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舟缓缓靠了岸,那男人将小舟拖到岸边,带着钟凛二人往岸边不远的树林中走去。林间小路崎岖难行,又是夜间,钟凛下意识一直将手搭在剑柄上,以免突然有什么野兽出现。但一切都很平静,岸边稀疏的树木渐渐繁茂,他们越来越走向林间深处,没有野兽,只有风声和虫鸣。半晌,在穿越树丛,走到一条被月光照亮的小径上后,那男人停了下来,微微躬身,用手指了指林间深处。
“你在这里等等。”钟凛拍了拍柯云的肩,用眼神示意对方稍等一下,在后者不安的点了点头后,他独自穿越那条小径,走到面前一块被月光照亮的林地上。
远处的海市火焰熊熊,而这林间却宁静如昔。露水凝结在青翠的林间碧草上,在月光下闪着晶莹的微光。随着他慢慢走去,一口看上去很古老的石井映入他的眼帘中,然后,在月光的辉映下,他看清了那个倚靠在井边不远的一棵繁茂大树旁的人影。他还未走近,那个人就已经先发现了他,眼中露出一丝焦虑不安的神情,走上前来,一把紧紧将他拥进了怀中。
真的是秦烈。他的手迟缓的抚上对方的后背,感受到对方将自己越拥越紧,一股甜美而苦涩的感觉慢慢浮上了心头。他感觉到对方的身体在颤抖,或许是在担忧他,或许是因为别的,他不明白,他只知道这是他的内心深处一直渴望着的事。他一直在渴望着那个人再次对自己温柔,再次紧紧拥抱住自己,允许自己亲近他,而不是漠然而高傲,冷酷得让人不知所措。
“阿凛,我好想你啊。”他听见秦烈在耳边喃喃低语着,是他再熟悉不过的温柔语调。他抬起头来,秦烈微微扬起了唇角,在月光下轻轻抚着他的头发,温柔而小心。心中仿佛有什么事物要满溢而出,他一把握住对方的手,在他想把对方狠狠压在树边亲吻时,对方早就低头吻上了他的唇,温柔而让人沉醉的浅吻,甜美得如同最皎洁的幻梦。
“之前,你……为什么要那样?为什么要突然……”被对方柔柔拥着,钟凛有些惘然的凝望着对方的赤眸,哑着嗓子问道。“是因为我做错了什么让你生气了?我以后一定会……”
他的语调戛然而止,因为他在那双凝视着自己的熟悉赤眸中突然捕捉到了一丝陌生的色彩。他还记得不久前见到秦烈时对方冷漠而悲伤的眼神,他甚至可以在对方的眼底深处感受到对方对自己的厌恶和恨意。可面前这个人,这个站在自己眼前的人,眼中全是温柔,在被温柔伪装着的眼底深处,他清晰觉察到了一丝晦暗的玩味。
“我没有生过你的气,你好好听着,我对你……”秦烈注意到他的表情有异,微微笑了,温暖的手指抚着他的脸颊,举止间似有千般依恋和柔意。
不对,这个人绝对不是秦烈。一个有些疯狂的念头徒然冲进钟凛的脑海里,让他不由得后背渗出了冷汗。对方重新对自己眷恋而关怀,这是他梦寐以求的事……然而,真正的秦烈对自己决不会这么温柔,秦烈恨着自己,厌恶着自己,在很久前他的内心深处就明白了,他不过是抱着自己虚妄的幻想不放!这个人,绝对不是……自己太大意了!
“滚开!你……”在他的话语还未出口之前,他就感觉到一股剧烈的疼痛从胸膛传来,他迟缓的低下头去,只看见了一把只露刀柄在外的锋利匕首。匕首的锋锐已经全然嵌进了他的皮肉中,一股金属的寒凉从胸膛处鬼魅般的迅速漫溢开去,然后是喷薄而出的鲜血,他瞪大了双眼,然后听见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声音在耳边低声笑了起来。
“被认出来就没办法了。只是个人类,没想到倒是不好骗嘛。”
他的衣领被粗暴的扯了起来,随即整个人被抵到了身后的石井井沿上,后背重重撞上粗糙的石头,他的唇角不由得溢出了更多鲜血。在动荡的视野中,他看见对方熟悉的面容开始变化,裹在赤色蟒袍下的身躯渐渐变得精悍高挑起来,一个陌生的男人俯视着他,几道深可及骨的伤疤爬在男人原本端正的面容上,在月色的映衬下,钟凛清晰看见对方妖异而可怖的暴突右眸正盯着自己,被那巨大的血色眼珠盯视着,他几乎感到一股浸透骨髓的凉意。
“啊啊,冥鸿吗……我本以为冥鸿的转世会更强一点呢。”他感到男人粗鲁的捏起他的下颌,毫无顾忌的打量着他的脸,轻佻的吹了个口哨道:“当年传说驰骋荒中,力战天界数万精锐的神将冥鸿,真没想到如今转世后这么年轻青涩,还长着张和女人一样的俊脸,还真是吊人胃口啊。哟,小鬼,知道吗?你正好是我喜欢的类型……”
“放、放手……混蛋……”喉咙被紧紧扼住,鲜血缓缓从胸膛上的伤口流出,钟凛徒劳的抓住对方紧扼住自己的手臂,大量失血而疼痛的身体却使不出什么力气。他感到男人的手露骨的摸上自己的腿,随即慢慢滑向大腿内侧,模糊间看到男人的脸凑了上来,他反感的努力转过脸去,随即感觉到对方湿润的舌尖挑逗的舔过自己脸颊和脖颈,恶心得几乎全身都冒出了鸡皮疙瘩。
“我啊,从来觉得女人太柔弱了,比起女人,我更喜欢让你这种顽强的年轻小鬼在身下求饶呻吟啊。”男人仿佛很入迷般的感叹着,慢慢抚摩着他因为疼痛而紧绷的身体。“好棒的身体,强韧又结实……简直就在诱人侵犯…还有这种眼神……”他的手指缓缓滑进对方的衣料深处,低声带着笑意在钟凛耳边道:“想要得到你可真麻烦呢,终于等到那位大哥离开了你身边,这个机会,可让我耗上了好几个月的时间啊。”
“不……你个变态,放、放开……唔……”从身体中涌出的血越来越多,钟凛艰难的喘息着,手指狠狠抠进对方的肩头想要推开对方,但居于上风的精悍男人很快就扣住了他的手腕,贪婪的舔着流到他手腕上的鲜血,俯身在他耳边暧昧低语道:“那位大哥那么强,却一直守在你身边,想必你床上的功夫很不错吧,小子?”他的眼中闪烁着着迷而癫狂的光芒,手下却握住那把没入钟凛体内的匕首狠狠一转,在那瞬间钟凛疼得头晕目眩起来,几乎视界都模糊了。
“你是怎么在那位神君大人身下甜腻呻吟的?迷人而放荡的身体,诱人得让人恨不得慢慢啃食殆尽的身体……可惜了,难得有这么符合我口味的好猎物,唉,最后却只能这样干脆的杀掉。”
感觉到对方扼着自己喉咙的手慢慢收紧,钟凛徒劳的抓紧了对方扼住自己的手臂,他能感觉到对方露骨的视线打量着自己,可他却没了半分力气。血从井台边一直流到翠绿的草地上,顺着他的身躯往下如同红色珍珠般不断滴落,瞬间,一股古怪的失重感袭来,对方放开了他的咽喉,身体被猛然一推,往下骤然坠去,长满青苔的井壁在他的眼前一掠而过,然后是水漫上周身的冰冷触感。
他因为求生的渴望而使尽最后一丝力气死死抓住井壁内一块微微凸起的石头,混沌的视界中刚看见一丝头顶上的夜空中闪现着的星光,随即男人的脸在井口一闪而过,接下来的只余一片死寂的漆黑。
他模糊的思绪中只最后隐约浮现出了这样一个绝望的念头:那个人封住了这口井。
三十五、幽池
浮世夜话 隔世 三十五、幽池
作者:Gerlind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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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夜幕下的沧蓝色大海缓缓起伏着,海浪拍打着沙滩,风势不知何时变强了,呼啸的风掠过伫立在海边的高大男人的身畔,将男人的流金大麾吹得在风中猎猎飞扬。
梁征皱了皱眉,视线投向远处波涛翻涌的海面。经过半个明月悬空的夜晚,一场恶战已经过去,然而一切并不会就这么结束。燃烧的海市中,三千天界铁骑在海中沉没,被他一手创造出的炼狱屠戮殆尽,但天界的力量远远不止于此,这还仅仅是个开端。他的周身泛起一股浅浅的疲惫感,但并不鲜明,远远不如面前所见之景更让他动摇。
在稀薄的月光照映下,那金色的流转法阵还在原地,在空中飞舞着的金芒依然明艳光耀,但阵中,却空无一人。
这个海角有着海市之主沉笙亲手造出的结界,平静而安全,鬼魅和亡灵无法借着海潮靠近海市岸边,因此岸边的近海成为了爱好宁静生活的鲛人的乐园。担心在与天界的争战中会伤到钟凛,梁征特意将青年送到了这里,海市上唯一还安全的庇护所。只要钟凛乖乖呆在阵内,不管是妖怪还是鬼魅都无法靠近,即使是天界兵将,一时也难以打破他亲手构建出的固若金汤的强横屏障。
一念之差,他没有在阵中设置任何限制出入的法术,或许他的内心中只是希望,在没有束缚和铁链牵绊的前提下,那个人会留下来,等待自己回来。这意味着接受和信任,对他来说,这会是最宝贵,最值得好好珍惜的事物。
而现在,那个法阵却空空如也,没有任何破坏的痕迹,完好如初,一切都证明着阵中人是自己选择离开的。唇角微微绷紧,他的金眸有些凝滞的盯向那流转的庞大法阵,在那一瞬间,他觉得自己心底深处有什么东西正在裂开,他明白了一切。
「……小鬼,留在我的身边吧,成为我的手足和眷侣,我们将厮守永世。」
那个时候,他清楚的记得钟凛犹豫了。以那个青年的直率脾气,他认为如果对方心中真有自己的话,即使会恼怒和窘迫,但也应该会在最后点头接受的。然而,青年只是犹豫,迷惘,一脸不知所措的表情。
现在,他知道对方的回答了。梁征的唇角缓缓扬起,露出一丝自我讽刺的笑意,眉关却越蹙越紧。
「你啊,你不会懂的,情思是什么,爱是什么,你们这些站在天界之巅的上神不会明白。」
那时,冥鸿在章尾山中对他这样说时,眼中露出了一丝沉默的阴云,而他并不理解对方的想法和反应。他不懂,他确实不明白,从混沌初开起就傲然俯视神州大地的他,在章尾山被独自囚禁千万年的他,从来被人敬畏,从来不曾有人敢于与他太过接近。
在被囚章尾山中后,他的脾气越发残忍暴戾,他的力量让神庭震动,天界众神惶惶不可终日,最终,他们只传闻他凶戾丑陋,孤僻强横,没有人再敢接近章尾山一步,他被放逐在人界与天庭交界的黑暗凄冷的高山中,隔绝在尘世和天界之外,陷入了孤独的沉眠中。
自然而然,没有人会愿意接近这样的他,对这样的他倾心,他也从来孤高雄据天界之巅,从未爱过人。
可是现在他却感到自己的内心有什么东西裂开了,当他看见那个空荡荡的法阵时,胸腔中涌起的疼痛感让他近乎诧异起来。那是比冰冷的封印加身更强大、更隐秘的一种痛苦感,像正在烧灼着他的灵魂的冰凉火焰,伫立在空无一人的海畔,他头一次感受到了被囚山中时的那种巨大的孤寂。
他想起了钟凛握着青鸾坠失神的模样,想起钟凛在碧溪谷的华宴中注视着那条赤龙的眼神。充满了眷恋,依赖,信任的眼神,这是他从未在青年注视着自己的眼眸中发现过的那些情感。
如果秦烈,那条赤龙不是那么深深恨着千年前背叛天界的冥鸿,他或许早就将钟凛送还到了对方身边。他不是不想把重要的人留在身边,但他始终不愿看见钟凛失落而悲伤的眼神。千年前他没有把冥鸿强留在身边,只为了不毁掉那个人的笑容,如今,他自己早就习惯了孤独,更不会将那个并不倾心自己的人强留下来,他并不想让那个人失去本该拥有的笑容和幸福。
他知道自己可以追回那个人,但他已经懂了,已经没有必要了。
“贵为上神,竟对天界兵将残忍屠戮,你已堕魔道!再不伏法认罪,一旦被天庭兵将缉拿,决不轻饶!”
一个威严的声音从天际传来,黑压压的云层如同群群烈马般翻卷奔腾起来,一个赤甲神将立在云端,身旁伫立着负手而立的银袍男子。他们身后数千数万战鼓雷动,如同在天际炸响的数万道震雷,翻滚的云层间,无数银盔银甲的铁骑驾驭烈风俯冲而下,厉嚎着的身披战甲的天界异兽夹杂在兵群中,庞大的汹然军势如同潮水般奔腾而来。无论是数量还是气势都不可与之前同日而语,一时飞扬着的纯银旌旗近乎遮盖了整片天空,铁蹄奔腾的巨声在广阔的海面响彻开去,几乎震撼天地。
“天帝老儿总算是多少聪明了点,将天界军的精锐尽数送到我面前,总算是有点看头了啊。”
在云甲银麾的怒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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