都被她驯得服服帖帖,忏悔的泪水“哭得地下一滩”。
  但她真是低估了林籁的叛逆,也高估了自己的人格魅力。林籁已经不像从前那样亲近她了,他是她的班长时,同学诋毁她,他心里也总是为她辩解,认为她是一个刀子嘴豆腐心的善良老太太,虽然她并没怎么展现过豆腐心的一面。
  但自从她把他的班长一撸到底,他就决意恨上了她。何况他边上还有一个和胡菊芬势不两立的陆雪岭。他没份挨上陆雪岭的枕头,所以陆雪岭的态度比最厉害的“枕头风”还有分量,是最让他坚信不疑的。
  他觉得从前对胡菊芬抱好感的自己真是个傻 逼,所以胡老太每句话听在他耳里都是不中听,是更年期发作。又腹诽胡老太的更年期太长,简直从中年蔓延到了老年。
  结果胡菊芬没完没了,林籁听得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心里渐渐出现一个主意。胡老太把陆雪岭调到最后面去,那自己也过去会怎样?总之不和吴莹坐,一直看这个做作的女人不爽。
  更何况,陆雪岭太可怜了,这一年来一直受胡老太的欺压。她调他到垃圾桶边上不就是为了羞辱他吗?但却又很看得起自己。林籁想,自己偏和陆雪岭在一起同进退。胡菊芬敢羞辱陆雪岭,自己就羞辱她,看她怎么办。
  但林籁到底还是太过自大,低估了胡菊芬。胡菊芬走进教室,先是一眼看见班级中间一个空位愣了一下,扫视全班,又看见了最后的林籁。怔了怔,但二话不说,叫同学们打开练习簿,脸色如常地讲课。
  林籁等她发作等不到,看她竟自如地上起课来,先是失望,然后隐隐感觉不妙。
  从这一刻起,胡菊芬把他和陆雪岭归为一类,彻底无视他们了。林籁确实是打到了胡菊芬的脸,看见林籁“擅作主张”的那一刻,她气得几乎晕倒,手都在发抖,苦口婆心劝了一个上午,自以为有效果,林籁在办公室也向他做了保证,结果回到教室就玩这一手。教学几十年,没见过这么可恶的学生。
  但她毕竟比林籁多吃了三倍年纪的饭。她不说话,全班同学看不出端倪,认为是她把林籁调到最后一排,和陆雪岭同守垃圾桶的。林籁吃了个闷亏,暗怪自己太冲动,可也不是太后悔。
  倒是吴莹什么课也没听进去,委屈得憋红了眼睛,仿佛定下婚约的闺中小姐被人临时毁婚,遭受了无妄
  之灾。
  林籁这里发生了很大的变故,王乐乐那里却一点风声也没有听见。期中考试在即,他的同桌给他下了战书,他忙不迭地要准备应战。
  靖成中学的一班和其他学校安排座位的惯例一样,好坏搭配,先进带后进。但靖成中学的平行班并没有这个资格,墨太多,朱太少,再搭配一下就全班都抹抹黑了。所以只能把仅有的几点朱砂集中在一个角落,小心地将他们和黑色的海洋分隔开来。
  王乐乐成绩有起色得莫名其妙。他本来在班里成绩中等,也没有高声说话和蹦蹦跳跳的习惯,所以只是个平凡的学生,不能给老师留下什么深刻印象。这学期开学的摸底测验,王乐乐语文考了个全班第一,把做班主任的语文老师吃了一惊,拿到办公室当笑话讲。结果数学老师说,你们班这个王乐乐上学期进步就很大,英语老师也附和,说他语法掌握特别扎实,人也用功。并且当场挑出了王乐乐的摸底卷子,在所有任课老师的围观下批出来,不算听力的30分,笔试部分竟有103分,顿时整个办公室都炸开锅。有好事者去问一班的英语老师她批到的最高分是多少,说没批完,目前是107分。又一阵议论。
  班主任不能相信自己这样后知后觉,把上学期的花名册翻出来,发现王乐乐那时已经是班级第五了。
  为了鼓励王乐乐,班主任把他和班长的位置调到了一起。
  班长兼任语文课代表,父亲是诗人,从小对语文成绩最计较。她和班主任一样,不知道王乐乐是猴年马月冒的头,似乎就是没留神眨了眨眼的功夫,就让王乐乐冒了头。她认定王乐乐是走了狗屎运,要让他“哪儿来的回哪儿去”。
  王乐乐本来以为和班长差距很大,结果坐了两天,发现这个班长同桌和自己原先那个班长同桌差别很大,做作业速度居然比自己慢。他遇到不懂的问题,想和对方探讨,结果对方竟然急了起来,让他去问老师。他猜对方是不会做,但不想让他看破。王乐乐也不敢问老师,屯着题目打算回头问萧君才。
  结果被萧君才一顿痛骂,让他去问老师,并再次忆往昔峥嵘岁月,大谈自己是怎么把老师追问到走路避开自己掩面而逃的。王乐乐对她大为佩服,答应下周有不会的问题去问老师。
  结果上课确实有没搞懂的点,想好要问老师,临到下课又失去勇气,眼睁睁看着老师走出教室。于是和班长同桌打商量,要她同去。班长生怕王乐乐一个人去了撇下她,王乐乐懂了她不懂,于是答应。
  两人在办公室门口探头探脑,结果一敲门说明来意,差点把数学老师感动哭了,逮着他们不肯放走,还给他们吃自己
  的橘子。到下节课铃响不得不走了,数学老师望着两孩子的背影,简直觉得他们是金童玉女天生一对。
  期中考试成绩下来,王乐乐考得空前地好,班级第一,总分甩了班长二十多分。班长一口气没上来,脸憋红了一天,回家痛哭了一场。
  林籁拿了年级三十三名,历史最差,但毫不在乎。一班这次除了学习委员,几乎全班折戟,都有退步,年级前十只占了五席。胡菊芬罩了个铁面具来开批斗大会,讲台底下坐着的人都是她的批斗对象。她拍着台子厉声骂:“一班出去的人,反而比留在一班的人考得好?你们太给我长脸了!”
  批斗会结束,大家都在问,哪几个一班出去的人这次考得好了。结果话传来传去,有消息说王乐乐这次五班第一名,年级排在十六。于是一班里年级排名十六开外的好学生们统一像霜打过的茄子。有从前看不起王乐乐的人特别心里不平,好像嫉妒的火焰弹可以穿透墙壁直接射到五班去杀人似的。
  林籁也听到这个消息了,并不为王乐乐感到高兴,他自己也吃惊。事实上,当他知道王乐乐年级十六,完全倍杀自己的三十三名,他有种被背叛的感觉。他知道自己没有任何理由去指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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