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吐得不亦乐乎,完全不理我。
我给她拍背,顺气儿,顺手拿了包儿里的饮料瓶子递给她。运动型的,漱口、服用皆可==
她一定平时酗酒惯了,吐完之后拿了我的饮料,蹲着,先漱口,吐了,再喝下去,井井有条。
“能没事儿么?吐成王八蛋了,你大爷的。”
这一什么人啊?我这么好一活雷锋,办完好事儿还得听骂?
“得,我废话,我抽疯。琴您自己拿着。”
我将吉他推给她,多一事儿不如少一事儿,我管得着你么我!
“等会儿,我站不起来。”
==|||||||||||||崩溃!
风真的很大,凉的刺骨,我想回家,钻进被子里,睡不着都比跟这儿强!
有时候我觉得吧,武晔真是……
我将近一个多礼拜没给过他好脸儿了,可他呢?就跟丝毫不会看人脸色一样,对我依旧照顾的无微不至。饭送到嘴边儿,衣服他洗,换药总是按时。
妈的,凭什么啊?
我不明白,武晔凭什么对我好?凭什么容忍我?
没理由。
这辈子,谁都没对我特别好过,我受不了。
我想,今天,我甩开他单独出来混……有那么点儿挑衅的意思。
够了,我不需要谁来怜悯我。
不就是我不怎么招人待见么?不就是最铁的哥们儿跟我翻脸了么?
跟你武晔没关系!
我不是为了你。
我没心没肺,我他妈的在乎谁啊我?
“唉……”我拍了拍蹲着的那个,“不行我叫辆出租车送你回去吧,大冬天儿的,再这么耗下去,你得感冒。”
“成。”
妈的,酒鬼就没法打交道……
我绕着北京都快转悠一圈儿了,她一会儿指东,一会儿指西,根本就没个准谱儿!
一车的酒气弄得司机直头疼,我说了半天,塞了他几张百元大钞,他终于是把我们俩弄回了我家。
下车的时候,这姑娘神智基本上游离了,怎么叫她都不醒,司机也下来了,看着我很是……费解。
“你怎么让你女朋友喝成这样儿啊?”
我也无心辩解了,只求他帮我把这妞儿弄我背上==
于是乎,当我背着个酒鬼半夜按门铃的时候,武晔的脸色很难看。
他手里还拿着弓,客厅的灯大亮。
“本事够大的,把一姑娘灌成这样儿!”
“灌个鬼,我一口酒没喝。”我背着姑娘往大厅走。
“没喝?没喝一身酒气?”武晔关了门,过来帮我。
我那右手不利索,一个人还真放不下来她。
姑娘被我们俩放到了床上,睡得那叫一个安稳,真他妈的羡慕==
我看着她,特无奈的把她那吉他放到了床边。
“啧……都喝成这样儿了,你还想干嘛啊?”武晔明显的话里带刺儿。
我瞪着武晔,他那一副瞧不起我的嘴脸让我不能忍受,“该干嘛早干了!”自尊心作祟==
“成。挺好。”武晔点了烟,“那您继续善后。”他就那么带上门走了……
不一会儿,我听见了大提琴的声音,很沉重的感觉。
我就那么坐着,越坐越郁闷,屋子里的酒气越来越重。
我闻着都要吐了……
琢磨了半天,我开了门,冲着琴房去了。
“干嘛?”武晔看见我推门进来,停下了正在拉琴的动作。
“那个……”
“说。”
“你介意我……今天晚上……那个……跟你挤挤么?”
“介意。”他看都没看我,继续拉琴。
去你大爷的!什么意思啊?
我站在原地,特尴尬。
不一会儿,武晔又停了,“要是打算听,麻烦你交下门票。”
我给气得不善,死死的摔上了琴房的门。
这么大一屋子,我还能没地儿睡觉了不成?
回屋翻着我的睡袋,我的帐篷,我越看床上那个死猪越来气,我他妈的招谁惹谁了我?
那姑娘睡得安稳,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子已经裹得很好了==
真是不拿自己当外人儿!
客厅真他妈的……冷,我蜷缩在睡袋里,要多可怜有多可怜,耳边是大提琴流畅的音色,就好像武晔故意气我一样!
稍稍吃了些安眠药,我迷迷糊糊的就睡过去了,他的提琴音色越来越温润,听得我很舒服。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我突然想起来,秃子今天还没给我换药呢……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竟然把他对我的照顾当成了习惯。
我不敢去想,这习惯一旦被打破……
武晔是个GAY。
他不可能照顾我一辈子。这个我比谁都清楚。
也许他也寂寞吧?才愿意找我说说话。
糖,别吃了,上瘾了,没了,难受的是自己。
……
“唉,起来,你较什么劲呢?”
我头晕晕乎乎的,感觉意识朦胧。
“许唯,起来,你这是干嘛?恶心谁呢?”
“嗯……让我睡……”我翻身,睡袋也跟着翻。
“你……”
后面秃子说什么我已经听不见了,药物让我睡得死死的。
再睁眼,天已经大亮,太阳高高的挂在天上。我打着呵欠,并没有睡地板的酸疼感,我清楚的记得,我昨儿是搭了帐篷睡地板的,可,目前,我发现,我睡在床上,软软的、暖暖的被子里,腰上有一只手……
右手腕的绷带是新的,身上没来得及换的便衣也换成了宽大的T…SHIRT。
阳光正从窗子里透进来,武晔睡得挺沉稳,搂着我的手大大的,恍惚一瞬间,我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了,心跳得很快……
这是我一辈子没有过的感觉。
我想尽量不吵醒他拿开他的手,不知道他昨天是几点睡的,模糊的记得我睡的时候就已经四点了,我也不知道现在几点……我……
我一碰,他动了动,竟然醒了。
一霎那,我觉得尴尬。
“手好点儿没有?”他很自然的收回了手,拿了床边的闹钟,“都十一点了?”
“……”我刚想说点儿什么,武晔却翻身起来了,“干了!我一点的课,忘了上闹钟了。”
他开了衣柜,拿衣服,很自然的就开始脱上衣,不知道为什么,我感觉脸烧得厉害,火辣辣的。
他的身材真的很好,高挑,肌肉紧实。
我直接别过了脸,点烟。
去他妈的,我这是怎么了?
“许唯?”
“嗯?”武晔叫我的时候我在发呆。
“你是不是发烧了?脸怎么那么红?”
我一听,感觉身子里有火在烧……
“抽疯你睡地板!潮气你以为闹着玩儿的啊?”他的大手按在了我的额头上,指尖还是凉凉的。
“哪儿那么娇气啊,深山老林我都随便睡。”我拉开了他的手,人缩回了被子里。
“那是因为你有一个适应的过程,家里不一样。”
“……”我咬着烟蒂,不说话。
“不怎么烧,你再睡一会儿,我回来给你换药。”
“武晔……你……”
“嗯?”他看着我,精致的五官优雅的展开着。
“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我的话一问出来,武晔僵了一下,他看着我,笑了笑,“烟都灭了……”
“我……”
刚想继续说下去,忽然,一阵琴声响起,很独特的女声唱起了歌谣,真的是歌谣,很老的那种乡村歌谣……
我跟武晔对视着,忽然想起了我屋里还一个姑娘呢==
那声音真是特别,澄澈但是不单,响亮但是不尖,时而婉转时而爆发。
“你主唱有了……”我瞪着大眼睛,说的一定特SB。
武晔直接就拉开了房间的门,出去了。
我也跳起来,稀里糊涂的穿衣服。
那女孩坐在地板上,丝毫不介意我们的闯入,还是自顾自的唱着。
曲毕,她抬眼看着我们俩,抓了抓睡得乱七八糟的头发,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我估计她会问,你们俩谁啊,我在哪儿啊?可……
“秃子……猴子……”她真是一语惊人==然后是一阵疯笑……
我气得脸都拧了,猴子?
“猴子,我拿了你的烟,你不介意吧?”
“你……记得我?”我有点儿反应不过来,她昨儿明明喝得跟个王八蛋似的……
“能不记得么?”武晔斜了我一眼,“睡过的男人都不记得,那就邪了。”
“睡?睡谁?睡他?”姑娘指着我,笑得几乎抽搐了,“等他长出乳房我还能考虑考虑……”
崩溃!我顿时觉得脑子一蒙……又是个……L打头的==
我说我怎么愿意管她呢==该着了……
武晔看着我糟糕的脸色,忽然笑了,他的笑很明显——嘲笑……
他知道我扯谎了……
妈的,脸面都没了!
“我说,”武晔正要跟姑娘说话,我一把揪住了他,“课,课要晚了,”
“我去!”武晔掉头就往大门那儿走,“那……”
“知道,明晰,赶紧的吧你。”
我知道,他想问问这姑娘,有没有兴趣玩儿爵士布鲁斯==
真的,一个眼神,我就知道他想干什么。
什么时候开始有的默契?
未知。
(十二)摊牌
都说,人是具有两面性的。我觉得,搞音乐的人犹为如此。
武晔是个典型,安然也是。
很多时候,我从镜头里看他们,他们都是陌生的。
跟我生活在一起的武晔,总是很温和,很淡的感觉,可一旦出现在舞台上,就变了。很冷,而且浓烈,就好比把一团火球扔进水里,非但没有熄灭,反而呈现出一种瞬间的燃烧,用火燃烧水。
安然更是离奇,我的镜头里记录的她,总是抽烟的样子,絮絮叨叨的开场,莫名其妙的冷笑话,唱歌时习惯性的低头,灯光打在她的身上总能折射出一种特别的质感。
武晔曾经取笑过我,说我在大街上拉不来主唱。但事实证明——这是具有可操作性的。而且,我拉来的这个,绝对是个天才==安然写出来的歌词总像个故事,具有批判主义色彩,很深刻。然后,有时候我会觉得,她投胎的时候定然出了问题,男人的灵魂灌进了女人的身体==
跟安然相处,我找到了那时候跟MINA相处的感觉,她们都率直,没有女人的小家子气,她们都豪爽,一口气能喝一桶酒,她们都热爱姑娘,比我一男人还热爱……最重要的是,她们有执着的东西,有创造力,知道自己属于什么。
与安然的巧遇,她现在每次喝大了都要说==并且台词万年不变:
“我觉得猴子具有那么点儿福星的效应。遇见他那天,我本来倒霉到姥姥家了:第三个乐队散伙儿,钱包失窃,打工的地方裁员,捎带脚儿怀疑小旭跑了……然后,遇见他就彻底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了!凑上了武晔这天才;然后房东说要出国,放心将房子交给我,每月房租减免五百,算是看房子的报酬;再然后找到了新的工作,在二手唱片店打工,总能收到便宜难找的CD或是胶片。最重要的是小旭没跑!猴子万岁!”
我真是受不了酒鬼,可安然就是==
酒鬼出天才,这点也可以佐证。不过我还是不忘挤兑她,我说:Janis Joplin喝到27岁,唉,加油,你还有两年呢。
一般这个时候,她就会说:喝死算!怕他妈的谁啊!!!
崩溃……
认识安然的时间不长,但我们混的已经很熟了。熟到有事儿没事儿她就到我们家晃悠,熟到随意拿走我任何东西只留下借条,熟到对我的作品品头论足,熟到她忙的时候把小旭丢给我照顾==
有时候我越想越来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