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林此刻如同处子般不知反应,于是王子轻轻吻上来,不费力地开启了微合的牙关,舌尖只轻柔地交换了两次,这个浅吻就结束了。
“结婚!结婚!结婚!”群众立刻应景地换了口号,从被吻的那刻起,林籁就仿佛被鬼压床,四肢百骸都麻痹得不能动。陆雪岭夸张地摸着嘴唇倒退两步,眼瞳里映出火苗,亮亮地像要落泪:“我的纯洁……”他一转身忍笑跑回自己位置。
林籁在后头大叫:“你没有纯洁了!”“啊——”许晓逸一声尖叫。“啊——”马婷婷也大喊。然后许晓逸直冲过去,和马婷婷抱在了一起,两女抱头痛哭:“同是天涯沦落人……”
这组的气氛嗨爆,让别家都投来羡慕嫉妒恨的眼神。当别组都熄火睡觉的时候,教官终于过来赶人,虽然很多人意犹未尽,但是夜已深时间不允许。大家各自收拾地上的东西一哄而散。
林籁被好几个路过的人拍了肩:“公主!”从这一夜开始,林籁多了“公主”这样一个昵称,大有取代“班长”之势,后来因为公主与林籁的形象实在不太搭,又逐渐引申为“主公”,一直喊到高三毕业。不过这是后话。
在帐篷里准备睡觉的时候,陆雪岭研究起脑袋上挂的灯泡,研究完他转头看到林籁脱得只剩短袖T恤,就问他:“你不冷吗?”
林籁摇摇头,感觉自己的所有毛孔似乎还要往外冒汗。然后他看见陆雪岭似乎要和衣往被子里躺,不觉道:“你不脱衣服啊?”
陆雪岭正好睡在靠帐篷边的一侧:“漏风。”林籁伸手
过去摸了摸:“的确有风。”刚躺下没多久陆雪岭说你校服借我。林籁把校服给他,陆雪岭又压在自己被子上,林籁说有这么冷吗,我和你换个位置吧。陆雪岭说不方便别动了。
林籁伸手去摸陆雪岭的手,发现的确是凉。他用很低的声音悄声道:“怎么会这么凉?”陆雪岭闭着眼睛声音也很轻:“一直这样的。”林籁说:“为什么,体质关系?”陆雪岭说:“不知道,大概是冷血动物吧。”林籁轻声笑起来,抓着陆雪岭的手,不想松开。
这是陆雪岭的右手,指骨分明但是皮肤柔软,林籁握着握着手心似乎要出汗,似乎握着什么活物。安静了很久,林籁又开口:“你伤口还疼么?”陆雪岭不回答他的时间,久到让林籁以为对方已经睡着。然后陆雪岭从被子中伸出了左手,在昏暗的光线里看了看:“还有点。”
林籁说你手放外边吧,被子里脏。
四周同学渐渐响起来的呼吸声都在提醒林籁该睡觉了。可是他一点都不想睡。静了片刻他又有了新话题:“你手指也好长,你会弹钢琴吗?”
陆雪岭闭着眼睛要睡不睡:“会。”
林籁很惊喜地说:“真的么,我也会。”陆雪岭说我知道你会,钢琴王子。
林籁就不好意思了。陆雪岭幽幽道:“小时候学琴我妈妈打我打断了好几把尺。”
林籁在黑暗中睁大了眼睛,感觉像听到了西洋镜:“你妈这么凶吗?她是干什么的?”
“我爸爸妈妈都是教音乐的。”
“你上次说他们出国了?”
“离婚了,在不同国家。”
林籁条件反射地想说英语的“I’m sorry”,因为找不到相同的中文语境。最后他只好说自己家的事,来回报陆雪岭的信息量:“我爸妈也在闹离婚,我估计他们也快了。”
陆雪岭终于有了一点兴趣:“是么?”不过他也没有多问,只是说大人的矛盾小孩还是不掺合比较好。林籁想到自己家的破事,不觉悲从中来。但握着陆雪岭的手,他又觉得好像一切都没什么可怕的。
☆、绝交
从生存训练回来,林籁彻底体会到什么叫□情,他一个人的爱情。这和喜欢一个人不同,是心心念念都牵系着对方。那个周末,他自己吃个饭,就想陆雪岭有没有吃饭,他上床睡觉,就想陆雪岭睡觉了没,他开着电视写作业,台湾偶像剧里一个反派女配角名字叫lisa,电视里lisa来lisa去,林籁就感觉很高兴,甚至想给陆雪岭推荐一下这个电视剧。
周一到了学校,他的相思之情更加一发不可收拾。上课老师讲了个笑话,他不自觉地要先去看陆雪岭笑了没有,仿佛对方是个笑话认证机,要认证过了自己也才会跟着笑。
班级里明显形成了一种奇怪的风气,要拿他和陆雪岭起哄,所以表面上林籁绷得很紧,是个八风不动的淡定模样,酷哥到陆雪岭要来主动逗他的地步。他拿捏着尺度和陆雪岭玩笑,不至于疏离也不至于热情,但心里却非常享受。
他有种控制不住地要向陆雪岭告白的冲动,周末在家里时就想发短信,在校时就发展成每次课间、午休,都忍不住想把自己热烈的情绪汇报给对方。不过也就是想想而已,林籁不是性情中人,他管不住心,很管的住嘴。
就这么过了两天,昏头转向的林籁在路过王乐乐的班级时突然想起了这位前同桌。他往里望了一眼,正好座位上的王乐乐也能感应到似的抬起头向这边看过来。林籁挥手示意了一下,然后发现了靠在王乐乐桌子边上的一副拐杖。
他顿时心里叹了一句“好夸张”,想走进去但已经临近上课,只好先撤退。还想和王乐乐打个告别的招呼,王乐乐已经又把脑袋垂了下去,似乎在翻一本东西,没再看他了。
林籁坐到教室里给王乐乐发短信:“你脚还没好啊?我看见你的拐杖了。”
王乐乐言简意赅:“哪有那么快。”
林籁:“这两天还好吧?”
王乐乐没有正面回答:“我有话和你说。”
林籁预计不会是什么令他感兴趣的话,但是也不太在乎:“活动课我来找你。”
每周三下午最后两节固定的活动课,林籁没下去,去找瘸腿的王乐乐。
王乐乐脚扭得很严重,不能走路,所以他老爹给他借来一副拐杖。王乐乐撑拐杖走得很顺利,但不能忍受路人投来的好奇的目光,仿佛那些目光全部饱含恶意,都是在歧视他。
而这种委屈在王乐乐发现自己双腋下部莫名起了些细碎的痂子后达到□。他奇怪地摸了很久想这是哪儿来的,后来突然顿悟是拐杖磨的,于是夜深人静直接把他委屈哭了。
所以在学校,王乐乐就不爱走路,在教室里深居简出
。
林籁在王乐乐的前座坐了下来,拿他的拐杖看:“这么严重啊。”
王乐乐有心要展示一下自己的伤处,但是林籁不提他也不好主动,所以没好气地回答道:“你扭一个试试。”
林籁感觉出王乐乐的火药味:“好啦,你要说什么?”
王乐乐看他轻描淡写的样子,忽然又不想说了。他在桌子上趴了下来,想说没什么,但又不想前后矛盾。沉默了好一会儿,他开口道:“我听说你和陆雪岭亲过了?”
林籁一下子喷笑出来,他演戏似的说:“噗哈哈,我还当你要说什么呢,怎么还传到你班里来的,开玩笑的事。”
王乐乐把头埋进臂弯里:“少装,你肯定暗爽死了。”
林籁丰富的表情一时没了观众,只好悻悻然闭嘴。他发现自己对王乐乐毫无办法,即使被他说穿心思,也提不起恼羞成怒的劲头。
王乐乐本来随口一说,等他反驳,结果等了半天也没等到。王乐乐更加不开心了:“你怎么不说话啦,被我说中了吧!”
林籁不想和王乐乐做低水平的斗嘴,于是爽快承认:“对,你说中了。我好爽,我爽死了。”他面无表情地说着这些话,是一副很欠扁的样子。于是王乐乐两道长眉毛拧了起来,他不自觉地微微嘟起嘴是个要往外喷话的势头,但最后他什么也没喷出来。放掉嘴里的气,王乐乐伸手在林籁的胸口用力拍了两下:“大哥,我们绝交了!你可以走了!”
林籁听了这道逐客令,站起来,犹豫了一下要走。转身动作才做了45度,他突然又坐了回来:“乐乐,有件事情我是想和你说清楚。”
王乐乐看着他。
林籁斟酌着字句:“我是觉得,我们的关系有一点奇怪。比如说你受伤了,我会觉得好像是我的责任,不为你做什么就好像对不起你。我也不知道这是为什么,总之感觉很怪。”
王乐乐说:“你为我做什么了?你哪里感觉对不起我了?话不要说得这么好听好么!”
林籁说:“我是没做什么,这是我心里的感觉。所以我想,我们还是做回普通的同学吧,你不要再喜欢我了。”
王乐乐说:“我们根本就不是同学。”
林籁点点头:“老同学,校友。”
两个人同时沉默了。然后王乐乐越想越难以冷静了,思维陷入了车轱辘:“你就这么喜欢他吗?”
林籁一时没能反应过来:“什么?”随即他明白了王乐乐的意思。
“我和你是我和你,不要牵扯别人。”
“可是你就是因为他……”
“不是!”林籁打断了王乐乐的话,“就
算没有他……乐乐,我和你不一样,我不喜欢男的,我不可能喜欢你的,无论有没有第三个人。”
王乐乐崩溃了:“你说话能不能有点逻辑!”
林籁依然执着地摇头:“不一样,这不一样。他在我心里是没有性别的。”
王乐乐说:“好,那我问你,你对他有性欲么?”
林籁被王乐乐的直白震得措手不及:“你在瞎说什么!”随即林籁恼羞成怒起来:“王乐乐,你不要以己度人,不要以为所有的人都像你,我才没有那么恶心!”林籁的胸膛起伏着,是副意难平的模样。好像心爱的珍宝已受到言语的玷污,而罪魁祸首就是王乐乐。
对着林籁的口不择言,王乐乐很敏感地出现了一丝绝望的心情。他觉得林籁很混蛋,一直以来都心口不一,敢做不敢当。成绩好又怎么样,心里状态幼稚得像小学男生!
可是还是喜欢他,从第一天见面到现在,喜欢没有减少过一分。他的气定神闲,他的没心没肺,他的骄傲他的温柔他的冷漠,全部都喜欢。王乐乐简直要对自己泄气了。
但是都没有意义了。他让自己不要再喜欢他了。自己最后的那点娇纵任性的权利,他也收回去了,只为了给他的lisa腾地方。
王乐乐点点头:“你不恶心,我恶心。我明白了,你可以走了。”
林籁咆哮:“我没说你恶心!”
王乐乐也吼:“你说了!”
“我没说!”
王乐乐大喊:“滚!”
林籁怒视他一秒,站起身拔腿就走。他刚走出几步,就好像后脑勺长了眼睛似的感应到王乐乐趴在桌上哭了,他没停脚步,继续走。走出教室的时候,他突然有点后悔,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和和气气地跑来看王乐乐会是这样不欢而散的收场。但是脚步仍然没停,他潜意识里知道,这一天迟早要来。现在来了,虽然争吵的过程难以忍受,但结局多少让人感觉到了自由和轻松。带着罪恶感的自由和轻松。
☆、八卦
和高小明、陆雪岭同住的那个阿杰,带老婆去林籁母亲的医院做产检已经两次了。这次,林籁也陪他们去,他有事情想向阿杰了解。
现在的阿杰看起来真是个端正有礼貌的帅哥青年,林籁很难想象他的青春期是个胡天海地的不良少年,抽烟喝酒赌博一个不落,没钱了守网吧逼人交保护费或者偷偷自行车,打架敢往人头顶拍板砖,派出所三天两头的进。后来他青梅竹马的女朋友怀孕被仇家拖出去揍到流产,才让他幡然醒悟从此洗心革面。
他和林籁说的时候云淡风轻,没有什么情绪,好像在讲别人的故事。但林籁还是听出那种哥不在江湖但江湖还有哥的传说的感觉,这不禁让他对阿杰肃然起敬。尽管林籁对那个所谓的江湖一点也不了解。
林籁的妈妈领走了阿杰的妻子,并且给他们拿了两罐冰绿茶。阿杰想抽烟,一盒烟摸出来又放回去,林籁带他进了一间废弃的诊室,又推门进了相连的小储物间。小储物间临街而且有窗通风。阿杰抽烟,林籁喝冰绿茶。
阿杰说小林这次真的感谢你妈妈,还有你,不然我们一点头绪都没有。别人都说自己生好,但是她就是怕痛。
林籁不以为然:“谁说自己生好,现在剖腹产越来越多,难道这些人都是傻的?”
阿杰笑道:“你倒是很懂。”
林籁忽然有点脸红,因为意识到自己大概没什么立场在准奶爸面前谈论这个问题。
他掩饰似的站起来,也走到窗边向外面望下去:“杰哥我有个事想跟你打听,你不要笑。”
阿杰说你说。
林籁面无表情地盯着楼下马路上疾驰而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